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一戰成名
原本毫無懸念是張大寶被揍成豬頭進醫院的結局,瞬間便直流急轉徹底變了方向,十多個天天幹重活的本地民工絲毫不能近身,傻子二胖臉上重新戴上憨厚可掬的笑容,隻是這次眾人再瞅見這傻笑卻不自覺的打起冷顫。
鬆開頭的張大寶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他真想站起來大喊一聲,誰敢說二胖是傻子,你特麽全家都是傻子。這就像是在所有人不看好的情況下,你卻劍走偏鋒出其不意走狗屎運押對了寶,這種成就感不得不讓趙出息得意忘形。
笑夠了的張大寶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動作靈活的讓人感覺什麽事都沒有,這貨還是剛剛被揍成傻逼的張大寶?不得不說張大寶的抗打擊能力強大,這多虧從小到大的生存環境,和山裏的畜牲鬥智鬥勇,和小王村的刁民們爾虞我詐,在縣裏摸滾打爬,造就了張大寶一身的本事。
要說刁民,張大寶才是個絕對的刁民,在小王村村從來都沒見過他吃虧的時候,柳月兒和吳明月都說他亦剛易折,在縣的這一年張大寶才有所收斂,性子也磨礪了下來。可張大寶進山不吃畜牲的虧,出山自然也不能吃畜牲的虧。落下風了被人群毆,占上風了就得連本帶利的拿回來。
隻見全身沾滿泥土無比狼狽的張大寶再次拉住剛剛趁勢沒少狠揍他的韓三強怒罵道“打呀,怎麽不打了?你不是牛逼麽,我今天就告訴你,特麽的欺負勞資的後果。你放心,我知道你們都是本地人,有家有室,勞資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隻要你們玩不死勞資,勞資就玩殘你們,大不了逃命,特麽的”
張大寶嘴上再說,手上的動作可沒停,一記老拳砸進已經鼻青臉腫的韓三強的肚子,韓三強倒吸一口冷氣,疼的麵部表情有些猙獰。緊接著一肘子又打在韓三強的胸口,韓三強掙紮著想要逃脫,張大寶追上去飛起一腳揣在他的背後,韓三強被踹飛老遠,窩囊的蜷縮著身子,愣是不敢起來。
韓三強的死黨們呢?
一開始還敢有人上,都是揍張大寶占便宜沒吃虧的主,可八風不動站在原地的傻子二胖愣是沒給他們機會,來一個撂翻一個,來一對撂翻一對,沒過一會地上就躺著八九個犧牲品,到最後愣是沒一個敢上,隻能看著韓三強被張大寶玩命的狠揍。
渾然不動站在風波中心的傻子二胖,正如張大寶所說,像隻怒目金剛,此時就差大吼一聲,還有誰?
周圍圍觀的一群人都不敢想象這貨就是他們平時嬉戲笑罵的傻子?剛剛那一幕幕就像是電影裏的武打片一樣,從內心深處徹底的震撼住他們,以前欺負過傻子的不禁恐懼,要是傻子記仇找他們麻煩,估計他們一幫人加起來也不是對手。
圍觀的張趙大山不禁用四川話罵道“***媽喲,格老子的,這也是二傻子?”
