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負重前行(十)
“可是監護區外圍全是高壓電網，又怎麽可能有人進得去?”
“鬼知道呢？總之他成功了。”
原本是開心的計劃著行程，而如今卻被這意外的事件攪得全然沒了心情。蕭辰末一個晚上都在想柯老頭會被帶去了哪兒直至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人就有點沒精神，蕭瑜湘也是臉色不好的樣子，卻依然強打著精神準備出行事宜。
一大家子出發，行李足足收拾了三大箱子，光是蕭媽媽的東西就占了一個箱子，蕭辰末和艾賽克斯的東西擠在一處，剩下的箱子裝著姥姥和妮娜的東西。林曉準時過來會合，一波人浩浩蕩蕩搭輕軌去機場。
林曉的老家是有名的山城，這裏山多地少，房屋都是依山而建。古時各家各戶的屋子都是相通的，上一家的院子就是下麵一戶人家的屋頂，這樣的房子沿著一座座山頭依次而下，從遠處看極為壯觀就像拾階而上的階梯一直通往山頭。到了近現代房子有了很多變化，從有了鋼筋混凝土的時代起，這裏的大樓就一座座從山頭撥起，無數大樓與大樓間擠在一處高低錯亂，城市的公路如蛇般蜿蜒盤旋在大樓的夾縫之間，山頭與山頭的連接處是無數密密麻麻的高架穿行其中，讓這個城市像是被蛛網籠罩。
蕭辰末貼著出租車的窗戶看外頭奇特的建築設計，他們剛從一座大樓的腰部穿行而出駛向另一座大樓的底部。
“這裏的大樓太密集啦，這種公路的設計模式還是沿自上個世紀的，從大樓的中間部位預留出路麵，上下都是居民樓。”林曉說。
“這樣的設計，要是以前的樓房噪音估計會很大吧？整天車來車往的。”蕭辰末說。
“是啊，不過也就貼著公路的那一層噪音大了點，離的遠的沒什麽影響。外地人來了這裏最會迷路了，這裏出門可沒有東南西北，隻有第幾層第幾個拐口。夜晚的霓虹也是極迷人的，這裏潮濕的氣候，高架燈和城市裏的燈光會將整座城變成一座魔幻之都，遠遠看著光影陸離似真似幻。”
蕭辰末早就在網絡上聽過這座城市的大名，一些攝影愛好者會挑選霧氣最大的夜晚將這座城市最美的一麵記錄下來發布到網上，那種燈火隱在迷霧中的朦朧迷幻之美真像是童話世界裏的王國。
車子沿著山路拐了一個六十度的急彎，蕭辰末隨著車身極速的拐彎倒在了艾賽克斯身上，艾賽克斯將手攬在他的腰上穩住他的身體。
“這條路坐車反而更慢，需要繞一大圈，如果從中間的階梯步行隻需要幾分鍾就可以穿過一條街，你要是想出門逛逛可以走人行的階梯通道。”
蕭辰末隨著林曉的話看向他指的那條階梯，“嗯，等夜裏出來逛逛。”
據說夜裏不在這座城市轉轉就等於沒來過魔幻之都，既然來了就一定得好好逛一下。
車子在山路上東繞西繞了一大圈才繞到林曉的家裏，林曉的家是一座大樓的最頂層，神奇的是打開大樓的另一扇安全通道又到了另一座大樓的最底層，而這兩座大樓之間隔著一條馬路。
“小林叔，你家這個位置要是買個東西還真挺方便的，後門就是超市。”
“是啊，是啊。”林曉哈哈哈笑。
林曉家的房子一麵在樓的最高層對著底下無數的高樓屋脊，而另一麵又是最矮的第一層，窗外就是車輛穿梭的馬路。蕭家人自然分到了麵向高樓屋脊陽光充足的那兩間，蕭媽媽和蕭家姥姥一起住大間，蕭辰末就稍微小點的那間。
林曉親自動手將櫃子裏的幹淨被褥抱出來替他們置換，“床有點小，你們隻能擠擠啦。”他說著還對蕭辰末眨了眨眼，這間房本是他的臥室，由於一直單身，連床也就是尺寸偏小的那種。
“還行。”蕭辰末倒不覺得床太小，反正讓艾賽克斯站著休眠就行，他接過林曉手裏的被單一起幫著動手換，“叔，你一個做機械的，怎麽家裏不留個看家機器呢？”
