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梨花
小沙彌合掌回了她話，話說得十分順暢，約可見今天回這問題回得挺多的。
??到了一排房子前。
??“各位施主，這院子便是您們的休歇處，若有什麽麻煩事可以到…”小沙彌說了一大堆話，長湘沒有聽，念雪、念恒和竹桃在認真地記著。
??婆子侍女們拿著長湘和洛月星帶來的物件聽著念裳和竹青的指令搬到兩人各種的房裏去了。
??竹青、竹桃是洛月星的大丫鬟。
??房間擺設很是簡單，卻很暖。
??長湘在門外，坐在念裳專門墊了皮裘木椅上，看著來往的婆子丫鬟搬著一些絨被、梳妝盒、和幾個裝著她衣裳的箱子進屋子，搬移著椅子。
??“念裳？”長湘抬頭看向身旁的念裳。
??“夫人？”念裳彎下腰，低著頭看向她。
??“現在是什麽時候啊？我是要在這寺裏住幾天嗎？怎麽帶了這麽多東西？”長湘站起來，將身前的散開長發撇至身後，抿著嘴笑著問念裳。
??“啊？”念裳手遮眉前，抬頭望了望天空，有些不確定地道，“夫人，約是巳時了。慧明大師講經明早兒開始，若夫人今天便想回府裏，那今天便可以回去。不過怕夫人身體吃不消。帶來的行李都是念恒姐收拾的，念恒姐還減了好多呢！”
??“是嗎？念裳你看我是需要出門遊玩散散心的人嗎？”長湘悠悠地歎問了一句。
??“夫人，在伊城裏您便已經是天天呆在府裏了，一年除了拜山，您都不出過一次門。”
??念裳看著長湘的臉，“夫人，你又瘦了。”
??“是嗎？又瘦了？你們天天看我倒看得出來。”長湘走進了屋裏，念裳也跟著進來。
??婆子們低著頭陸續走了出去。
??“是啊，姑姑。近些時日姑姑您倒真瘦了好些，聽說銘盛寺的素齋很是不錯，姑姑要不嚐嚐？”
??沒有關上門的房門隻垂了簾子，正巧來想同長湘聊天的洛月星聽見，掀開簾子，聲音輕靈地笑著讚同了念裳的話。
??“是啊！夫人。”洛月星身後的念恒、念雪也走了進來，不約而同地說著。
??“你們幾個是約好的？不過我不習慣吃午飯，還是留到晚飯再吃的好”長湘走到床邊，拿起床邊的一個較長的盒子，一邊打開，一邊回應她們。
??“對了，念雪，把之前小沙彌說的有哪些五品以上的官員女眷來到寺裏再同我重複一遍。”
??長湘打開盒子，仔細望了望盒裏的畫匣和一個小木盒，語氣有些懶洋道。
??“是，夫人。東平王妃攜佟佳郡主、安陽郡主攜敏月縣主、禮部尚書夫人攜嫡女徐嵐裳、嫡次女徐嵐倩、左丞相夫人攜雙生嫡女蘇明珠、蘇明月……夫人，五品誥命以上的夫人、貴女們就這些了。”念雪講完，稍頓了頓，回想自己有沒有講漏後便認真地回應長湘。
??“我記下了。月星，這裏頭有沒有同你不和的人？”
??“姑姑？倒是沒有的。”洛月星聽到長湘的突然問話，有些些愣住，反應過來很快便回了她話。
??“那月星，你去同那些貴女打個招呼。對外便聲稱我困乏了，需要休息，也省了她們來訪。”雖沒那麽明顯，但長湘說時語氣卻有些輕鬆，不難看出她將有人來訪當作一件麻煩事。
??“姑姑……”洛月星走到她身後，雙手輕柔地捶著她的肩膀，輕聲道，“姑姑生性喜靜，但之後姑姑參與的宴會會更多的，倒是麻煩姑姑了。”
??“倒不麻煩。”長湘搖頭否認道。
??這倒是實話，麻煩談不上，一天天也是這樣過著，事多一些也是有趣的。
??之後，許久，洛月星帶著丫鬟們走去另一院子裏了……
??……
??從到寺裏至午後未時，長湘沒有踏出院裏一步，一直在重複翻看著醫書。
??念恒率先忍耐不住，來到長湘身旁，無奈泄氣地道：“夫人，我們好不容易出了府，我們便去逛逛寺裏可好？夫人若是不喜歡聽誦經聲我們就別去大殿了，我們去寺後山的梨花林。聽剛剛的小沙彌說後山的梨花開的正旺呢！”
??長湘聽見聲音轉頭時正好對上念恒可憐巴巴的眼神。
??“今年的梨花開了？有些早啊!你想去看梨花？”長湘將醫書合上，望著念恒，淡淡平靜道。
??“夫人，我很想、也很喜歡看梨花啊。夫人您陪我去看看吧！”念恒皺著臉，裝作真誠地大聲說。
??念恒內心：“梨花什麽的還不如一個梨子可以吃呢！為了夫人，我……”
??“那可，我陪你去看看。別帶婆子，人太多我不喜歡。”長湘把書放在桌麵上，站了起來，走向念恒。
??“嗯，聽夫人的。我讓婆子們在梨花林外候著。”念恒驚喜，小雞啄米般地不斷點點頭。
??“山上風寒，夫人我去拿一件鬥篷。”不待長湘的拒絕，念恒便一溜煙地快走進內室。
??從來的路上看，銘盛寺是在山頂的，但從山的另一麵看去，山頂到山腰便也括在寺裏，那是一片雪海，雪白的梨花。