被張大寶揍的連還手都不敢還手的韓三強這時哭爹喊娘邊煽自己耳光邊求饒道“張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韓三強本就是個普通的小混混,平時仗著人多勢眾也就欺負欺負普通人,今天十多個打一個穩勝的局麵變成此刻這種場麵,從小到大他混了這麽多年還真沒見過,這讓他直接連回頭找人報複的心都沒了,隻得苦苦求饒了。
“真錯了?”張大寶蹲坐在韓三強的麵前,一臉不屑的問道。
韓三強趕緊回道“張爺,我錯了,真錯了”
“哪錯了?”張大寶冷哼道。
“我不該欺負傻子,不是。我不該欺負林爺,我不該打掉他的白饃,我也不該在您麵前囂張。以前我有眼無珠,腦子有病,以後我絕對再不幹這些事,您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您讓我往西我絕不往東,我就是您和林爺的小弟”小人物就是小人物,沒骨氣,見風使舵,張大寶不保證此刻韓三強求饒是真是假,會不會完事後找人堵他們,可如果他自己要再鬧下去,估摸著連飯碗都沒了,又得找工作,所以張大寶識趣的順著台階下。
張大寶從兜裏摸了兩根煙,給自己點燃一根,遞給韓三強一根。這都是給別人幹活別人攢下的,柳振國給的那兩包蘭州送人後,他就沒買過煙。其實張大寶的煙癮不大,主要是他的自製力強大,實在想抽或者心情不好,他才會抽一根解饞。
打一棒子給個棗,張大寶清楚記得吳明月說的什麽叫分寸二字。
眯著眼睛張大寶輕笑搖頭到“三強,都是出來掙錢的,沒誰願意找誰麻煩,做人低調點好,這世上虎人多的是,今天你是栽在我的手裏,受點小傷,讓你知道點道理,算是對你好。保不準你哪天栽在別人手裏,連命都沒了”
張大寶說這話的時候頗有老和尚的味道,一股大將之風,俗名王八之氣悠然而出。韓三強這一刻打心底覺得張大寶和傻子就是電視裏說的那種隱於市野的高手,比如周星馳的功夫裏那幾個隱居在貧民窟的高手。
張大寶起身拍了拍土罵道“沒事就起來,有事就去醫院。勞資好不容易找份工作,別讓我失業,如果想事後玩真的,還是那句話,我等著”
韓三強就算是少胳膊少腿的也得趕緊起來,不忘說道“張爺您放心,老王敢找你事,我弄死**”
韓三強敢說肯定敢做,他弄不過張大寶和傻子兩尊大神,對付老王這種普通的角色還是有分寸的。
“帶著你的人滾吧,別耽誤上工,媽的那都是錢”張大寶罵罵咧咧的轉頭道。
韓三強起身望著一幫不爭氣的家夥怒罵道“還看個屁啊,有事的看病,沒事的上工,張爺都說了別特麽和錢過不去”
說完又對著圍觀的人群吼道“看你麻痹啊,還特麽不去上工”
一眨眼,剛剛還聚集在一起的人群瞬間就一哄而散,而此刻張大寶幾秒前還牛逼查查的氣勢瞬間就蕩然無存,後背幾乎全濕,他剛才這些話都是照貓畫虎學著吳明月的氣勢,也就韓三強這種貨色看不出破綻,真要有大本事的人在,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是外強中幹的紙老虎。避免暴露,張大寶不得不掏出六五式,熟練的把玩著,生怕自己漏了怯。
帶著狗腿子離開的韓三強臨走時回頭一望,正好看見趙出息玩刀的樣子,再次嚇尿。
所有人都走了,就隻剩下還愣在原地的傻子二胖,還有不知道怎麽和二胖搭上話的張大寶。
就在張大寶苦惱的時候,二胖突然盯著他露出大白牙又傻不啦磯的笑了起來,笑的無比開心,似乎這笑容是張大寶認識他以來他笑的最甜的一次,發自內心的笑,而是不是那種鄙視這個世界的傻笑。
張大寶一愣,然後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張狂放蕩,於是工地上就產生這麽一組畫麵,兩個傻子對望著笑的肆無忌憚,笑的旁若無人。
不少人不禁罵道“兩個瓜皮”
隻有張大寶自己明白,從這一刻起,他算是真的走進傻子二胖的世界了,這世界以後會花開四季還是冰雪漫天,他不知道,但很期待。
站在奧迪a8l旁邊目睹整個過程的蘇西洛眼神複雜,這到底是一對怎樣奇葩的組合,不禁對張大寶和傻子感興趣。
蘇西洛的秘書秦焉,一個北大畢業的高材生,雖然沒有蘇西洛獨特高貴冷豔的氣質,卻多了些清純和活潑。
秦焉喃喃自語道“他真的是傻子麽?”
蘇西洛平靜道“秦焉,知道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真正的意思麽?”
