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0章 難得一幕
手術結束,麻藥的效力還沒過。
喬桑榆眯著眼睛,似夢似醒。剛剛的疼痛消磨掉了她太多的力氣,現在痛感消失,她好累,也好困。迷迷糊糊中,她似看到某個頎長的人影,靜立在她的床側。
他走過來,探了探她的額頭,又握住了她的手。
她想抗拒,卻沒有力氣掙紮,直到聽到他的聲音
“感覺怎麽樣”
是祁漠。
她全身頓時一鬆,不由呼出口氣。
“我在哪兒”她睜開迷蒙地眼,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空間。
“病房。”他回答,又補充了一句,“給你換了間病房。”這裏采光好。
“沒有別人”她有些不安,試圖轉頭去找。
“沒別人。”
喬桑榆這才徹底放鬆下來,手指動了動,不由自主地勾上他的,然後,放任自己睡了過去
“喬桑榆”
祁漠又叫了她一聲,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的身體微微向前傾了傾,頭湊得越發近,感覺到她綿長均勻的呼吸,才沒有繼續喊她她應該是睡著了。
隻是她的手還搭著他。
她蔥白的手指扣著他的食指,就這樣輕輕的掛著。纖長、依賴、虛弱搖搖晃晃的,幾乎在下一刻就要掉下去。祁漠低頭沉默了數秒,忍不住微微用力,反手勾住了她的手指。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這樣本能地回握了過去。
“碰”
“乒”
病房的門被推開,接著便傳來“叮叮當當”的一陣巨響。祁漠蹙眉看向聲源,而下屬也是恍然回神,連忙追趕著將地上的臉盆撿起來:“我我就進來送點住院物品。”
話雖這麽說,他的眼神還停留在祁漠和喬桑榆交握著的手上。這場景很難得
祁漠一愣,下一秒俊臉上盡是尷尬
她躺著,他站著,卻保持這種“手拉手”的姿態,實在是無法形容
他手上一鬆,連忙丟開了她,朝門口的下屬吩咐:“g市的新聞不要炒太大,慈善活動那邊隨便找個人過去,順便擋一擋,別讓人來探望了”
話說到一半,身後傳來一聲低吟,祁漠沒放在心上,那聲嚶嚀便重了一些。
他隻能噤了聲回頭,看到喬桑榆的眼睛睜著,眼底盡是迷蒙。不知是被臉盆的聲音吵醒的還是被他說話的聲音吵醒的她沒有別的動作,隻是不悅地凝眉低吟,手朝著他的方向伸了伸像個要不到糖的孩子。
“怎麽了”祁漠無奈,隨意地找了個東西塞給她,“要什麽”
她肯定是睡迷糊了。
丟開他遞過來的被角,她又執地朝他伸了伸手,嘴裏還口齒不清地嘟囔一聲。
祁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還站在門口的下屬,為難地抿了抿唇終於,還是當著下屬的麵,尷尷尬尬地把手重新遞給她。她握住了他的手,果然又安心閉上眼睡了。
下屬直接看愣了,手上的盆差點再度掉下。
“看夠了沒”還是祁漠的聲音讓他回了魂,他冷聲催促,口氣不耐,“還不放東西走人”
“啊哦,對對對”後者這才想起是來送東西的,連連應聲去裏麵放東西,但臉上依舊難掩歡喜和笑意,甚至在退出去的時候,忍不住順口補充了一句,“祁少,那我先不打擾你們了。”
然後,火速撤離
病房裏重新安靜了下來。
祁漠任由她牽了一會兒,才無聊地打量著這個房間。她的麻醉藥效還沒有褪去,一時半會兒的,估計醒不過來,他總不能一直站在這裏等著吧
況且,他也累了。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都沒合過眼,甚至不如她她好歹還暈過去幾次
他在病房裏搜尋了一圈,發現唯一能睡覺的,應該是靠窗的沙發椅。隻是那張椅子又窄又短,坐人還行,如果睡覺的話,勢必身體得蜷著,很不舒服。
排除。
他不喜歡睡沙發,他喜歡睡床,至少也得是個像床的替代品。
目光在房間裏環視了一大圈,終於,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病床上。她的身形纖細、脆弱,隻占據了病床的一小半,旁邊空出來大片的位置
祁漠大致過濾了一下
他喜歡睡床。
恰好她的是床。恰好她的床還挺大。
也許是太久沒合眼,他的思維也變得遲緩,大腦也急於想休息。於是,他垂眸盯著空床看了幾秒,完全沒想更多,直接脫了鞋上去,穩穩地躺在她的身側。
閉眼、睡覺。
他很快入了眠,就著她的枕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迷蒙中,他翻身調整了一下睡姿。病床到底不比家裏的大床,他稍稍一動,便感覺到了躺在邊上的她,大腦中殘存著的理智才提醒他身邊還躺了個病人。