??在念恒的帶領下，長湘走下十幾層石階，不同於在高高的石階上遠看這梨花，越走下石階，這梨花香便愈發濃烈，醉人。
??“念恒，明天回府前你叫些丫鬟們將這地上一些好的花瓣揀回去。可以曬幹用來做糕點、泡茶、做香囊，製梨花酒。”
??在一處矮坡處駐足，長湘彎腰低頭撿起一片新鮮的梨花瓣，沒有轉頭對著身後的念恒吩咐。
??“……知道了，夫人。”念恒有些無奈，“怎麽夫人那麽喜歡做糕點啊？”
??她手指輕捏的這花瓣是雪白雪白的，就如同雪花一般白。她們站在一處陡坡上，她隻要再向前跨一步便可以省走了十幾個石階。
??長湘抬頭看著身前這株白雪繁茂的梨樹，樹是從陡坡的一側坡麵長開的，挺高的。
??念恒在身後靜靜地看著她。
??長湘靜靜地看著眼前簇簇梨花的花藥，紫紅色的，顏色很像她曾經染出的一些紗布的顏色……
??……
??“你知道嗎？”在向山頂行走的緩坡上，伊若停下腳步，半側麵平靜地望著同她隔了一個小坡的長湘。
??“這沙漠的美景不隻是金黃的沙海，還有血紅的花海和各色的紗海。”
??伊若等著長湘走到她身邊後，將頭轉向前方，眼神平淡地看向不遠處的山頂，平靜而自然的對長湘說：“我帶你去看看。”
??長湘跟在她身後一步，抬頭望伊若，臉色很是蒼白憔悴，隻輕輕笑著：“好呀！”
??她這幾晚一直難入睡，要不就是遭了夢魘，每每夜半時分突然驚醒發顫。
??“喏！在這！你上來。”在上到山頂剛好阻攔長湘的視線時，伊若開了口。
??長湘頓了頓腳步，帶了些好奇，慢慢地跟她走了上去。
??這是在小城的背後。
??那是看不見盡頭的血海，顏色紅豔，卻也縹緲。
??她在山上，如同在天上俯視著一片血海，紅豔的、暗紅的混雜在一起，如同翻滾的波浪，是密密麻麻的紅，從她腳下的山崖底蔓延至她所見到的沙漠盡頭。
??如鮮紅的血液向她的腳下蔓延去。
??那紅色便如同在荒穀裏濺的她身上的紅色。
??長湘突的一驚，立馬轉身便想向身後逃離。
??未曾想一轉身便同站在身後的伊若撞在一起。
??“怎麽了？”伊若伸手扶住她，平靜地語氣摻了幾分關心。
??長湘抬頭盯著伊若，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沒有那般鮮血的熱烈，卻又令人不自禁冷靜、平靜下來。
??伊若的眼神過於平靜，這般平靜卻又給人一種包容感，覺得她可以包容一切，脆弱、不安、驚恐……
??“伊若……”長湘緊握了手掌，有些猶豫地開口搖頭道，“沒事！”。
??“那便好，我們去另一邊看看。”伊若平靜的聲音從她頭上響起。
??伊若抓著她的手腕，作勢便拉她向另一頭走去，沒有讓長湘再看她身後那片花海。
??長湘乖乖順著伊若的動作跟她來到山頂的另一頭。
??她看見了小小的城門，看見了她離開和回來時走的那條小小的沙路；看見了建在平地和山腳、山腰上的房屋；看見了她所見的每一處房屋曬頂上平整飛揚的紗布，雪白的、鮮紅的、豔紅和絳紅的。
??風是大的，她知道。
??長湘忽然猝不及防地轉身盯著伊若，她捕捉看見了她想看見的。
??伊若正微微低頭望著那些樓頂飄揚的紗布。
??它們隨風飄揚，卻又被固定在了繩子上，偶有幾條意外的便隨著風飄蕩在小城上，不知會在何時何處落下。
??伊若靜靜地看著，本該垂散在膝蓋下如墨的長發隨風飄揚，順著揚至長湘身後。她裙上所係的白紗帶也從裙擺處散開，被風卷起向後飄揚。
??長湘下意識仰頭閉上了眼。她甚至可以在心裏描出伊若現在的眼睛。
??她的眸子是冰藍的，是璀璨卻又是暗淡的，過於平靜，無悲無喜，同著這個世界疏遠。她的眼裏是有著一個世界的。她現在在平靜淡漠地望著她所喜歡的風景。
??“伊若……”長湘睜眼突然小聲地喚著她。
??伊若聞聲轉頭看著她。
??“嗯？”
??“你比我見過的所有的美都美。”長湘盯著她，認真說道。
??在她說完後，恰巧有另一端的風吹來，將伊若的耳後的長發向前蕩去。
??“是嗎？你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美了。”伊若的聲音是輕的，是清冷平淡的，她眼睛裏可能帶了真誠的笑意，但長湘沒能看見伊若說這句話時的眼睛和眼神。
??它們被她的飄起的長發擋住了，如花瓣般柔滑。
??她解下她的發帶溫柔將伊若的長發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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