秦焉撅了撅嘴,搖頭不語。
蘇西洛淺笑道“這世上有很多種人,有些人辛苦鑽營,有些人自娛自樂,而有類人一直冷眼旁觀這個世界,像個過客”
秦焉似懂非懂,看向傻子二胖的時候,卻異常確定,他絕對不是個傻子,可回頭一想,他要是不是傻子,那得多麽強大的內心才能冷眼旁觀這個世界?
花非花,霧非霧,誰又懂誰的世界?
風波過去很快,絲毫沒留下後遺症,工頭老王回來後聽人說過這場實力相差甚遠的鬧劇,可怎麽都不信自己工地上這個幹著六千的活,隻拿九百工資的傻子能一人單挑本地幫,雖然告訴他的人說的有板有眼,雖然他又問了另外幾個民工,雖然結果一樣,可他怎麽都不敢信。
至於韓三強和他那幫狗腿子,大多數都隻是受了皮外傷,抹上點紅花油一夜便消腫,無傷大雅,第二天照常上工。韓三強沒敢再找張大寶和傻子二胖的麻煩,底下那幫人沒少煽風點火,覺得這虧不能吃,至少得找回場子,不然以後怎麽混。可韓三強不傻啊,到頭來怎麽都是他出頭,出了事也得他扛著,那兩位還真不是好惹的主,與其不能當敵人,那就當朋友。
於是韓三強徹底變了樣,每天拿著好煙好喝的招呼著張大寶和二胖,一口一個張爺,一口一個林爺,張大寶實在受不了,威逼恐嚇才讓他改叫張哥和林哥,這尼瑪天天叫爺,不得折壽?
張大寶和傻子二胖的關係一如既往,並沒有因此有多大的變化,二胖依舊賣力幹著六千的活,隻拿九百的工資。唯一的變化就是,張大寶有時候問兩句話,二胖會回應幾句,縱然如此,張大還是忍不住的興奮。
一個星期後的某一天,張大寶聽韓三強說這一天是發工資的日子,張大寶從早上就忍不住的激動,因為他知道,發了工資,他就要給她打電話了。張大寶清楚記得吳明月說的分寸二字。
大清早張大寶五點剛過就再也睡不著,住在國際公館工地上已經建好的樓層裏,遠比擠在那三四十個人的豬窩裏要舒服,抬頭遠眺便是氣勢磅礴保存完整的安環古城牆,對麵則是寸金寸土的南門商圈,標誌性建築則是外牆純玻璃建築的國貿春天廣場,張大寶聽別人說,那裏是賣奢侈品的,隨便一件東西都能低自己好幾個月工資,張大寶聽後不禁咂舌,苦歎這大城市裏的有錢人就是多,什麽時候自己也能如此闊綽。
有時候張大寶也意|淫過,給自己一百萬怎麽花,一千萬怎麽花,一個億怎麽花?然後他發現自己除過買車買房娶媳婦以及給小王村建座漂亮大氣的希望小學,剩下的錢就不知道怎麽花了,張大寶垂頭喪氣抽煙苦歎真特麽煞筆啊。怪不得柳月兒總是嘮叨,對上位者來說,眼界決定一切。
每天晚上張大都會坐在陽台前望著南門燈火輝煌的夜景發呆,好比他在小王村的時候坐在土堆上盯著國旗發呆,大城市充滿太多誘惑,燈紅酒綠的背後或許就是不為人知的肮髒,這都是吳明月說的。沒出山之前,張大寶信心百倍,覺得自己出山一定能在大城市裏麵闖出頭,那麽多的機會,自己不傻不楞,別人能出頭,他肯定也可以,等來到安環後,他才明白一切是多麽的艱難,如同吳明月說的,玻璃上的蒼蠅,前途一片光明,卻無路可走,這多多少少有些打擊自己的自信心。
每逢這個時候,張大寶都會掐滅煙頭,罵罵咧咧道,你個瓜皮才來大城市幾天,真要都能掙大錢,這工地上哪還會有這麽多的民工,等熟悉了大城市遊戲規則才能掙大錢,跟進山打獵一樣。
伸了幾個懶腰,做了幾個五禽戲的動作,張大寶小心翼翼的下樓,生怕打擾了旁邊睡的正香打著呼嚕的傻子二胖,讓張大寶有些意外的是,傻子二胖不是每天晚上都住在工地,隔三岔五會出去,可張大寶從來沒見過他還有什麽親人,更沒聽他說話,雖然他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