蕭辰末一來就發現了這裏的機械設備還是二十年前的，要是換成別的人他還會理解成是主人省錢不想替換新的，可是對於林曉這樣的機械人員來說，自己動手也不是個事，他不明白為什麽這裏不替換更好的人工智能，這樣一來至少也不用自己親自動手打掃衛生了。
“我媽還在的時候也想過將這裏的機械設備換成最新的，可我媽那個人舍不得花錢，說是還能用的東西扔了可惜，也就一直沒替換地用著。等我媽一走，我也不想換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孤零零的，也就這些東西還能讓我留點念想了。”
蕭辰末沒想到林曉那麽個愛逗樂愛貧的人會是這麽細膩敏感的內心，他想這樣的男人是戀家的，是值得托付一生的。
“你可要好好對我媽。”蕭辰末說。
“放心吧。”林曉說。
兩個人在蕭媽媽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男人之間的約定。
蕭媽媽愛美，這是蕭辰末自打有記憶以來就印在腦子裏的事情，她的衣櫃裏全是當季的新款，她的鞋櫃裏全是十公分以上的高跟鞋，她出門必定是裙子配細高跟，哪怕再不好走的路，她就是虐待自己一百遍也不會棄了美貌不顧。
蕭辰末有時會想，大約是老媽以前太過肥圓，對於這些自己無法得到的美好物質隻能眼觀，所以在整容整形之後才會格外迷戀。隻是這種自虐的非高跟鞋不出門的臭習性實在讓蕭辰末忍不住，他幾次在路上停下來等他那慢吞吞的老媽，等到最後他終於忍不住要帶著艾賽克斯各逛各的了。
“臭小子，長大了就沒有老娘了。”蕭瑜湘揉著腳抱怨兒子有了伴侶就忘娘。
“我背你吧。”林曉彎腰蹲在她麵前。
“不好吧？都這個歲數了，台階也不好走。”
“沒事，上來吧。到了上麵一條街我們坐下來歇歇，那裏的咖啡不錯。”
蕭瑜湘不再客氣趴到他的背上，林曉穩步向上走著。她的腦子裏飛過無數年前一個男人的背脊，她也曾經趴在過一個男人的背上撒過嬌，隻是那樣的幸福太過短暫，她被事實狠狠地傷了心，此後就再也不想相信什麽虛幻的愛情了。
走完一座台階就到了另一條街，蕭瑜湘拍林曉的背示意他放自己下來，林曉托住她的身體沒放下，“你腿疼，我背著你到店裏。”
“不用了，這裏人多。”蕭瑜湘很不習慣人多的地方這麽親密。
“那是人少的地方就可以繼續背著你嗎？”
“去你的，都這個年紀了還貧。”
“都貧到這個年紀了再不貧我就老了，哎，你說我這樣子像不像豬八戒背媳婦?”
“誰要和豬八戒在一塊兒啊？”
“豬八戒還是元帥呢，也是個美男子。”
“豬八戒還調戲嫦娥呢。”
“我這個豬八戒不調戲嫦娥，我這麽多年就喜歡過你一個人，你知道的。”
“嗯。”蕭瑜湘低低地嗯了一聲，她不是不知道，隻是以前不想再涉及感情，她在愛情裏跌過大跟頭，她怕付出了感情會再一次受到傷害。可是現在她突然想要試一試，她歲數不小了，再錯過怕是就老了。
甩了老媽的蕭辰末拉著艾賽克斯足足逛了十幾條街都不帶歇的，天色漸漸有些暗下來，這個城市一到夜晚就會蒙上一層霧，霧裏的夜色更美也更朦朧。
蕭辰末站在飯館門口給老媽打通訊，他發現了一家本地特色的小吃店，來了這裏怎麽可以不試試當地美食?沒想到蕭媽媽和他的距離已經相差了十條街不止，這個距離蕭瑜湘是不願意趕過去了，“你自己吃吧，我和你小林叔就不過去了，太累了。”
“那好吧，我晚點回去。”蕭辰末掛斷通訊就拉著艾賽克斯去品嚐美食。
店老板熱情地給客人端了兩大碗，他本以為那個長發的美男肯定是個機器人，這年頭但凡長得好看點的多半都是機器人，可是看那正常吃麵的樣子又應該是個人類，哪有機器人吃東西的?
