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化樹
木祖負手而立，看著這黑乎乎的空間說：“我曾經也是一棵樹，從一顆種子發芽，紮下根，長出枝葉。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才終於有了靈智。”
“得到了靈智之後，我還是不能動，因為我那時候依然隻是一棵樹而已。我就這樣寂寞的站立在天地間，不知道站了多久，我從天地五行之中，感悟到了一些法術，隨後我變成了樹妖。”
木祖朝我們笑了笑：“我說起來簡單，隨口一句，連一分鍾的時間都用不了，但是那段時間實在是太漫長了。”
“我就靜靜的站在那裏，看著你們人類茹毛飲血，在烈日下采摘野果，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每一次天氣變化，你們中體弱的人就會死掉一些。那時候，你們人類真是不懼死亡啊。因為死亡太普通了，比吃飽飯還要常見。”
“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你們學會了耕種，學會了用獸皮樹葉做成衣服。你們甚至還有了語言。再後來，你們形成了部落。你們終於可以吃飽飯了。”
“而你們吃飽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戰爭，互相攻伐，殺死對方的男人，俘虜對方的女人。再後來，你們有了自己的王，建立了自己的國家。”
我和凶宅王都沉默不語。如果木祖說的是真的，那麽他幾乎是親眼看到了人類文明的誕生。那麽他這個“木祖”的稱號，倒也不虛。
“我能夠行動之後，就到你們人間轉了一圈，那時候……天下大亂已經結束，你們有了皇帝，那位皇帝叫什麽來著？”木祖思索了一會，又恍然大悟說：“對了，你們的皇帝叫秦始皇。”
“那位皇帝以為自己做了天下之主，真的是狂妄的沒有邊了。殊不知這方天地實在太大了，他的國家，恐怕連百分之一都沒有。”木祖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
“在遊曆的時候，我發現你們人類中，也有追求長生的。這也難怪，畢竟你們的壽命很短。”
“我覺得這件事很滑稽。我們樹追求的是自由行動，如果能夠像人一樣行動，恐怕就算讓我們縮短壽命，我們也是願意的。可是人追求的是長生，如果能夠長生，就這樣站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上萬年，你們恐怕也不介意。”
“那時候我遇到了一個年輕人，他叫公孫衍。他就是我見到的對長生最渴望的一個人，當然，也是最接近長生的一個人。”
我聽木祖說到這裏，頓時瞪大了眼睛：“公孫衍？”
我深吸了一口氣：“又是公孫衍，果然是這樣，一切和長生有關的東西，都有公孫衍的影子。”
木祖繼續說：“當時我對這個年輕人產生了興趣，於是和他交談了一番，開始的時候，我們交換了一點對於長生的看法，但是緊接著，我們就發現，我們雙方的分歧很大。”
木祖瞟了我一眼說：“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你不會也學習了他的長生術吧？”
我點了點頭：“不錯，我確實學了他的長生術。”
“果然是這樣。”木祖笑了笑：“當時他寫成了一卷天書，號稱學會了天書，就可以延年益壽，根基好的人，甚至可以長生不老。”
“但是在我看來，那本所謂的天書，根本無法讓人長生，至於延年益壽嘛，哼哼，對於永恒來說，那幾十年算什麽？”
“所以我馬上指出來，他的長生是假的，根本算不得長生。那個叫公孫衍的年輕人很生氣，馬上就一條一條的反駁我。”
“這個家夥言辭犀利，條理分明，辯論起來猶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絕，我很快就招架不住，敗下陣來了。”
“我以為我輸了之後他會狠狠地嘲笑我一番，畢竟這個公孫衍可不是什麽謙謙君子。”
“誰知道，當時他明明已經贏了，卻向我深深鞠了一躬，很真誠的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他從我這裏得到了不少啟發。”
木祖說到這裏的時候，有些得意。他笑眯眯的說：“你們人類都要稱呼我一句老師，可見我的見解是多麽獨到。”
“我從人間遊曆回來之後，發現自己也是收獲良多，尤其是從公孫衍那裏學到了很多東西。於是我認真的思索了一番，也寫成了一卷天書。當然，我這卷天書比公孫衍的要厲害多了。”
