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算賬（二）
但伊若沒有說話，隻是冷著眼靜靜地盯著長湘。
??房間裏的氣氛如冷水凝成了冰。
??許久，伊若先是冷冷笑了笑，但很快那笑立馬轉成溫和的笑，她眼神也緩和下來。
??“這不是一條好路，可能還是一條絕路，你走錯路了。”伊若眼神平靜而又慈祥地看著長湘，就如同慈祥的長輩看著犯了錯誤的晚輩一樣，期望著她迷途知返。
??“嗬！”長湘睜眼，慘白的臉勉強笑了笑，“伊若你說的是女子與女子結合，還是說我想和你在一起這件事。”
??“後者。”伊若皺了一下眉頭，才看著長湘淡淡說著。
??“伊若。”長湘紅了眼眶，但也是緩緩鬆了口氣。她咬了咬唇，倔強而絕望地盯著她。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走好路的人，可我還是走過來了。況且不走好路不意味著我走錯路，從前沒有走錯過，現在更不會了！”
??“是嗎？但有些路一旦走錯就萬劫不複。”
??“我們待在一起的時間如此短暫。我承認我容顏絕色，但這不是你想同我在一起的理由。如果是，我可以換一副臉。”伊若撐著頭不解地看著長湘。
??“伊若，我不清楚。你很美好，我隻是本能地想同你在一起。”長湘微微彎下身子，輕顫了兩下，像是冷得想要縮起來的樣子。
??但同時，你美好得讓我感到絕望。
??伊若不知道長湘這一句輕飄飄的話在長湘心裏分量有多重。
??她隻看到了長湘認真的神情。
??“她不像是在開玩笑。”這個念頭從伊若心裏升起，令她忽然心情複雜起來。
??伊若皺起眉頭，覺得事情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多了一些偏差。
??“那可不行！”伊若麵上皺眉，心裏暗道。
??“王姬！”伊若平靜嚴肅地望著長湘，冰藍色的眸子不帶一絲情緒，清醒而冷靜。
??長湘心髒隨著伊若的叫喚有一瞬間停滯。她甚至都不叫她長湘了。
??“這隻是貪念罷了。你需要的是將它壓製住，等著時間慢慢將它消磨掉。當然，偌再有此類的事情發生，我這裏也留不得你了，你離開，可否？”伊若嗓音低沉，聲調平緩無波地同長湘說道。
??她稱此為貪念。
??長湘目光呆呆地看著伊若，好像沒有反應過來她同自己說了什麽。
??又過了一會，從窗縫透進來的光線落在地麵上形成的光圈越來越大了。屋裏陰涼的感覺似也被光驅散了一些。
??長湘是不想離開伊若的。
??“好。”長湘眨了眨眼看伊若，眼眶泛紅，眼神含著些許笑意看伊若，唇角輕輕溫柔上彎，神情說不清是開心還是難過，恍恍惚惚。
??“很好。”伊若似是輕鬆笑了笑，準備將此時拋入腦後。
??她翻了翻被子，躺下來麵向牆壁，準備再睡那麽一會，留長湘冷靜一下。
??伊若將被子蓋過頭，身子翻了翻，找個舒適的姿勢準備閉眼睡覺。
??但她忽然想起什麽，手動了動但沒有掀開被子，隻是聲音從被子裏悶悶傳出來。
??“我睡一會，你餓了就去廚房拿幾個餅吃。別餓著自己。”
??長湘坐在床邊輕輕應了一聲，眼珠子轉了轉，盯著地上淺淺的光影，一動不動。
??……
??幾個時辰之後，伊若醒過來。她睡眼朦朧在床上翻了一下，才猛掀開被子，偏頭看了看還呆坐在那裏的長湘。她從床上走下來，拿起自己的外衣準備穿著。
??“去生火。”穿著衣服，伊若忽然想起小青送來的燒餅，抬頭看了眼還呆坐在這裏的長湘，昂了昂頭催促她道。
??“我要把小青送來的餅熱一下。”
??“！”剛剛還一臉消極的長湘頓時抬頭盯著伊若看。
??“怎麽？”伊若係著帶子抬頭不解地看長湘，“去生火啊！不然我們早飯還吃不吃了。小青做的燒餅很好吃的，中原人應該都是吃慣它的，你應該也吃得慣。”
??不提最後一句還好，一提最後一句長湘便想起剛剛那個叫小青的看伊若的眼神，差點就垂涎三尺了。
??伊若還要吃她的東西，豈有此理！
??“我可能吃不慣。”在伊若麵前，長湘隻是麵色淡淡扔下一句，快步走出去燒火了。
??“？吃不慣？”伊若停下係帶子的動作，有些頭疼地看著門邊。
??“人類怎麽如此難理解，一點也不像我。”
??不過，就算幾千年後長湘還是認為伊若太複雜了，複雜到她花了幾千年的時光都沒有將她看透。
??然而後來長湘才明白，伊若後來給她的絕望，不隻是幾千年的距離，更多是因為伊若從沒有給她機會讓她去縮短她們之間的距離。
??長湘出去了，房間裏就剩下伊若一人了。
??地上的影子忽然扭曲了一下。
??地上的光影漸漸如水麵一般蕩起漣漪，幾秒後凝成一個模糊的人形光影。
??“那個凡人褻瀆了您。”
??“我知道，但我的大道既然選擇了她，那她便是最適合我的棋子。棋子都沒用過，怎麽就能先拋了。”
??“這天地就同一個稚兒，什麽都不懂，自然地胡亂著發展，可惜總是出錯重來，哪能給它折騰那麽多次。”