“好吃嗎？”蕭辰末吸溜著碗裏的麵問艾賽克斯。
“嗯。”艾賽克斯將自己碗裏的麵多撥了一些給他，“你喜歡就多吃一點。”
蕭辰末的確是一碗不夠，但一想到自己腰上那一圈肥肉就不敢多吃，“我肥了。”
“不胖，這樣剛剛好。”
“假的吧？你就是想讓我變醜才故意這麽說的吧？”
“嗯，如果可以讓你變醜，就不會有別人喜歡你，這樣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這隻機器果然有讓他變醜的用心。
“才不要，你自己都長成這樣，人類隻會越來越衰老，倒時候自然就醜了。”
“我的末末永遠都是最好的。隻有機器才是更新換代最快的，舊的機身會越來越差，以後會有更好的機器，你會不會嫌棄我?”
“不會，我不會嫌棄你機身變舊，你也不準嫌棄我以後老了，我們就這樣一輩子。”
“嗯。”艾賽克斯拿起他的手放在唇下吻。
“咱還是低調點，大庭廣眾秀恩愛什麽的還是回去再做吧？”
“嗯，我想現在就回去。”
“那不行，晚上看了城市霓虹再回去。”
“好。”
想要將整座城市的霓虹盡收眼底，那就必須得到遠遠的山頭上才行，蕭辰末選了輛小型的蛋蛋出租車和艾賽克斯擠著往城市外的山頭趕。這個季節的霧並不是最好的，要想看到真正魔幻之都的風采，那得趕在夏季的時候。隻不過蕭辰末趕巧地這個季節來了，也隻能將就著這個季節看。
冬季的山風比城市裏頭冷多了，蕭辰末一下車就冷地哆嗦。不過冷歸冷，從這裏看過去的燈火確實是最美的。
“店老板說這個地方看霓虹是最好的，果然不錯。”蕭辰末凍到牙關都開始打顫了。
艾賽克斯解開自己的風衣將他裹進來，緊緊貼著自己的機身，“還冷嗎？”
“不冷了。”
眼前是絢麗魔幻的美景，身後是艾賽克斯結實溫暖的胸膛，蕭辰末無比滿足。
一道身影出現在星星點點的城市燈火中，那人一頭銀發張揚地隨意散著，隻似笑非笑地瞥了艾賽克斯一眼就從站著的高樓頂部一躍而下跳到另一座高樓，幾個縱躍消失在了闌珊的燈火中。
以人類的眼裏自然看不到那麽遠，蕭辰末還沉浸在美景中，而艾賽克斯卻已經變了臉色。
累了一整天，回去躺到床上，蕭辰末才覺出身下的這張床是有多小，“艾賽克斯，床好像真太小了。”
艾賽克斯一雙藍眼幽幽地看著他，“嗯?所以呢？”
它這麽一雙眼盯著看，蕭辰末那句要不你站著休眠說不出口了，於是他換了一句，“要不，我們貼緊點睡?”
“嗯。”
實際上，蕭辰末沒有一個晚上是不貼著艾賽克斯睡的，他甚至養成了每晚一睡就把兩隻腿擱到它機身上的臭毛病。艾賽克斯也得虧了是隻機器，一個大男人的兩條腿壓下來一整夜，也沒把它壓出問題來。
累了一整天的蕭辰末很快睡著，艾賽克斯睜著眼躺著一動不動。外麵窗戶上倒掛下一張臉，頂著梅塞耶那張臉的深海貼著窗戶對裏麵的人挑釁地笑了。
艾賽克斯對上了它的眼，兩隻機器就這麽無聲地隔窗對視，戰火劈裏啪啦無聲在雙方之間炸裂。
假期總是過得飛快，過完年也就該計劃著返回家裏了，蕭辰末想著幹脆從山城直接回家，蕭瑜湘和林曉要回sr總部，於是一家子隻能在機場互別，蕭瑜湘臨走又再叮囑兒子，“你已經是最後一年了，學業上也不能掉以輕心。”
“知道啦，你快走吧。”蕭辰末催她。
飛機一落地，第一件事情是把姥姥送回小湯山，接著蕭辰末才返回家裏。一段時間不在，窗台上的鮮花都變成殘花了，艾賽克斯將那捆鮮花拿出來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