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年少竹馬 (四)
隻要蕭媽媽一來，蕭辰末的房間就會經曆一次大搜查，並加上機械操作能力大考核。蕭辰末也是怕了他媽了，這幾天臨時抱佛腳多看點書，免得老媽抽查的時候自己答不上來。
學院開放式授課日很快到來，這一天的禮堂人山人海，梅枚早早就占了一個好座位，順道也給蕭辰末占了一個。
“蕭辰末，你快點來啊！現在人把走廊都擠滿了，等會你不好進來了。喂喂！不好意思，這個座位有人了。”
梅枚那頭的聲音嘈雜無比，蕭辰末很艱難才聽清她說的什麽。
“我不過來了，你不用替我占位置。”蕭辰末捧著書窩在老地方，他對他媽的課真沒什麽興趣。
“你不會吧？你就這麽辜負我一片好心?不要啊！過來一起聽課吧！好不好?”梅枚隔著通訊器對蕭辰末死纏爛打。
“真不來了，讓蕭白和你一起吧。”
“那小子早擠到前頭去了，他從天沒亮就到這裏來占位置了，也不替我占一個，哪裏有我對你仗義。你真不來，我這位置可就白占了。”
“那就留給有需要的人吧。我是真不想來，抱歉。”
“別，別。可別說抱歉，你不想來就不來唄，又沒什麽關係的。”
掛斷通訊，蕭辰末長長噓了口氣。梅枚雖然年紀小，有時候卻總是那麽善解人意，又開朗又大肚，蕭辰末找不到比她更可愛的女孩子了。
手中的書頁翻動響起細微的沙沙聲，清晨的陽光灑到靠窗的一麵書架上，架子上的書一排排的碼放地整整齊齊。整個圖書館的走廊空蕩蕩的，四周那麽靜，一切那麽靜，靜到隻有他自己的呼吸聲。
蕭媽媽是在昨夜回家的，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指著艾賽克斯責問蕭辰末。
“為什麽家裏用的是這款機器人?這不是我訂購的那款。”
“安娜姐的快遞出錯了，我不小心簽收了，所以就幹脆留下了。”
“這年頭，你告訴我快遞也能出錯?還是sr公司門店的快遞員出錯?”
蕭辰末一下子煩了，他討厭他媽這種居高臨下的質疑口氣，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隻會唯唯諾諾的小孩了。
“我喜歡這款，我就留下來了。我長這麽大，連個選擇機器人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你沒有。你知不知道家裏留著的這款機器人是什麽型號的?你現在還吃你老娘我的，用你老娘我的。等你翅膀硬了再來談選擇的問題。”
蕭辰末氣地嘭地甩上自己的房門。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和他媽爭吵了，兩人的關係有時候親如朋友也能聊一些輕鬆的話題，有時候又像隔著一座冰山，移不開，化不掉，永遠隔膜著最親密的母子關係。
“末末，你不該為了我和你媽媽爭吵。”被蕭辰末一起關在房門裏的艾賽克斯揉他的頭安慰他。
“你一個機器人你懂什麽？我媽才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你，她不喜歡你，你隻會被帶走拆解。對她來說拆裝一個機器人，換成新的記憶芯片，設置新的程序，這些都太輕易了。她不知道的是機器人的記憶可以清洗，我的記憶呢？我的記憶永遠的在那裏。”
“可是我的型號並不是你需要的。”
“那又怎麽樣，所有的事情你都做得很好，你就是我需要的。情人款又怎麽樣?誰說情人款就不能當保姆款用了。”
