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如果她還在
“您也打算讓小月給這個女人道歉？”
這是一句問句，但從領導嘴裏說出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聽著別有一番警告的滋味。
我頓時有些緊張，要知道黎堂峰反問的對象可是柳爺爺。不管怎麽說，人家是長輩，人家並沒有得罪我們。
沒想到柳爺爺卻歎了一聲：“是我治家不嚴你、教子無方。”
他頓了頓，微垂的眼皮微微抬起盯著那個女人和柳父：“這裏是柳家，你們在這裏大呼小叫的叫人家道歉，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身為長輩的臉皮，做的都是些什麽事！”
說到最後，柳爺爺大聲一吼，我看見柳父渾身一顫，低下頭去再也不敢多發一言。
那個女人也被嚇得不輕，往後退了兩步，先前叉在腰上的手慢慢的放下，眼神變得警惕起來，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的柳爺爺。
她清了清嗓子：“不管怎麽說，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你們柳家的種，就算你們不歡迎我，也得想想這個孩子怎麽辦！”
她說著很是不屑的瞥了一眼柳母的方向：“我是不稀罕你們柳家的富貴，但我現在也是個母親了，也要為自己的孩子打算打算。”
這話說的無恥，更讓人憤怒。
我能感覺到柳母因為氣憤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我安撫的拍了拍她的後背，對柳父說：“舅舅，我今天在這裏還稱呼您一聲舅舅，就是代表了對您的尊重。今天在這裏的局麵是大家誰都不想看見的，您要好好想想為什麽會這樣？”
按照今天柳母的表現和她一貫的性格，她是不可能主動跟柳爺爺告狀的。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她想不開說出口了，那今天也不可能讓這個女人出現在這裏。
至於柳父，他平時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但骨子裏是最風花雪月、沒有擔當的人，他更不可能主動跑到自己老爸麵前坦誠錯誤。他沒這個魄力！
所以，這麽一推斷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女人自己找上門來，將這件原本隱藏的醜聞親手撕開，完完整整的攤在柳爺爺的麵前，這才有了現在這一幕。
這女人來之前必定做好了準備，甚至怎麽對付柳父的說辭都打好了腹稿，這才能讓柳父敢當著柳爺爺的麵維護她。
為了這個還沒有出世的孩子，柳父這回真是栽了大跟頭了。
柳父身體猛地一抖，轉臉看著身邊的女人，他的臉上寫滿了懷疑和怨懟。他現在應該反應過來了，隻是這個反應來的有點晚。
我又說：“事情已經這樣了，我上次就勸過您這件事要好好的想清楚，我理解您的想法，但您也要替舅媽想想。”
我頓了頓，看著柳母：“失去女兒的，從來不是您一個人。您可以找別人再生，那舅媽要怎麽辦？看著您和別人生的孩子鬱鬱而終嗎？恕我直言，您這樣真是有點過分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柳母哽咽的聲音再也忍不住，化成了嗚嗚的哭聲。
我知道，我觸到了她內心最疼的地方。
柳母到底教養良好，她哭了兩聲就停了下來，站起身對柳爺爺說：“爸，我嫁給禮喬到今天，將近三十年了。今年看來……我們夫妻緣分已盡。禮喬也有他的苦衷，我不能自私的讓他沒有個後，今天您也在這裏，就給我們做個見證。”
她說著轉向盯著柳父，眼裏全是晶瑩的淚水：“我們領證的時候，那天下著雨，你還記得嗎？”
柳父茫然的點著頭，他有點手足無措的盯著柳母的臉，嘴唇動了動還是什麽都沒說出口。
“你說下雨了也沒關係，有一把傘我也給你擋著。”柳母淡淡的說著，像是說著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小事。
“西辭出生的時候，你還記得嗎？你說過，這是你在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寶貝。”柳母聲音在顫抖，聽得我心如刀絞，越發將淩家母女恨到了心裏。
如果沒有淩嬋或者淩薇，柳西辭根本不會這麽年輕就過世！
或許，柳父柳母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柳父終於紅了眼眶：“我記得，我記得……”
