了結心願（三）
翌日的接任禮被按排落雲莊的一處密室大廳裏舉行。一如兩年前一般簡單且莊嚴，列席的眾人穿著統一的製服，一水兒的清朝版中國陸軍軍裝。時隔兩年，再見這樣的場麵，我依舊難忍笑意。抿緊雙唇，幾番努力才壓下衝口而出的笑聲。
我身體輕抖，讓托抱著我的弘明有些不解。但聰明如他，並沒有出聲發問，直接加快腳步，帶我進室。
兩任主席一同到位，儀式的開始。按照預先的安排，一切從簡。擔任司儀的英格也不囉嗦，跳過不必要的環節，在簡單介紹之後，就直奔主題——交接。當象征主席身份的指環從我指間脫離的那瞬間，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自心底蔓延至全身。看著眾人簇擁著弘明在天地靈牌前祭拜，我欣慰的慢慢閉上眼睛，身體順勢向前倒去。
“額娘！！！”
倒地的那一刻，我聽到弘明恐懼的驚呼。在意識隨消失的最後一刻，我揚起一個安心笑容張了張嘴，卻未能發現半個音節——兒子，接下來交給你了。
我終於可以無憾地直麵死神了……
我在斷斷續續的爭吵聲中醒來，睜開眼睛看到不的是光明，而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以為是眼睛出了問題，我抬手想揉弄自己的雙眼，發現雙手沉得像墜了千斤巨石一般。我死了？可是為什麽還能聽到聲音？我沒死嗎？那現在又是什麽情況？身體動不了，那隻能動腦了。我仔細的分辨著那些不堪清楚的聲音，試圖尋找有用的信息。
“你是怎麽照看額娘的？走時明明還好好的，怎麽回來就不醒人世了？”
“大哥，我……”
“你說，這倒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額娘到現都昏迷不醒？！”
“大哥，你冷靜點！”
“老三你閉嘴！我問他，沒問你！”
“大哥……”
雖然隻聽清了短短幾句，但幾人身份我已了然與心。發難者是弘春，被責問之人是弘明，中間相勸的是弘映，大概弘暟也是在場的，隻是沒有出聲。
他們兄弟相爭，是我最、最不想見到的。我想要阻止他們，可是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狀況，五感中隻有‘聽’這一項受到自己意識的支配，整個人就像一抹被禁錮在黑暗中的遊魂，衝不破，也走不出。這樣的我又能做什麽呢？
“大哥，額娘她、她…她活不過這個月，咱們為她準備後……”
‘啪~！’一記耳光打斷了弘明未說完的話，接著傳來弘春怒不可遏的聲音，“弘明你給我聽著，你再敢說出這樣的話，休怪我不念咱們兄弟之情！”
“大哥，這是額娘親口告訴我的！”在諾大的壓力之下，弘明選擇了破壞了與我的誓言。
“什麽？！”
“不可能！”
“弘明，你再說一遍！”
一石激起千層浪，弘春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喊出心中的驚詫。
“大哥、三弟、四弟，我說的都是真的，這些都是額娘親口告訴我的。”弘明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哽咽，“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為會變成這樣，額娘明明說他還有近半個月的壽命了。”
弘明說完，我的耳邊忽然安靜了，想是他們還沒在從震驚中回過神。我斂回心神，暗自琢磨，弘明這孩子性子還得再磨練一下，自家人的一點兒壓力就讓他招了，這樣不行啊。我這兒正想著，他們又出聲了。
“不，我不信。”弘暟率先開口，直接否定了弘明的說詞。
“四弟，這都是真的，額娘到過三百年後，她說皇十四子嫡福晉完顏氏是在雍正二年十一月壽終的。”
“就算是這樣，咱們額娘又不是真的姓完顏！她姓莫，這事兒是誰不知道？”弘映也找到了駁斥的理由。
“我想……也許是真的……”弘春聲似乎有些猶豫，聲音聽起來很不真切。
我有些意外，弘春為什麽會一反常態，於是，豎起耳朵，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
“大哥，你怎麽也和二哥一樣了？難道你也信了二哥的鬼話？”弘暟氣得哇哇大叫。
“大哥？你是什麽意思？”這次弘明也有了疑問，畢竟當初我告訴他時，身邊再也沒有別人了。
“你們也許不知道，當年我親生額娘曾花大錢請了一個情報組織調查額娘的背景。當時我還小，覺得好玩就偷偷翻看了一次。那上麵寫著額娘是你們外公早年遺落在外的私生女，所以額娘才和你們外公家早逝的女兒長的一樣，而皇瑪法之所以讓額娘改姓完顏也就是因為這個。”
“這怎麽可能？”
是啊？弘映的一句怎麽可能，同時也道出了我心中的疑問。如果弘春說的是真的，那為什麽康熙的《華恩小劄》上沒有寫這一段？
等等，弘春說他額娘請了一個情報組織？該不會……雖然看不到，但我可以感覺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抽兒，在大清可以挖出這麽多八卦的情報組織，我隻知道有一個——共產國際。
如果說是共產國際賣出的消息，那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康熙安排的假消息，所以他才沒有《華恩小劄》裏提到這一茬；二是消息是真的，但另有隱情。一或是二，其實並不重要了。畢竟知情人康熙、羅察早已仙逝，而我也是將死之人，是不是羅察的私生女能改變什麽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額娘不會真的…真的……二哥，額娘真的就這麽扔下咱了們了？”弘暟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
這個傻小子，男兒有淚不輕彈，怎麽說哭就哭了呢？真是的，我也不能總陪著你們啊？你們都是有家的人了。
“額娘……您醒醒啊！”弘暟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醒著啊，可是……
“額娘，都大中午了，您怎麽還不起床？”
“額娘，額娘，您孫子快出生了，他還等著您來抱呢！”
“額娘，兒子舍不得您……”
“額娘……”
孩子們一聲聲的哀喚，讓我的心陣陣泛酸，眼睛陣陣發熱。你說你們這些讓人不省心的孩子，要是再這麽下去，讓我怎麽能走的安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