艾賽克斯勾起嘴角。
為了等兒子睡著再動手，蕭瑜湘熬到淩晨才通過papo醬的機身和蕭辰末房內的艾賽克斯連上網。
“艾賽克斯，我要查看你的核心記憶。”
“好。”
房門輕輕打開，艾賽克斯從裏麵走出來。蕭瑜湘將手指抵上了它的額頭，記憶如流動的河水緩緩淌過。普通記憶區，包括核心記憶區裏都隻是些再平常不過的生活場景，大部分的時間這隻機器人都是和papo醬在一起，這隻情人款的機器人每日所做的事情的確隻是一些細碎的保姆工作。
“原來是沒有啟動第二開機程序。”解讀完艾賽克斯記憶的蕭瑜湘有些放心。
這款機器人她當初和團隊一起研發的時候，其中一個研發人員開玩笑的說了句設置第二開機程序，至於設置在哪兒？當然是那些特殊的隱私部位最有讓買家蠢蠢欲動的吸引力了。情人款機器人，一旦啟動第二開機程序，機身體內設置的程序會讓機器人以引誘主人為終極目標。當時新研發的誘惑功能還作為賣點的噱頭宣傳過，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兒子身邊也有了這款機器人。
“如果你想繼續留下，那麽我就要修改你的代碼。”
“好。”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修改過的代碼會帶有監控功能，你以後的一舉一動都會在我眼皮下。”
“好。”
艾賽克斯毫不猶豫的回答讓蕭瑜湘頗為滿意，修改機身全部的代碼工作量太過龐大不是她一個人能完成的，隻能截取最關鍵一小段進行修改。趁著兒子熟睡她將艾賽克斯的機身代碼重新編整，一直熬到快天亮才完成工作。
蕭辰末早晨醒來依舊是艾賽克斯忙碌的身影，一向早起的蕭媽媽破天荒還沒醒。
“艾賽克斯，我媽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麽？”
艾賽克斯不回答，機器人不能對主人撒謊，但可以選擇沉默。蕭辰末一下子明白了，他幾步衝到蕭瑜湘房門前嘭嘭嘭用力拍門。
房門打開，蕭瑜湘頂著一雙黑眼圈看他。
“你對艾賽克斯做了什麽？”
“隻是添加了監控程序而已。”
“什麽叫做隻是添加了監控程序而已?即使你是我媽，你也不能時時監控我吧？”
“我監控的不是你，是你的機器人。”
“隻是因為它是情人型的你就這麽做嗎？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永遠都是替我做決定，永遠的這麽自以為是。”
“你說什麽？這是你對媽媽說話的態度嗎？”
“說的就是你，你這個獨裁者。”蕭辰末大吼，理智被他踩在腳底，多年被母親管控著的壓抑徹底爆發。蕭媽媽永遠都是替他決定命運的那個人，學校，專業，生活，購買什麽機器人，要不要淘汰舊的換一款新的。她不懂有些人的記憶是念舊的，哪怕家裏的機器人再舊，那也是陪伴了自己很多年，無法輕易的替換和抹去。
圖書館的窗口出現一張熟悉的臉，艾賽克斯站在窗外，手裏捧著便當盒。
“我肚子不餓，不吃。”
“末末，你沒吃早飯，這樣子對身體不好。”papo醬扒拉著艾賽克斯的後脖子爬上它的頭頂。
蕭辰末隻管著翻手裏的書，頁麵快速翻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你怎麽來這裏，回去吧。”
“媽媽給的校園出入卡，我和艾賽克斯都可以進來噠。”
“我不是問這個，算了。”蕭辰末有些煩躁地抓自己的頭發，“你們回去吧，不用管我。”
艾賽克斯站在窗外沒有動，陽光將它的金發顯現成一種銀白的色澤，它隻是固執地看著蕭辰末一眨不眨。
