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華忬 （二）
伊府。
??“夫人，太後沒難為您吧？”
??在外麵安靜了許久，一進入墨水院，念恒便忍不住上下打量長湘。
??院裏念雪、念裳望過來的目光也掩不住關心擔憂。
??“這有什麽為難的？”進了房裏，坐在長椅上，接過念雪沏好的茶，長湘悠悠回了一句。
??“隻是隨意聊聊罷了。這也好，太後起碼對伊洛沒有什麽意見。”她說著，輕抿了一口茶。
??午夜時分。
??廊上淡淡的燭光透過窗子灑落一地。
??長湘無聲從床上起身，望了眼一地的微光。赤著腳向不遠處的物架走去，她將置於最頂層的盒子拿下來，小心捧穩回到床前。
??她的動作悄無聲息，房外的人沒有察覺到。
??她打開盒子，忐忑地拿起畫卷，指腹輕輕撫了撫畫卷。
??呼吸略顯急促。
??躊躇許久，她緩緩打開畫卷。
??淺淺微光下，畫的背景倒顯一團暗紅。
??她同畫中的女子靜靜對視著。長湘仰頭緩緩閉上了眼，一會兒又睜開。
??畫中人的眸子清清冷冷。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沒有出聲。
??“今天遇見了天盛的長公主，眉目同你神似。”
??“倒是……長得好看的，都有幾分神似你。”想到之前的麵容，長湘愣了一下，眼神放空。
??……
??清早，吃完早飯，長湘喚來念雪。
??“念雪？”
??“夫人？”
??“準備一下，我要去長公主府。”
??“夫人？”念雪愣了愣，有些意外長湘的決定，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應下，“明白了，夫人。”
??……
??長公主府，含章殿。
??寢殿內，華忬懶散靠在鋪了幾層暖皮的長椅上，旁邊置放著一個精巧的暖爐。
??“公主？”
??“嗯？”華忬抬頭望向通報的侍女。
??“安仁女君來訪。”
??“嗯？”華忬皺眉，有些摸不清她想做什麽。
??“有說明來做什麽嗎？”
??“回帖上寫的是應莫醫師來替公主你把脈。”
??“喵～喵～”小貓從角落裏緩緩優雅走出來。
??“領人過來。”她擺了擺手，眉間一片清冷。
??“拜見殿下！”隔著幾層厚厚的白紗，望著白紗後模糊的人影，長湘眼神下意識一暗，口中平靜而恭敬道。
??攔擋著風的幾重白紗靜靜地垂著，窗外的微風輕輕飄過。
??殿內略顯靜寂。
??“女君無須多禮。”
??“昨日同女君剛見過麵，不知今日女君上門拜訪？”
??長湘搖了搖頭，輕聲道：“掛念殿下病情。殿下金枝玉葉，為殿下分憂應當為重。”
??“咳咳～”華忬剛想說讓她走，卻立即掩了口鼻，一陣輕咳。
??“殿下近期是否較之前多有不適？上午可是咳的較平時嚴重？”
??沒有經過允許，長湘邊向前走，手輕撥開層層白紗。
??長湘看著華忬。
??濃墨般的長發胡亂散在身旁，穿了一身簡約白綢深衣，有一隻白貓安靜的窩在她懷中，她較昨日同長湘碰麵時少了幾分肅穆。
??華忬冷冷地看著長湘。
??“本宮允許你進來了？”
??“尚未允許。”長湘麵色淡淡道。
??“擔心殿下病情，長湘便擅自進來了。煩請殿下伸手讓我把脈。”
??華忬沒有言語，眼神卻愈發冰冷地盯著長湘。
??左右的女侍惶恐低著頭。
??長湘看著華忬的眼睛。
??兩人似默默對峙著。
??長湘向前動了一小步，作勢還要向前。
??“女君今日是一定要為我把脈？”華忬坐直了身子，一手圈住懷裏的貓放在了一旁，眼神同樣冰冷但也多了一些複雜意味。
??“瞄～”白貓似不滿地叫出聲，起身一躍落下地麵，搖著尾巴向一處走去。
??“嗯！”長湘將視線從白貓身上移回來，語調平緩而篤定地應了一聲。
??華忬垂下眼簾，沒有再看長湘，伸出手搭在長椅扶手上。
??見狀，長湘緩緩走到華忬前，蹲下身子，她拿起華忬的手，將衣袖往後挽了幾圈。
??她的手很是纖細，蒼白的皮膚上略深綠色的脈明顯凸出，拿起來時也很輕。
??長湘將自己一邊手放在扶手上，再將華忬的手搭在自己手上。
??“扶手冰。”長湘淡淡解釋。
??“你的手也冰。”
??“……”手指即將搭上華忬脈搏的長湘一愣，默默地收回手。
??華忬收回搭在長湘手上的手。
??長湘平靜看了一眼她，默不作聲。
??她起身拿起置於一旁的暖爐，捂起手來。
??華忬眼神暗了暗，眼角稍稍眯起，若有所思。
??捧著暖爐有一會了，手也有些暖。
??長湘放下暖爐，重新抓起華忬的手腕。
??她的指腹搭在華忬手腕寸口上。
??華忬盯著長湘的眼睛看。
??時間過去了些許。
??長湘收回手，細細將華忬的袖口整理好。
??她起身，理了理病狀，聲音平靜開口道：“殿□□質虛寒，病情……”
??“我隻想知道可治否？”華忬打斷她的話，從長椅上起身，向前走了幾步，離長湘有些遠了，目光銳利地盯著她看。
??“可！殿下。”
