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嵐煙

  南國，左相府，嵐煙居。


  紫嵐煙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細密的雨絲，感受著麵前微微的涼意。雖時值初夏，但天氣尚未完全熱起來，這場不小的雨裹挾著不少的寒氣，洗涮著這片天地。


  “小姐……”丫鬟洛兒冒冒失失闖進嵐煙居，努力平複她急促的喘息，“小姐，北，北國太子為，為賀皇上大壽，已經到了皇城近郊，明日就進城。”


  紫嵐煙仍舊麵向窗外，給剛進門的洛兒一個側影，對她的話似聽非聽。


  洛兒見她家小姐如此冷淡的反應，也不泄氣，繼續嘰嘰喳喳：“聽說啊，這北國太子帶了一件很華貴的賀禮呢，還有北國的儀仗隊，似乎來了很多人……”


  “聽說這北國太子生的極好，是北國第一的美男子，剛出生可是被接生婆當成公主的……”洛兒正在興頭上，另一個丫鬟齊兒覺得她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講的東西又不怎麽重要，想著小姐的藥差不多該開始煎了，便對著紫嵐煙福了下身子，退了下去。


  洛兒在齊兒離開後就停下了八卦，走到紫嵐煙身邊：“小姐，外邊不就是雨嗎，有什麽好看的。窗口還涼，別吹風了吧。”


  紫嵐煙沒有聽洛兒說了什麽，她隻是看著外麵被雨水洗的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芭蕉和紫竹。芭蕉和紫竹兩種植物綠紫相映，煞是悅目。但雨絲和撲麵的涼意在給這景象增添朦朧的同時又添了一層惆悵，不由歎了口氣。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三年了，除去開始三年的日子，這十年來自己一直渾渾噩噩，像要忘記一切。要不是昨晚的那場刺殺，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啊……果然心太靜不是件好事嗎……當心如止水之時，這人生還有什麽追求、有什麽意義呢。


  昨晚在南都的郊外，神醫玉晗遭到不明勢力的刺殺，北辰太子在緊要關頭趕到，與恰巧路過的第一公子蘭梓彥聯手退敵，救下了神醫玉晗。就是那閃耀著道光、呼嘯著劍氣的畫麵，喚醒了紫嵐煙體內沉睡的野獸，將塵封的、她的本性，透過那淡漠一切的外表，喚醒。


  不過……想到昨晚的血腥場麵，紫嵐煙還是感到不適。她不是溫室裏的嬌花，相反的，與其說她是花，不如說她是一棵飽經風霜的小草，不管是風霜雨雪還是烈日寒風都是自己一人默默承擔，像昨晚那樣以暗紅色和鐵鏽味繪出的濃墨重彩她看得夠多了。但是，近來的八年，紫嵐煙一直在雪山修身養性，眼中終日是那一片幹淨的白茫茫的雪地，再無刀光劍影，再無鮮血猙獰，時光靜默，歲月靜好，她的性子也漸漸安定下來，幾乎忘卻了曾經的傷痛。


  “小姐，您別站在那地方了，當心身子。”洛兒見紫嵐煙不答，又道：“您的身子骨一直不結實，可別再受了寒，那樣要調理可就麻煩了。”


  紫嵐煙關上窗，斜倚著美人榻，“你先下去，讓我靜一靜。”


  洛兒看了紫嵐煙沉靜的麵容一眼，道：“主子要愛惜自己啊。”


  紫嵐煙看著她退出去後輕輕關上的房門，扯了扯嘴角。左相府中的人都以為洛兒是她前些天從街上撿回的小乞丐，自己見她弄幹淨後看起來生的還算清秀，也還識得一些文字，就請示了夫人留下做丫鬟。事實上洛兒以前的確是乞丐，但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這幾年左相府的小姐，便是洛兒這個丫頭扮的，因為左相府小姐先天體弱養在深閨是眾所周知的事了，所以演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氣小姐還是很簡單的。


  而她自己，便是那昨日帶著侍童路過南都郊區的蘭梓彥。紫嵐煙想到外界對蘭梓彥的描述，第一公子，俊美無儔，文武雙全，與對紫嵐煙這個身份的描述，無才無德，相貌平平，體弱多病，忍不住笑了笑。任誰都不會把一個江湖上人視若神明的少年公子和高門大院裏的嬌弱小姐聯係在一起吧，世人迂腐，除了少數英才不會聽信流言，其餘人便靠著那些以訛傳訛的八卦度日，不提也罷。


  說到昨晚的事，她確實是路過，隻是認出被刺殺的人是與她有那麽一些血緣關係的玉晗，又發現玉晗那邊處於絕對的劣勢後才出了手。她出手的同時，借口賀壽的北辰太子北辰煜匆匆趕到，兩人便一起解決了那些刺客。後來五十餘名刺客無一生還，她站在郊外血跡斑駁的草地上提醒了那兩人一句便離開了，也沒有管後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