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災禍
第104章 災禍
門口那護衛雖說又痛又怕又無辜,卻也愣是不敢叫出半聲,甚至不敢挪出半步多看看斷臂傷處就強忍著險些痛到昏厥的神色,當場折身給主子跪下,而後又任由別的護衛拖走,
仿若早已將這條條性命盡賦予他手,只任他宰割,任他踐踏。
見狀,允今安就不由想起這幾月所受的肆意凌辱來,想起言哥兒所受的一次次災禍來。
是了,
災禍,
從他回京的第一天起,從他當初那樣任性的甩了她,甚至從她初次入他眼的那天起,給她帶來的,從來就是無窮無盡的災禍。
顧承御卻似完全喪失了共情能力,完全不去理會她眸子一陣陣的翻湧,指骨猶是死死握住她下頜,幾欲嵌碎:
「一個小崽子,本侯怎麼就動不得了?你告訴本侯,如何就動不得了!啊!?
你信是不信,本侯現在就去剝了他,放干他的血,抽他脊骨,挖他心頭肉。
你不是在意他嗎,本侯就一天折磨一次,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就是個瘋子!瘋子!!」
壓迫之勢已是如此,允今安哪裡還遭受得住,當即抬起手就往他臉上狠狠揮去。
不過如今的顧承御已是徹底紅了眼,又豈能由得她放肆。
大掌猛地鉗住她一把拎起,另一手將帘子用力一扯,然後把她手腕死死捆住。
也不去理會她的胡踢亂踹和幾欲撕破嗓音的咒罵,單手夾起她就往內閣大步而去。
往榻上一扔,一把鉗住她猶在掙扎的細腿,邊扯過褥子強勢把她裹起,然後又拽了落在枕邊的髮帶捆了她腳踝。
允今安頓時只覺猶如天地顛倒,
又想事情已是鬧到如今地步,以他,段然不能善罷甘休,
何況他方才說了這樣的話,她知道,這樣的事情他定能做的出來,
於是她又想,與其親眼目睹言哥兒的慘狀,再受一次至親生離死別之痛,倒不如就此了斷,也算痛快一場!
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正在他系了結要把她徹底塞進褥子里的前一刻,她突然橫了心猛地近他身前在他手腕狠狠咬了一下,然後趁他受痛之際抬腿往他心窩一踹。
如此一來,顧承御果然措不及防的鬆了下手,不過在見她竟借著這機會掙開他,縱身而起就不要命了似的往掉落在一邊的砍刀撲去之時,他又立馬醒過神。
強勁臂彎往她脖頸一撈,與此同時,另一手一把拽上她頭髮,也顧不得她痛是不痛,就狠狠往身前一拽!
「你就這麼想死是嗎!」
粗礪大掌鉗住她下頜,他死死盯著她的眸子紅的似能淬血。
「你當真要如此逆我心意,當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了是嗎!啊!?」
「那你動手啊!」
面對他一次又一次猶如猛獸般的失控,允今安也不欲再退。
瘦弱到幾近凹陷的眼窩就那樣迎著他的目光,她道:「你現在就殺了我,你看我會不會再說一句求饒的廢話!動手啊!!」
「活人無用,又妄想用死人來作妖了嗎!」
見他眼底短暫慌了一下后又忽而掃過陰狠三分,允今安立馬斷了他要開口的念頭。
「你現在就去燒了我允家祠堂砸了我祖宗碑墓,我若退上半步,天誅地滅,屍骨無存!」
「你不要逼我…」
「難道不是你在逼我嗎!」
允今安強行打斷他,
「從一開始,難道不是你一直在逼我嗎!」
「可笑至極的婚書,沸沸揚揚的封誥,所謂的年少情分,盛世獨寵,事到如今,光鮮至此,你還記得自己惡行多少,做過多少嗎!
記得當初的我究竟是如何不堪,如何煎熬,如何被千人看萬人指,如何受盡恥笑嗎!
多少個暗無天日,多少次駭人聽聞的非人折磨,究竟是拜誰所賜,旁人不知,難道你顧承御也要裝痴賣傻嗎!
從前筆筆留證記憶猶新,你以為普天之下還會有比我更恨你想要你死的人嗎!」
「你以為那只是輕描淡寫的曾經過往,還能像從前年少那樣,你說對不起,我說沒關係就能翻篇,就能抹平所有,就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嗎!
你以為是我偏執,對你有所偏見才不肯再接納你,所以你以為現在退讓幾步,說幾句和軟的話就能叫我放下從前,心甘情願委身於你嗎!」
「還是以為看似寬宥的償還,對我侄兒的兵退十里就是予我最為慈悲的交易,就是錮我一生,叫我感恩戴德,拜謝一生的恩賜!?」
「口口聲聲說愛我疼我,要與我重新開始,你捫心自問,你我之間如何開始,何來的開始!
一次次傷我害我,用盡手段禁我錮我鎖我折磨我,何為愛我!」
「一再叫我心甘情願,叫我再回頭看你。
昔日不堪尚且如此,便是如今,為著你那噁心至極的私慾,可笑至極的執念,就要叫我受你捆綁受你鉗制!
日夜煎熬,生不如死,我恨你躲你都唯恐不及,何來的心甘情願!
你我之間,除了仇恨,除了日夜求神拜佛盼你即刻就死,恨不能將你挫骨揚灰,碎屍萬段,我何來的心甘情願!」
「一次次說不要逼你,不要挑釁你,我做了又如何,說到底不就是一死嗎!
你以為我如今還會怕死,還沒被你玩夠嗎!!」
「所以,在你眼裡,從始至終我都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是嗎?」
「難道不是嗎?」
無情的話脫口而出。
雖收了方才那樣的劍拔弩張之勢,但字字句句卻仿若刀劍利刃,每筆每畫皆是往他心口痛處而去。
顧承御就倏的怔住了。
好似中了一記悶棍,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他猶是保持著垂眼凝視著她的姿勢,背對著刺眼又沉悶的光線,重重喘著粗氣,心口清晰可見的起伏著,緊握拳頭的指骨幾欲嵌進掌心,
在那片如同毫無活物的死寂下,那噬血野獸的眸子就那樣死死地盯著她,好似下一刻就要張牙舞爪把她扯個粉碎。
但盯她看了半晌后,那滿身滿眼的銳利又突然毫無徵兆的敗下陣來。
他氣她恨她,氣她果真如此無情,恨她手段如此卑劣。
他是真的不敢信,從前那樣無邪那樣人畜無害的一個人,如今竟也能變成這般殘忍,
那是他的親骨肉,是活生生流淌著她,與她共存一體的骨血,也是他心心念念多日的退路。
他是想要和她共度餘生的啊,他都做出彌補,事事依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