“都說了讓你們滾，沒聽到嗎？”蕭辰末的聲音重了許多。
艾賽克斯轉身就走，papo醬趴在它的頭頂看著愈來愈遠的小主人。
“艾賽克斯，末末討厭我們了嗎？”papo醬的聲音蔫蔫的。
“不會。他隻是心情不好。”
“可是媽媽讓我們來送飯呀？”
“已經送了。”
“可是末末沒吃呀？”
“機器人隻聽從主人的命令，剛才主人的命令是:滾。”
“哦。那我暫時休眠一下，一整夜都開著機，我都熬出黑眼圈了。”
艾賽克斯將它抓下來抱著，“好。”
夕陽西下，窗台上依舊孤零零躺著一隻便當盒。路過的學生都看了看那隻突兀的飯盒又錯身走過，它被徹底的遺棄了。
蕭辰末早晨摔門而出，去學校的路上順道買了早餐，中餐晚餐都是在外麵解決的，也得虧著當初姥姥、姥爺寵他給了他大筆錢。隻是這飯可以在外麵吃，夜裏還是照樣要回去的。
天黑的時候蕭辰末才回家門，蕭媽媽坐在沙發上等他，一雙大長腿交疊，連翹個二郎腿都是優雅的。沒人知道光是這樣的一雙腿砸下的保養金額就足以買上好幾個艾賽克斯，更不論其它部位的保養。幾百多次整容手術，削骨抽脂之後擁有的美麗容顏不是平常百姓家可以保養的起的。蕭媽媽自然也保養不起，可整容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年紀越大臉就垮得比平常人更快。想要維持永久的美貌隻有不斷的再砸錢，這就像一個無底洞將她的積蓄吞噬幹淨。
“你過來。”蕭瑜湘開口。
蕭辰末走過去在媽媽對麵坐下。
“和媽媽賭氣就連飯也不回家吃了嗎？”
蕭辰末低著頭不說話，這副表情讓蕭瑜湘回想起他小時候犯了錯隻會低頭沉默的樣子。
辰末，辰末。一開始這名字就不該這麽起的，一遇到事情就是這副德性。她歎了口氣，決定先和兒子修複關係，這麽僵著也不是個事。
“是媽媽不該不事先和你商量就替你做了決定，媽媽隻是不希望你走彎路。”
“嗯。”蕭辰末輕聲應答。
“我們母子之間有話就要攤開來說對不對？多溝通才能讓我們彼此更緊密沒有隔閡。”
“嗯。”
“你有什麽意見也可以和媽媽提的。”
“嗯。”
蕭辰末看似配合實際上軟性對抗的做法讓蕭瑜湘一陣無名火起，忍了忍終是沒有爆發。她這個兒子愈大個性上就越是執拗，每次想和他溝通他就悶頭不吭聲。她不由開始反思自己當初選擇把他放在寄宿學校的做法是不是正確的，難道是缺少親情的陪伴才導致?
不，放寄宿學校是不得已的做法，她安慰自己。當年自己生下兒子之後就去做了整容手術，吸脂術和大量的整容後遺症讓她這輩子不可能再懷孕生子。她雖然早就預料到這一點，卻沒預料到父母對於這件事的反應之強烈。在那以後父母將所有的情感寄托在外孫身上，以至於過度的溺愛將蕭辰末養成懦弱不經事的樣子。她常埋怨父母老糊塗了，如此溺愛怎麽養得出像樣的孩子?卻不想那個時候的父親身體已經不好，想要的也隻不過是多一些天倫而已。
蕭辰末將他的母親拒絕在心門之外，不是不願意溝通，而是知道即使溝通了也沒有結果，既定的事實不會改變。既然不會再有改變，溝通又有何意義。
兩母子就此事件不了了之，蕭瑜湘雖然內心有些隱憂，但鑒於自己這幾日的行程太過忙碌，兒子又恢複往日乖覺模樣，她也就暫時不再提及。
蕭教授的課依然日日人山人海，蕭辰末有空總是躲在圖書館打發時光，一連幾天，蕭媽媽的課他都沒去過。
轉眼到了周末，楚維好多天沒聯係蕭辰末，這日早早打通訊約他出去，蕭媽媽隔著客廳沙發瞄兒子通訊器裏的人像，太遠，角度也不好，沒瞄到。
“兒子，誰約你出去玩呢？媽媽認不認識?”