??“這天地崩的太快了，我已經幹涉太多了。哪有這機會再花幾萬年再等怎麽一個人出現。更何況也不能讓這棋子被一種虛渺的貪念給毀了。”
??“不過，話說酒這東西真的不錯。趁這具身體要敗竭之前盡量再喝多點也不錯。”
??伊若低著頭耐心地說著，她解開綁在手腕上的發繩，抓起頭發簡單地綁了起來。
??地上的陽光恢複原來的樣子，如同原來的樣子，什麽都沒有發生。
??……
??因為小青燒餅做得好吃極了，而且還是肉餡的。伊若擔心讓長湘上手熱它們可能會把它們變成黑炭，是以伊若罕見地自己動手。讓長湘生火她挑出幾個餅沿鍋麵貼著烙熱。
??完全忽視長湘的眼神，伊若端著餅放到桌子上，自己忍不住連忙抓起一個餅撕開兩半。
??滾燙的熱氣帶著濃濃的肉香和些許不容忽視的鹹菜香向伊若撲麵而來。塊塊分明的肉塊讓伊若滿足地眯起眼驚呼。
??“噢！小青的手藝又進步了！好好吃！”伊若立馬咬了一口，腮子鼓動起來，一雙眼滿是驚喜開心 。
??“喏！”伊若將手上半邊餅遞給前麵的長湘，“很好吃的，你試試。”
??長湘在中原時見過別人醃酸菜，然而現在她覺得自己就是醃酸菜的那個大缸，外邊的人不湊過來根本聞不到它的酸味，可它裏麵滿是酸水。
??“我不吃！”長湘深呼一口氣，挪開視線看向桌沿。生怕自己忍不住搶走伊若手上、桌上的餅扔到火還沒熄滅的灶裏。
??“幹嘛不吃？你不吃得要等到晚上自己去三嬸哪裏去吃了。”伊若嘴裏嚼著肉餡，滿嘴的肉香，含糊地勸著長湘。
??“嗯？你今晚不同我一起去嗎？”長湘頓時警惕不安地看著伊若。
??“你剛剛不是聽到小青的話嗎？我今晚去她那裏吃。”伊若低頭吃著餅隨口回答長湘。
??“！”內心警鈴大作，長湘手撐在桌麵上低頭搭在手臂上，但表麵似隨口一問伊若，“你不打算帶我去嗎？”
??“你去？不行，今晚那裏不適合你去。”
??“為什麽？”長湘心中警鈴打響，表麵故作好奇打探道。
??“因為可能要聊一些不適合讓你知道了解的事情。”伊若說著，解決了一個餅又伸手去要第二個。
??“你不能喝酒！”長湘忽然伸手攔在餅上盯著伊若道。
??“不可能！”伊若撇開她的手，堅決道。
??長湘盯著吃著正歡的伊若，竟覺得同剛剛的傷心相比，這會心裏也一樣不好受，悶悶塞塞的。
??“氣炸了！氣炸了！”
??……
??而另一邊。
??正拄著拐走回去的小青忽然愣了一下，她過來不是要請伊若小姐給爹爹製一些跌打扭傷的藥嗎？
??昨天爹爹他不知道怎麽走路的，倒黴極了。剛好走到一處不穩的牆下，牆就忽然那麽一倒就把他腿給壓斷了。
??正巧家裏沒有跌打扭傷的藥了，她就過來跟伊若小姐要一些，順便給伊若小姐她做好的餅，再提醒她不要忘記今晚來她家吃飯。
??“我到底有沒有跟伊若小姐說要製藥呢？”小青停下步子，站在路邊疑惑地回想著。
??“好像沒有。不過也沒關係，反正爹爹他的腿也不是什麽大事，等著兩三個月就好了。”
??大概知道自己沒有同伊若說，小青索性將這個問題拋在腦後，也不再管，慢慢向前走。
??“今晚伊若小姐過來吃飯我做什麽菜好呢？可惜這裏是大漠沒有太多菜，要不去商隊哪裏看看吧……”
??……
??“啪！”小青走進屋裏時，蕭留正好把他咬了幾口的燒餅扔在地上。他一看見小青進來就不滿地嚷著叫喚，臉上凶巴巴，“我不要吃鹹菜餡的，幹巴巴的，苦死了。”
??“肉餡的呢？我看見你包了肉餡的了，我要吃肉餡的！”
??“你看錯了。”小青淡淡抬眸看著蕭留，彎下身子將地上的燒餅撿起來。“隻有鹹菜餡的。”
??“怎麽可能！那兩天前我買回來放的肉呢？不是被你用來做鹹菜肉餡了嗎？”
??“爹爹你記錯了吧？”小青一臉驚異，“您什麽時候買了肉回來，我怎麽不知道？你放在哪裏了？”
??“！”蕭留瞪大了眼看著小青，差點氣得連人帶凳子向後仰去。
??“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傷筋動骨一百天，酒還是要少喝點。這酒也不好浪費，恰巧伊若小姐今晚來我們家吃飯就給她喝吧。”小青說著，拿走桌上的酒囊。
??“小青！你膽子硬了呀！胳膊肘往外拐！”
??“亂說什麽呢，爹？對了，今晚伊若小姐來你可不能再是這個臉色了，瞧著像是要跟誰動手拚命一樣，可不好。”
??“我xx的現在就想跟你這個不孝女拚命！”蕭留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地擠出牙縫。
??“打架？哦！兩個現在都腿腳不便的人，還是父女，爹爹，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了！你就不能乖乖坐著躺著養傷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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