“現在西辭不在了，你難過悲傷想要找人代替我……能理解。今天我們就在這裏做個了斷吧，明天我們就去辦手續。三十年了，我……對得起你。”柳母一字一句的說著，當把所有話傾瀉而出後，就連柳爺爺都震驚了。
“青青，離婚是大事，你不能這麽草率的。”柳爺爺連忙出聲勸阻。
很可惜，即便是一輩子雷厲風行的柳爺爺在這件事上也是一籌莫展。他完全不知道這段時間來，柳母所承受的壓力、痛苦和屈辱。站在他的角度，出言阻攔是人之常情，但我很清楚這一次柳母不會再回頭了。
她像是被硬趕著上了獨木橋的人，既然一步踏上去，她也能出人意料的堅強走完。
柳母態度堅定，向柳爺爺說了聲抱歉，徑直離開了書房。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我還以為柳母會好一番哭訴才走，沒想到她竟然走的這樣果斷，毫不拖泥帶水。
我和黎堂峰交換了一個眼神，再看身邊的柳父和溫柔鄉時，他們也吃驚不已，完全不知道接下來的戲要怎麽演。
柳爺爺氣的臉色都變了，他用手裏的拐棍不住的杵著地麵，衝柳父一陣叫罵：“看看你做的好事，看看你做的好事！！都這麽大把歲數的人了，還讓我來替你收拾爛攤子！你不嫌丟人，我還覺得沒臉呢！這事你自己解決，我隻有一句話，要是你和青青離婚了，你也立馬給我從這裏搬出去！以後隨你想跟誰結婚，想生幾個孩子都行！別堵在我麵前讓人生氣！給我滾！”
我連忙上前對著柳爺爺又是好一陣安撫，柳爺爺拄著拐棍堅持要離開，我隻能扶著他走出書房，送到他自己的房間裏。
那裏秦媽和秦江未已經準備好了一切，見我們過來，秦江未上前一步扶住了柳爺爺。他還是和之前一樣的表現，對柳爺爺溫柔備至、照顧有加。
我垂下眼瞼，不願和秦江未有任何交流的機會，安置好柳爺爺我剛要轉身離開。
半躺在床上的柳爺爺突然說：“小月，青青的事……你舅媽就麻煩你多照看了。”
我點點頭：“放心吧爺爺，這是我應該的。”
對於柳西辭，我始終有虧欠。如今得知自己的身世和柳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我更不可能置身事外。
柳家大門口，柳母正站在那裏抹著眼淚，腳下是一隻大大的行李箱。
我心裏一驚，看不出來啊。柳母行事竟然這麽決絕，這麽快的功夫連行李都收好了，看樣子是真的打算和柳父決裂。
黎堂峰守在旁邊，見我來了，說：“舅媽堅持現在就要走，這麽晚了，我讓她去我們家裏住一夜，可是她不願意。”
我明白柳母心中所想，過了今夜，這個柳家就要從她的心裏徹底磨滅了。她怎麽可能樂意住在隔壁呢？這樣看見了還讓自己添堵。
想了想，我說：“不如，讓舅媽先住到我們市區的房子裏吧。那裏寬敞，也比酒店好。”
柳母還想要拒絕，我立馬柔聲細語的勸：“住過去好好歇幾天，您是想通了要離婚，可事情如果不順利的話，您住在酒店裏不是不方便嗎？萬一再有人鬧起來，那多不好看？不如住在我們那裏，就算要談事也安靜隱秘。”
我的話打動了柳母，她點點頭：“這樣也好，那就麻煩你們了。”
正說著，柳父帶著那個溫柔鄉從裏麵出來。
看見我們三個在門口，溫柔鄉的臉上立馬擺出了高姿態：“喲，剛才不是還哭著喊著要離開的嗎？怎麽這會不想走了啊？不想走就直說啊，演戲給誰看呢！”
我剛要出聲反駁，隻見柳父反手一巴掌狠狠甩在了溫柔鄉的臉上。
溫柔鄉原本白淨的小臉頓時紅腫了起來，臉頰一邊五指山的痕跡清晰可見。
她被打蒙了，瞪著一雙眼睛難以置信的盯著柳父：“你敢打我？”
柳父沉這一張臉，眼神狠厲：“怎麽？你不服打嗎？為什麽打你，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他說完一甩手徑直往外麵走去，丟下一個腫著半張臉的溫柔鄉，場麵詭異極了。
我知道，柳父這是後知後覺的想明白了。今天這一切，鬧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都是溫柔鄉急於想上位導致的。
可是柳父卻沒有意識到，真正給了溫柔鄉機會的卻是他自己。
趁著夜色，我們將柳母送到了市中心的房子裏安頓好。好在這裏，黎堂峰定期都會讓人來打掃保養，直接就可以入住。
柳母剛剛收好行李，她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麽：“我忘了帶那本日記！”
柳母有些慌亂的在行李箱裏翻找著，滿臉的焦急和不安。
“日記？”我心裏一動，“是……西辭的那一本嗎？”
柳母很是自責：“是啊，我剛才真是太急了，隻拿了證件、首飾錢包，還有一些衣服就出來了。那日記被我壓在枕頭下麵，怎麽就給忘了呢！”
我連忙自告奮勇：“我去幫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