“是楚維。”
“是他呀!那你去吧，我隻今天有點時間，要去趟小湯山看你姥姥，我晚飯就不回來吃了。”
“哦。”
蕭辰末的老同學楚維蕭媽媽還是見過的，不過也是很久以前。那時蕭辰末還在上中學，周末回家一輛小車將他送回來，當時她正好提著行李也站在家門口。車窗搖下，一張俊秀幹淨的臉出現在車窗裏。對方也看到了她，從車裏出來和她問好，言談舉止間落落大方很有小紳士風度。她當時就想這麽有教養又俊朗的男孩子真是不多見，比起自家娃嫩得連個熟人招呼都不會打的個性真強太多了。這種孩子一看就是家教極嚴的人家出來的，自己兒子和他走的近也能學學人家。
這第一眼留下的好印象讓蕭瑜湘對楚維這個人很放心。此後的很多年她也多次在兒子口中聽到過楚維這個人，卻一直再沒有機會碰見過。
蕭媽媽比蕭辰末提前一步出門，蕭辰末在家吃完早飯慢慢吞吞下樓，楚維的車剛好開到他家樓下。
“今天又是賽車嗎？”
蕭辰末一見他這輛舊式的手動古董車，就知道今天的節目是什麽了。
楚維戴著黑色墨鏡，頭發盡數梳向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鼻梁高挺，薄唇輕抿，“怎麽?不想去?”
“大哥，你這可是古董。我是替你心疼這車，老是這麽開出去飆車，飆壞了多可惜。”
“瞧你這點出息，就一輛車你就心疼。少廢話，上車吧。”楚維一踩油門車子呼地飆了出去，蕭辰末嚇得趕緊拉安全帶，楚維被他的動作惹得哈哈哈大笑，多日諸事不順陰霾的心情一下子撥開雲霧。
“這還是市區，你不能慢點嗎？”蕭辰末怒。
“緊張什麽，是市區才安全呢！路上那些全是自動駕駛的智能車，這車還沒到邊呢，它就能預先避開了。你就先安一百二十個心吧。”
聽他這話的口氣等會又是一場手動賽車，蕭辰末真後悔答應出來，早知道就推脫今天有事避一避了。
車子開了兩個多小時，愈開愈偏僻，蕭辰末看著車外連綿的群山問，“這是要去哪兒？”
“快了。”楚維答。
山道蜿蜒盤旋而上，一路開過來基本沒有車輛，這條公路廢棄已久，隻有一些攝影愛好者會來這裏采風。
“你們不會是去小沽嶺那一段賽車吧？”蕭辰末有種不祥的預感。
楚維吹了聲口哨，“寶貝兒，猜對了。”
又是這個詞，蕭辰末頗為嫌棄，“去去去，少用這麽掉雞皮的詞來稱呼我。那段路早就攔路障封閉了，上回看報道好像是什麽隧道年久失修出現了滲水現象，去那裏不好吧？”
“我倒是去哪兒都無所謂，是安子他們幾個非要選那裏，說是這樣才越刺激。這幾個家夥還把賭注加了兩倍，放言不來的就是慫貨，你說我能當慫貨嗎？”
不能。蕭辰末心裏默默替楚維回答。誰叫你有這麽一群狐朋狗友。
楚維的那群鐵哥們早一步到達，公路邊上一溜兒的豪車聚集。蕭辰末在人群中還看到了前段時間拿下娛樂板塊頭條的權熙熙，這位美女明星沒事人一樣的依偎在崔安格身上。
“維哥，你可是來晚了啊。”崔安格對著楚維大喊。
楚維笑著晃了晃手中的酒，“我來晚了，我認罰還不行?”
“呦！這可是好東西。先說好了，這可是隻有冠軍才能喝的，其他人就甭想了。”
其他人一哄而上，“你小子。你以為這回冠軍又是落你家嗎？程哥還沒來呢！一會兒你小子別慫。”
“我慫什麽呀?程哥來了我也不慫。再說了程哥今兒有事來不了啦！”
眾人哄笑，“難怪你說冠軍才能喝呢！感情這是下好了套是吧？這是赤裸裸的不把咱維哥不放眼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