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守靈人
我坐在靈棚中一陣沉默,腦子裏琢磨著怎麽把生辰八字拿到手。
“對了,你喜不喜歡玩這個?”守靈人忽然抬起頭來,衝我亮了亮手裏的骰子,兩眼放光。
我腦筋一轉,馬上回答說:“我最好這一口了。不過你這裏隻有賭具,沒有賭桌啊。”
守靈人哈哈一笑,手掌把棺材拍的啪啪響:“這不是有現成的桌子嗎?大家都是方侯的好朋友,還怕他跳出來嚇人不成?”
我看的心驚肉跳,勉強笑著說:“怕倒是不怕,不過不吉利啊。”
“嗯……你說的有道理,在棺材上賭錢太晦氣,十賭九輸。”守靈人皺著眉頭想了一會:“這樣,我去搬一張桌子,你等我啊。”
守靈人急匆匆的進屋了,而我想心中一陣狂喜,跳到了棺材旁邊。
沒錯,這就是我真正的計劃:裝作來吊喪的,趁機支走守靈人,然後開棺,拿走生辰八字,再找個借口溜之大吉。
燭光昏暗,棺材漆黑,我看不太清楚,隻好用手摸了一遍,沒有釘子的痕跡,這棺材尚未徹底封死,我不由得暗道一聲:天助我也。
紮紮紮……
一陣令人牙酸的悶響,棺材蓋被我推開了。
我的撫了撫狂跳的心髒,探頭向裏麵看……
“這……這怎麽可能?”我站在棺材旁邊,驚愕的呆住了。
空的,棺材裏麵什麽都沒有。
“為什麽?屍體還沒有入殮?不應該啊。沒入殮為什麽把棺材放進靈棚裏?難道方侯是個侏儒,蜷縮在棺材一角?”我撓了撓頭,有些疑惑,還有點不安。
我順手拿起角落中的蠟燭,仔細的向裏麵照過去,還是沒有任何發現,反而被油煙熏得想打噴嚏。
“你在幹嘛?”有個嘶啞的聲音突兀的從身後傳來。
我被這一聲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右手一哆嗦,蠟燭啪的一聲,掉進棺材裏熄滅了。我猛地轉過身來,看到黑暗中有一個臃腫的人影。
這人影把手舉在胸前,啪的一聲,有一團小小的火苗竄出來了,是一個打火機。借著火光,我發現站在我身後的是守靈人。
他已經把桌子搬回來了,可我卻找的太投入,根本沒聽到聲音。
我鬆了口氣,隨口撒了個謊:“你也知道,我和方侯是好朋友,他雖然死了,但是我想再見他一麵。”
守靈人倒沒有懷疑,重新點燃了蠟燭,請我坐在桌子旁邊,搖著骰子說:“你還不知道吧?根本就沒有屍首。”
我心裏一陣失望:“沒有屍首?那我去哪找生辰八字?”
“可是……屍首呢?”我一臉關心的問守靈人。
“你知道方侯是怎麽死的嗎?”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古怪。
我搖了搖頭。
“嘿嘿,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給你講講。”守靈人湊過來,神神秘秘的說:“前些日子,我們幾個朋友和方侯賭到了十二點。這小子輸了個精光。罵罵咧咧的回家了。結果從湖邊經過的時候,看見一個大美女,正在那裏看月亮。”
“他被美女殺了?”我很好奇的問。
“那倒沒有。不過這方侯也是個多情人啊,看到美女就想親近親近,於是冷不防從後麵撲過去,想把美女給抱住。嘿嘿嘿……”守靈人猥瑣的笑起來了。
我心想:什麽親近親近,不就是調戲甚至強奸嗎?不過這話我沒說出口,畢竟在座的都是方侯的親友,我可不能亂說。
守靈人壓低了聲音,湊在我耳邊說:“也不知道是方侯眼花了還是怎麽回事,他居然抱了一個空,然後腳下不穩,就掉進湖裏麵了。等第二天被人撈出來的時候,那張臉已經被魚啃得少了一大半。”
“唉,也真是可憐。這模樣,土葬太難看,隻好送到火葬場燒了。你看見棺材底上那層灰沒有?那就是骨灰。之所以用棺材下葬,也就是圖個好看而已。”
“那個美女呢?找到沒有?”我探著頭問。
“嘿嘿,看來兄弟也是同道中人啊,聽了這事先問美女。至於美女呢……早就逃走了,哪有那麽好找?”守靈人擺弄著桌上的賭具說。
“那圍觀的人怎麽不把他救出來呢?”我不解的問。
“三更半夜的,哪有圍觀的人?如果有的話,方侯還敢對那美女動手動腳嗎?”守靈人瞟了我一眼,似乎覺得我這個人腦筋不夠快,問一些無聊的問題。
多年的安保經驗,讓我馬上聽出漏洞來了:“這就奇怪了,美女跑了,又沒有目擊者,你怎麽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
守靈人為之語塞,他嘿嘿笑了一聲:“我這也是道聽途說,大家守靈無聊,不就喜歡編排點閑話嘛。聽著有意思就行了,管他真假幹嘛?”