“我這卷天書的主旨就是。樹雖然不死，但是站在天地間無法動彈，和死了也沒什麽區別。人雖然能動，但是壽命太短，和沒有動區別也不大。”
“所以人和樹要取長補短，互相修行對方最得意的部分，最後變成一種新的物種。這種物種，才是所謂的長生。”
“對於人來說，這天書叫長生術。對於樹來說，這天書就叫長生樹。”
木祖雖然一臉和藹可親，甚至努力學著活人，做出一派大宗師的氣勢來，但是我卻聽得心裏發涼。
我的聲音甚至有有點發顫：“你剛才說什麽？變成新的物種？”
“是啊，變成新的物種。樹要像人，人要像樹。”木祖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我看著他身邊的兩棵大樹，問道：“人要怎麽像樹？”
“這個很簡單，修煉了我的天書之後，先要紮根，長出枝葉，變成一棵樹。因為你們原本是人，所以本來就擁有靈智，不需要經過幾百萬年的感悟天地，偶爾通曉陰陽了。你們隻要按照我天書中記載的東西，認真修煉，最後就可以重新自由活動了。不過這時候，你們也已經有了樹的長壽。”
我深吸了一口氣，指著前麵的兩棵樹說：“所以……它們就是修煉了天書之後的木妖和林白荼？”
“是啊。”木祖理所當然的說道。
我一聽這話，頓時熱血上湧，直衝腦門。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直接握著斷劍向木祖刺了過去。
木祖嚇了一跳，飛快的向後退。我大叫：“放了她們，不然我殺了你。”
我本想追過去，在他身上砍一劍。誰知道我腳下一絆，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了。
我想要爬起來，卻發現雙腳如同長在地上了一樣，根本抬不起來。
我扭頭一看，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我的腳下已經生了根，深深地紮進了泥土當中。
“想要長成一棵參天大樹，樹根就要比樹冠和樹幹加起來還要長。朋友，你不用掙紮了，你掙脫不開的。”木祖笑眯眯的說。
我知道，我沒有倒拔垂楊柳的力氣，所以我根本沒有在這上麵浪費時間，我直接舉起短劍，向自己腳下砍去了。
噗地一聲，樹根斷了一半，同時我疼的發出一聲慘叫，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斷裂的根須中流出鮮紅的血液來，而我就像是被人斬斷了一條胳膊一樣，那種鑽心的劇痛告訴我，這些樹根裏麵很可能有神經。
“唉，好端端的，何必自殘呢？”木祖在不遠處搖了搖頭。
我舉起劍，想要把剩下的一半樹根也砍掉。就算再疼，我也得忍住。反正一咬牙，一閉眼，一劍斬下去也就一了百了了。
誰知道我低頭再看的時候，頓時呆住了。我的雙腳在一瞬間生出來了十幾條根須，都深深地紮進了地下。樹根的生長速度，比我揮劍斬斷它的速度還要快。
木祖笑嘻嘻的說：“你可真是個壯士啊，壯士斷腕，了不起了不起。隻可惜，你的速度太慢了，剛才的那一下疼是白挨了。”
我臉色陰沉，想要從地上站起來，忽然發現，我的後背也生了根。
凡是和地麵有接觸的地方，都已經長了根須。現在我別說站起來殺了木祖了，就隻能這樣直挺挺的躺著。
木祖淡淡的說：“兩位，你們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吧，過一會我會把天書取過來，你們認真研讀一下。等你們修煉有成了，自然就可以動彈了。到那時候，你會感激我的。”
木祖走了，剩下我和凶宅王大眼瞪小眼。
凶宅王忽然感慨了一聲：“我真羨慕你啊。”
“羨慕我什麽？羨慕我生根了嗎？”我幽幽的說。
“那倒不是，我羨慕你找了個好姿勢。”凶宅王聳了聳肩：“我現在膝蓋以下都動不了了，隻能這麽直挺挺的站著，早知道的話，我也學學你，躺在地上。”
我揮了揮手中的斷劍：“要不要我幫你把兩條腿砍斷？那樣的話你就可以躺下了。”
凶宅王連忙擺手拒絕了。
過了一會，他忽然看著前麵的兩棵樹，幽幽的說：“你說，咱們在這裏說話，木妖能聽到嗎？”
我點了點頭：“一定能。木祖不是說了嗎？我們雖然變成了樹，但是其實都還有意識。”
凶宅王嗯了一聲，又感慨的說：“不知道再過多久，咱們倆也會變成那樣。想想就有點絕望啊。”
“不用絕望，你們隻要照著書中的內容練習，很快就可以變回來了。”
木祖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並且體貼的帶回來了幾本書。那大概就是他的天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