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一麵之緣

  馮妙蓮想到質子的事情,拓跋宏怎麽可能想不到?

  她一個後宮的女人,可以讓他不廢掉馮妙雪,但是,難道還能阻止他讓阿伏至羅送兒子過來做質子?


  馮妙蓮癱坐在席上,有幾分呆愣地看著麵前的禦案桌角。


  這就是天下形勢,這就是政事,這,就是帝皇!


  一句話可以改變天下形勢,一句話可能影響許多人的一生。


  拓跋宏側頭看她頗有幾分失魂落魄的樣子,濃眉緊擰,莫非,她是在為阿伏至羅送兒子過來做質子而感覺到痛心嗎?

  “愛妃在想什麽?”他伸手直接攬上了馮妙蓮的柳腰,帶進了他的懷中。


  馮妙蓮微驚,回神看他,隨即輕輕地推開他,“皇上,這裏是禦書房,還是注意一下為好。”


  她說罷,趕緊起身,然後退了幾步彎腰行禮。


  拓跋宏有幾分驚愕,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皇袍,“周福海,傳膳。”


  他說罷,麵色頗有幾分冰冷地拂袖轉身,進了內殿。


  “是。”外麵的周福海應了。


  馮妙蓮看著拓跋宏的背影,有幾分遲疑,是按照他先前說的“跟著他進去內殿陪他用膳”?

  “還杵著作甚?”拓跋宏威嚴的聲音從內殿那傳來,語氣昭示著他有幾分不悅。


  馮妙蓮隻好跟著進去。


  果然,伴君如伴虎。


  禦書房內殿這邊氣氛凝重,而醉香樓馮誕那邊,氣氛倒是相對比較輕鬆了。


  尾圖一不知道多開心,想著能夠完成任務就忍不住多喝了幾杯酒,還給馮誕倒酒,馮誕見他豪爽,自然也歡喜,兩人咕咚咕咚地就將兩瓶百花釀都消滅了。


  在一邊扮作隨行侍衛的阿伏至羅倒是有著幾分不滿意了,尾圖一這家夥,就是會壞事。


  這個馮誕是馮妙蓮的大哥,應該知道馮妙蓮一些事情,且打探一二。


  “大人。”阿伏至羅上前來,靠近尾圖一耳邊,聲音變得陰沉,“尾圖一。”


  尾圖一瞬間打了一個冷戰,酒醒了一半。


  阿伏至羅見此,退到一邊上站著。


  “馮公子,我這人肚子裏有些問題,不知道當問不當問?”尾圖一將酒倒進馮誕的酒杯裏,笑了笑。


  “但說無妨。”馮誕酒量本來海涵,這也不過喝了兩瓶而已,不至於糊塗。


  “馮貴人可是公子令妹?”尾圖一小心翼翼試探問道。


  “正是。先前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哈哈,莫非使者醉了?”馮誕笑,“此次真的多謝使者和大夫,馮誕在此謝過!”他說著站起來,然後抱拳,認真行禮。


  “公子真是客氣。”尾圖一忙起身。


  “大夫……為何站在那裏不來吃酒?”馮誕抬眸,犀利的眼神掃向邊上站著的阿伏至羅。


  尾圖一怔愕,原以為馮誕沒有看出阿伏至羅,原以為馮誕已經醉了,但,馮誕卻心如明鏡!


  “哈哈!不愧是平城第一公子。”阿伏至羅也不再偽裝下去,他笑了一笑,走過來坐在桌旁,尾圖一趕緊恭敬給他倒酒。


  “使者,還有大夫——不,不應該稱呼您為大夫了,應該是國王陛下吧?”馮誕笑了笑,神色自然,有著幾分瀟灑。


  “哈哈哈!”阿伏至羅聽著大笑起來,尚好的這裏是廂房,並沒有人打擾他們,不然,阿伏至羅突然這樣大笑自然會引來不少人的矚目。


  尾圖一驚呆地看著馮誕,沒想到馮誕竟然會知道麵前這人就是阿伏至羅!


  “笨豬頭,是你如此恭敬暴露孤的身份的!”阿伏至羅收了笑聲,一腳直接踢在尾圖一的身上。


  尾圖一驚了,忙離席行禮道歉,“請王饒命!”


  阿伏至羅擺擺手,尾圖一行禮站在一邊。


  “孤很喜歡你,馮思政。”阿伏至羅微笑,“但,孤心有疑問,為何不在皇宮的時候拆穿孤的身份呢?反而在這裏——你不怕孤設下埋伏,將知道孤身份的人給滅了?”


  “可有很多人都在惦記著孤的性命呢!”阿伏至羅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如此情況之下,錯殺一兩人,也是情理之中的。”


  馮誕聽著輕聲一笑,端起麵前的酒杯輕輕搖了搖,然後抿了一口。


  他抬眸看向阿伏至羅,“陛下也可以想想,或者誕帶了一些人來保障誕的安全,又或者,誕其實不是隻身前來,而是,和樂安長公主一同前來。”


  阿伏至羅臉上笑容僵了一下,但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那,何不趕緊請樂安長公主殿下出來喝酒?”