不過這些張大寶也就是想想而已,並沒多嘴的去問。張大寶和傻子二胖睡在十六層,早上去城牆底下的繞城公園跑步,張大寶都是直接跑下樓梯,從不坐升降電梯,從國際公館工地到南門城牆底下跑過去張大寶隻需六分鍾時間,誤差不超多十秒,可見這貨對時間多麽的敏感,小人物也有自己的堅持。
從來到安環走進國際公館工地,除過城牆底下,張大寶哪都再沒去過,雖然他對那張十塊錢的地圖早已經熟記於心,不是說他不想去,隻是一想到出去肯定花錢,還有耽誤上工幹活掙錢,他就於心不忍,心疼不止。
繞著南城牆跑了一個來回,從和平門外繞回工地的路上,這裏是張大寶每天必定要停留的地方,一幫老頭老太太以及秦腔愛好者和晨練的人們都會聚集在此,老人們自娛自樂成立了戲班,誰要是有膽量也可登台獻唱,三五成群圍成一個圈子,即興表演。
張大寶繞著幾個圈子聽著秦腔,嘴裏哼著《三滴血》,沒人會注意他的存在,隻有兩身衣服穿的有些寒酸的張大寶走走停停,直到聽見有人不合時宜的哼唱著京劇《四郎探母》的時候才徹底停下腳步。在秦腔聚集地唱京劇,怎麽感覺有點像是砸場子的意思?
“曾記得沙灘會一場血戰,隻殺得血成河屍骨堆山,隻殺得楊家將東逃西散,隻殺得眾兒郎滾下馬鞍……”
張大寶東瞅西望尋找這字正腔圓的聲音源頭,終於在往前走了幾步在木牌坊的背後找到。一個穿著粗布麻衣,卻與周圍人群格格不入的老太太正低頭哼唱,手裏拿著刺繡穿針引線,全然不理會旁人的眼神。老太太唱的很有氣勢,至少在張大寶眼裏,完全可以登堂入室。
老太太盤腿而坐在蒲團上,頭發早已花白,穿的雖是粗布麻衣,可裁剪得體的不由讓人驚訝。臉上皺紋橫生,滿是歲月留下的痕跡,看起來該有八十高齡了,隻是那穿針引線的手很靈活,更未帶老花鏡,整個人的氣質渾然天成,難怪張大寶會感覺老太太和周圍人群顯的有些格格不入,這種氣質,更像是古時候豪門望族裏那些掌族的老佛爺,一顰一動都有著自己的氣勢。
“小夥子,要刺繡嗎?”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盯著她看,老太太微微抬頭,目光和煦,平淡如水的笑道。
張大寶下意識的問道“老奶奶,你這東西怎麽賣?”
“蜀繡和蘇繡的價格不同,蜀繡小的十塊,大的二十。蘇繡小的二十,大的五十,都是些小玩意”老太太淡淡的回道,隨即又低下頭繼續忙碌。
蜀繡,蘇繡。張大寶全然不懂是什麽意思,隻是看起來很精致,雖然他沒錢買。張大寶不想打擾老太太,於是說道“奶奶,您先繡著,改天我有錢了來買”
“行,什麽時候買都行”老太太揮了揮手,繼續哼著京劇,繡著刺繡,守著自己的一方淨土,不打擾別人,也不被人打擾。
等到張大寶徹底走遠後,老太太這才微躬著腰目光如炬的說道“老頭子說,頰方正,仁厚倔強。目聚神清,下頜有力,思路清,意誌強。腳穩聲穩中氣足,時運尚佳。難怪被三無這孩子認可,可惜命中多起伏,須遇貴人啊”
前一秒慈眉善目的老太婆,這一刻,分明是個大起大落幾十年才堪得浮沉的老佛爺。
從城牆根子下回來後,工地上的工人們都已經起床開始上工,林三無正在刷牙洗臉,他已經習慣張大寶每天大早上溜出去,張大寶回來,他也不過是對著張大寶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