於是,他也不會太過分“欺負”她,甚至為了避免把她擠下去,他反而抬手,很自然地攬住了她。
最後,竟變成了他抱她入眠的睡姿。
“誒誒誒,快來看”有下屬想進來送東西,還沒開門,透過虛掩的門扉,便看到了病房裏“勁爆”的一幕。於是,他連忙低喊招呼,讓所有人都炸開了鍋
“是祁少簡直不敢相信”
“我就說吧,祁少從飛機上抱她下來的時候,我就說了是這樣的”
眾人竊竊私語,興致高昂。甚至有人拿出了手機想要拍照,嘴裏笑嚷著要見證這“曆史的一幕”,以後犯了錯拿出來,說不定也是免死金牌。
“算了吧”按下快門之際,他被人拉開,先前的那個下屬回來,輕笑著拉開眾人,合上了那道虛掩的門扉,“別看了祁少這麽多年,身邊都沒跟過什麽人好不容易有一個,你們就別打擾了”
“哈也對。”
喬桑榆做了個夢。
夢裏,她依舊深陷蔣喬兩家的桎梏。她不是已經離開a市了嗎祁漠不是已經來接她了嗎對了,她都已經去了醫院了不是嗎關於現實中的這些記憶,在夢境中完全被否決。
這裏,有最真實的假象,讓她根本分辨不清
她發現自己置身蔣家。
母親不管她了,說交給蔣家,“任由處置”就好。然後蔣平濤又陰沉著臭罵了她一頓,然後嗓音冷冷地告誡:“你和旭揚生個孩子,然後安安穩穩在家帶孩子。”
“我不要”她才不要那種生活
可是剛張嘴反駁完,離開的母親卻又折回,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都是我們商量好的,你強什麽”
喬桑榆隻覺得心中憋悶到了極致。
他們總是這樣
不管什麽事情,都會煞有介事的商量討論,但是到她麵前,卻隻是輕描淡寫地丟給她一句:“我們都已經商量好了。”明明是她的事,為什麽她連基本的權利都沒有
“我再也不要聽你們的你們再也別想找到我”
她在夢裏歇斯底裏地喊,潛意識裏想到祁漠接她離開a市的畫麵。她意識不到這真假記憶的串聯,隻是心中變得無比暢快。她要跑出去她要離開這裏跑到機場就好
可是她卻又跑不了。
明明勝券在握的一件事,但是她卻像是被一根繩牽製住,無論她怎麽努力,她都沒辦法向前。相反,那根繩卻越收越緊,勒得她很用力,幾乎喘不過起來。
怎麽會這樣
這不公平
喬桑榆在夢裏悶得難受,急得想哭。她竭力地掙紮了一下,忽然從噩夢中驚醒。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病房,她的記憶回籠,不由鬆了口氣,原來隻是一場夢。她低喘著,忍不住垂眸看向胸口,尋找著憋悶之源是一條胳膊。
怪不得,被他壓著,她在夢裏才憋悶得喘不過氣來。
喬桑榆覺得“原來如此”地鬆了口氣,下一秒身形卻又陡然一僵,循著胳膊看向它的主人一轉頭,便看到了躺在她旁邊的祁漠。彼此隔著相當相當近的距離。
他的頭就枕在她的枕上,處在稍稍比她高一點的位置。他側身朝她睡著,整個人都保持著摟她入懷的姿勢,力道不輕,動作也是曖昧得不像話
而且,他的頭離她很近,清淺又溫熱的呼吸,正好噴灑在她的臉上。喬桑榆轉過臉去看他的時候,更是不禁感覺,他隻要稍稍一低頭,便能親到她
她的大腦瞬時一片空白。
祁漠,怎麽會睡在這裏而且睡成這個樣子
她的思維一片迷惘,太多的震撼和疑惑襲入她的腦海,讓她甚至忘記了第一時間叫醒祁漠,忘記了推開他或者逃開他。她反而是靜靜地看著祁漠,任由他的呼吸,溫溫熱熱地感染著她
“砰砰砰”
一聲又一聲,是她逐漸清晰的心跳音。
她沒有細想此時這究竟算什麽感覺,隻是忍不住想伸手碰碰他,可是,手上卻又沒什麽力氣。他的唇離她越來越近,幾乎就要貼上,可是他明明沒有動,也沒有湊上來
喬桑榆就這樣聆聽著自己的心跳,控製不了自己的行為。
終於,在某個瞬間
他豁然睜開雙眼。
也許是感覺到了她長時間的注視,也許是感覺到了她醒來,祁漠睜眼,眼中帶著濃烈的困意。但他的雙眸也隻是混沌了一秒,便迅速恢複了清明。
“怎麽了”看著近在咫尺的她,祁漠問得自然又坦然。
喬桑榆完全僵住了。
她像是要做錯事,卻被抓現行的孩子,無措地抬頭仰望著他,然後目光又躲閃著要避開。她的身體動了動,臉又偏向另一邊,才憋出來一個理由,低低啞啞地開口:“你壓到我了”
祁漠一愣,這才注意到了攬她的那條胳膊。
原來是因為這個。
怪不得剛剛死盯著他
祁漠淡淡地想。他莞爾一笑,鬆手,起身坐了起來,索性把床上的空間徹底讓給了她,順勢很自然地補充解釋一句:“我太累了,借你的地方睡一會兒。”
“哦”喬桑榆悶悶地答,但是想到剛剛自己的行為,又忍不住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