  “哈哈!”馮誕大笑了兩聲,“誕說的是如果啊!哈哈!”


  阿伏至羅臉上慢慢收了笑容,“公子真是有趣。”


  “不敢當,不敢當。”馮誕拱手,“誕今日真的是專程來多謝陛下的,畢竟四妹的性命關乎我馮家。多謝了。”


  阿伏至羅見他再三答謝,知道他的心意,“公子謝意,孤心領了。”


  馮誕點了下頭,“那,若無其他事情,誕先告辭了。”


  “公子且慢。”阿伏至羅喊道,“孤有事想問你。”


  “請說。”


  “令妹可是大病過一場?”


  “陛下為何如此問?”馮誕不解,想想馮妙蓮並沒有生過什麽大病。


  “實不相瞞,孤曾經與令妹有過一麵之緣,但,昨日在宮中與她相見之時,她說不認識孤,說曾經生病一場,忘記了許多事情。可有此事?”


  馮誕皺了皺眉,“四妹與陛下有過一麵之緣?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是陛下認錯人了嗎?四妹大病不曾有,小病倒是時常,但,她自小養在深閨當中,未曾出府半步,何來與陛下相見?”


  這輪到阿伏至羅納悶了,難不是他真的認錯人?


  不,當觸及她的手腕之時,的確是那個感覺,感覺是不會騙人的,是她。


  “孤沒有認錯人。”他搖頭。


  馮誕見他神色堅定,知道阿伏至羅並沒有說謊,那馮妙蓮真的是出去過?而且……


  馮誕腦子裏一窒,想起之前馮妙蓮的確消失過一個月多,但,當時她歸府的時候是靜心庵的慈心師太帶著一眾的尼姑送著回來的,而且還抬著很多抄寫的佛經回府,所以一直都沒有懷疑過馮妙蓮說“在靜心庵中抄寫佛經一個月多”這句話的真假。


  莫非,這一個多月裏,馮妙蓮真的不在靜心庵?

  “那陛下與四妹相見的時間大概是?”


  “約摸五月。”阿伏至羅看著馮誕的神色,知道其中有幾分貓膩了。


  馮誕心中一咯噔,真的是大概那個時間!

  “這,哈哈!”馮誕笑了,“陛下,那您真的是認錯人了!四妹一直在府上,也的確外出到過靜心庵,但不過是住在那裏抄寫佛經,有慈心師太一眾人等作證。陛下,您認錯人了。”


  “是麽。”阿伏至羅輕聲笑,想想,即使是還是不是,恐怕馮誕也不會承認馮妙蓮和他阿伏至羅有過一麵之緣的事情。


  今日來也算是求證了。


  “實話說,我已經聽聞陛下欲與我朝聯盟的事情,我想,陛下不妨多一些耐心,吾皇會慢慢給予陛下回複。”馮誕給他倒了一杯酒。


  阿伏至羅輕聲一笑。


  “誕先告辭。”馮誕起身,拱手行禮之後離開了。


  尾圖一看著馮誕離開,上前,“王,如何是好?”


  “等。”阿伏至羅將馮誕倒的酒端起來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目光如炬,“馮思政的意思,孤已經明白。而孤的心意,馮思政也已經知曉。”


  “啊?”尾圖一驚了,他們剛剛說的話,他都在場聽著,但,怎麽沒有聽出他們互相傳達什麽心思啊?


  禦書房內殿。


  馮妙蓮如坐針氈地坐在席上,席前擺著一張長長的禦桌,上麵擺放著許多的飯菜水果,而身旁,拓跋宏正一手執著銀筷,一手拿著剛剛因為等飯菜而隨手捎來的折子。


  “朕覺得漢服挺好看的,怎麽還是有人反感漢服呢?胡服固然也好,但,漢服簡單,舉手投足方便,為何還會有固執的大臣上奏?”拓跋宏皺著眉頭,將手中的折子扔到一邊。


  馮妙蓮微愣了下,在北魏孝文帝時期,孝文帝為了進行改革,推行漢化,其中就是改鮮卑的胡服為漢服。


  原以為他做什麽事情都遊刃有餘,誰知道他連吃飯都還要拿著折子來看,看了又生氣。


  也許,曆史上的孝文帝不是被她馮妙蓮氣死的,而是,操勞過度、被那些不聽話的大臣氣死的吧!


  馮妙蓮執起銀筷,隨意夾了一塊羊肉放到他的碗裏,“吃飯就吃飯,這麽生氣幹什麽?生氣就飽了不用吃了?”


  拓跋宏怔了一下,抬眸看她,“愛妃……說得有幾分道理。”原本他也想與她討論幾番,但想想用膳就用膳。


  馮妙蓮夾多了幾塊肉放到他的碗裏,“多吃點吧!”


  拓跋宏不知道該說什麽為好,抬手也夾了一些菜放到她的碗裏,“愛妃也多吃一些。”


  他抬眸看她,笑了笑。


  “推行改革是一個長遠的過程,皇上最好不要生氣,樂觀一些,這樣身體才會健康,才可以打持久戰啊!”馮妙蓮輕聲笑,扒了飯吃了一口,“那些老古董不喜歡穿漢服,那就由他們去吧,犯不著為他們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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