我哭笑不得的說:“在棺材旁邊編排死人,你們這心也挺大啊。”
“哈哈,好了好了,不編排死人了,咱們閑言少敘,搖骰子賭錢吧。”守靈人迫不及待的把骰盅推給我。
我心不在焉的搖了一下,揭開一看,三個四。然後問守靈人:“我聽說,有人要和方侯冥婚,這是怎麽回事?女方的生辰八字,你見過嗎?”
“你很想知道?我倒有個提議。咱們比大小,你的點數大過我,我就告訴你,怎麽樣?”守靈人把骰子收進骰盅裏麵,一邊大力搖晃,一邊笑著看我。
我看他賭癮這麽大,隻能點頭同意了。
隨著賭局的深入,守靈人的表情越來越誇張,兩腮上的肉來回亂顫,從上麵撲簌撲簌掉下來很多粉。
我搬著椅子向後退了退,心想:“一個大男人,在臉上抹這麽多粉幹嘛?難道有特殊癖好?”
“啪,要開啦。”在我胡思亂想之際,守靈人猛地把骰盅扣在了桌子上,聲音巨大,讓燭火都跳了跳。
他一臉狂熱的盯著骰盅:“兄弟,你恐怕還不知道,我有個外號叫豹子。這一局,你可輸定了。”
我勉強笑了笑。
“豹子來啦。”守靈人叫了一聲:
他猛地掀開骰盅,我低頭一看,果然是三個六。
“豹子的外號,真是名不虛傳啊。咱們再比一次。”我恭維了一句,伸手去搖骰子。
然而,守靈人卻按住了骰盅。
“什麽意思?”我皺著眉頭問。
“兄弟,你贏了,我告訴你冥婚的事。但是你輸了呢?咱們賭錢的,總得下注吧?”守靈人低著頭,眼睛卻使勁向上瞟,泛著大大的眼白,一臉詭笑。
他的臉被燈火映的半明半暗,我沒來由一陣心驚肉跳,隨口說:“你想要什麽?”
在我說這話的時候,我忽然注意到守靈人的右手。他的右手似乎一直沒有打開過,此時手掌按在骰鍾上,我隱隱約約看到,他的手心裏好像攥著一張黃紙。
“兄弟,你問我想要什麽?看來你還挺大方啊,我要什麽,你就給什麽嗎?”他笑嘻嘻的,兄弟兄弟叫的很親熱,可是眼睛裏麵,卻滿是貪婪。
“這個過一會再說,我好奇問一句啊,你手裏的黃紙哪來的?是不是從死人身上找到的?”
“沒錯,這張紙在死人身上來著。也不知道是誰塞到他手心裏的。去火葬場的時候,我從他手裏摳出來的。”守靈人晃了晃右手:“怎麽?兄弟對這個也感興趣?”
我鬆了口氣,心想:“看來,這黃紙上麵所寫的,就是木夭的生辰八字了。我來這一趟,也不算是無功而返。”
“兄弟,兄弟。你想什麽呢?”守靈人忽然把臉湊過來了,在我耳邊說:“該你下注了。”
“下注嗎?我帶了幾百塊錢。”我的眼睛盯著黃紙,有點心不在焉。
“嘿嘿,兄弟,我不想要錢,我想要你的命。”守靈人露出一口森然的牙齒:“你給我嗎?”
我心中一驚,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了,因為用力過猛,椅子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而外麵的雨,在此時下的更急了。
守靈人陰沉的冷笑了一聲,胳膊一晃,就抓住了我的肩膀。
那隻手不涼,但是很陰。我被他抓到之後,感覺精神都有點萎靡,好像困倦得很,眼睛都睜不開了。我掙了掙手腕,根本使不上力氣。
我使勁向靈棚外麵探了探身子,讓大雨澆在我的臉上,借著片刻的清醒,我一把抓起茶壺,向守靈人的頭上砸過去。
守靈人嘿嘿一笑,躲了過去,不過也因為這樣一躲,他站在了靈棚邊緣。暗風吹雨,他的臉很快就濕了。
我看到在雨水的衝刷下,他的臉正在變形。連皮帶肉,掉下來了一大塊。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現在他隻剩下半張完好的臉了,剩下的另一半,血肉模糊,滿是牙印。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想起他之前的話來了:“方侯落到了水裏,一張臉都被魚啃掉了一半。”
是了是了,他就是方侯,木夭的生辰八字不是還握在他手裏嗎?
沒有給我太多思考的時間,他的手快的像是閃電,堅硬的像是鋼鐵,一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的呼吸頓時停滯了,腦門上青筋亂蹦。
與此同時,棺材旁邊的蠟燭晃了兩晃。火光變成了詭異的綠色,火苗也萎縮如綠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