??“怎麽治？”
??“可以用莫醫師的方法，先用溫和的草藥為殿下調理好身體，之後再正式試藥。不過時間稍久些。”
??“換一個！”華忬毫不猶豫地命令。
??“針灸。”長湘沒在意華忬的態度淡淡的地開口。
??“先施以藥浴，再用針灸調理，配上莫醫師的藥方。”
??“那便選這個。”華忬語氣間掩不住的不耐煩。
??“好的，殿下。”
??“對了，殿下？”長湘忽開口，語調飄忽。
??不待華忬發問，長湘緊接著問道：“您體內的餘毒要去除嗎？”
??“……”
??華忬驚了一下抬頭平視著她，冰冷的眼神似有殺意流動。
??氣氛靜寂下來。
??過了會，長湘麵色從容轉回到之前的話題道：“若是殿下選用針灸治療的話，那我便每七天來為殿下施一次針。”
??“喵～喵～”
??華忬瞥了她一眼，隨即起身向屋內一處角落走去，長湘目光跟隨望過去，見華忬從角落裏抱出之前那隻白貓，抱在懷裏走過來。
??殿內地板是鋪了厚厚的毛毯，在離長湘還有兩步遠時，她便直接坐在毯子上，手一下一下地撫著貓咪。
??“現在便施針嗎？”她開口，語氣平淡又帶了幾分疏離。
??不能低頭俯視著殿下，長湘也順勢在毯子坐在了下來
??“七天後開始。我想要先同莫醫師討論相關的藥理。”
??“是嗎？”她反應平淡。
??兩人又重新靜了下來。
??在長湘即將告辭時，一個侍女輕聲走進殿內。
??“殿下，九公主來了。”
??長湘偏頭看向門外，一個有些矮小的身影正一蹦一跳的跑過來。
??“皇姑姑，我來了！”
??華浾伸手撇開最後一層白紗，入眼便是一副絕美的風景。
??長湘一身月華色深衣，優雅而端莊地端坐在毯子上，如瀑般的墨發傾垂在身後。彼時長湘也正轉頭看向她，幽黑的眸子似攝人心魄。
??長湘對麵便是胡亂散著長發的華忬，她斜坐在毯上，一身白綢深衣，麵色冷峻而平靜地望著她，眼神略是幾分冷淡，懷中還抱著一隻白貓。
??白貓也瞪大了藍眼盯著她。
??華浾驚愣，定定地看著她們。
??“九公主！”過了一會，還是長湘先出了聲，她端坐著將頭轉向華浾，點頭致意。
??華浾回神後忽地猶豫要不要該進去，擔心自己煞了美景。
??“安仁！皇姑姑！”歪頭想了想，華浾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笑著小跑走到兩人旁邊，挨著華忬盤著腿坐了下來。
??“小九。”華忬開口了，聲音有些淡薄。
??“怎麽來了？”
??“姑姑，是太後奶奶喚我來的哦！讓我來陪姑姑。”
??“哦！”華忬輕輕應下，抬頭目光掃向立於角落裏的侍女們，淡漠開口道，“給九公主收拾一間宮殿。”
??“是，殿下！”
??“安仁？你怎麽在姑姑這裏啊了？”華浾望向長湘，眯著眼甜甜笑著，圓圓的臉蛋很是可愛，似一個小白團子。
??長湘抬眼望了眼華忬，她麵色平淡，淡淡地看著她倆，手漫不經心地撫著貓。
??“稟九公主，臣來是為長公主殿下把脈的。”
??“嗯？”華浾稍稍睜大了眼，“那皇姑姑如何？”睜圓的眼睛透出明顯的擔心和關心。
??“公主放心，長公主殿下病情很穩定。”長湘淡淡回答，神色自若，也沒有特別恭敬。
??“那就好！之前我送給安仁的書好看嗎？我還有好多書，等會我都送到安仁府上？”華浾不禁向長湘那邊挪了挪身子，想坐地離她近些。
??“書是太書閣的，不是你的。”長公主華忬忽得插了一句話，神色冷淡地看著華浾華浾。
??“你不是來陪我的嗎？”
??“……”被皇姑姑看透了心思，華浾也惱不得。頓了一會見長湘也沒有替她說話的打算，才扁了扁嘴，作委屈狀，可憐道，“姑姑，你最近怎麽變得不喜歡我了，你都不對我笑了，同我說話也不像之前那般溫柔了。”
??嗯？笑？溫柔？
??長湘抬眼看了看華忬，望著她冰冷的麵色，眼神不由得帶了幾分好奇。
??不料華忬也盯著她，目光冷漠，似在無聲警告她的好奇。
??長湘將視線挪開。
??又是無事待坐了一會，長湘便開口告辭。
??侍女送長湘離開了公主府。
??……
??“小九喜歡她？”人一走，安安靜靜抱著貓的華忬身上冰冷的氣勢便褪去，眼簾低垂靜靜看著懷裏的貓，整個人溫和而清冷。
??“嗯！安仁同姑姑一樣好看，跟畫本裏描述的神仙姐姐一樣。”華浾收回望向遠處的視線，目光盯著華忬，猛得點頭。
??“真是荒唐啊！”華忬無奈地歎了口氣，淡淡笑著摸摸華浾的頭。
??“姑姑！小九不是小孩了，你不能再這樣摸我頭了。”待華忬收回手，華浾不滿地扁扁嘴強調。
??“是嗎？……”華忬似想到什麽，嘴角向上扯了扯，眼神變了變，莫名冷酷，冷冷笑著，“如果你不是小孩了，那姑姑對你就不會像現在一般好了……”
??“那樣啊？我還是一個小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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