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可憐,又無助
我不知道哀兵必勝這句話適不適用現在的情況,但我確實在裴氏兄弟看夠熱鬧出來圓場的時候又斬下了那個“泰陽”的一隻手臂。這回出來的是難得一見的裴玨爾,判斷標準很簡單,他穿了一身月白衣裳,裴玨衣那個大蒜轉世是不興這種顏色的。“泰陽”或許是誤以為裴玨爾是我的幫手,怨毒地瞪了我一眼飛身走了。我平白無故挨了一瞪。“泰陽”也不想想,若裴玨爾真的是來幫我的,那他前頭做什麽在角落裏躲了半天不出來。分明他就是來看熱鬧的。裴玨爾過來問我:“樓公子還好嗎?”我沒好氣道:“不好,疼死了。”又指使他:“你給我把那個手撿過來。”裴玨爾很好脾氣地過去,把落在草叢裏那隻染了血又滾了灰的斷臂撿起來。我伸手要去拿,他還很仔細地在那手上擦出了一塊幹淨地方給我下手。我對裴玨爾這個小動作很滿意,他再一次問我好不好時我語氣就緩和了很多:“我不好。你看了那麽久卻不來幫我,現在也可以不問的。你可以走了。”裴玨爾沒有走,他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我走了。太久不哭的人一下哭得太用力,一時想停都停不了。我提著一隻還在滴血的斷臂一邊走一邊哭,路上的仆人都用一種驚恐又好笑的目光看著我,仿佛在說“哎呀雖然蠻可怕但還是好想笑哦”。我推門的時候江月剛送完東西準備退出來,我和他打了個照麵。江月一臉驚恐,我打了個哭嗝。參湯要小火慢燉,還要等上一等,所以江月送來的是一碗大骨湯。昨晚我們吃的大骨湯麵,大約是剩了些湯下來。熱湯香氣撲鼻,我一早起來空著肚子去打架,打架還受了驚嚇,又累又餓又委屈,開口就道:“我也要喝。”江月戰戰兢兢道:“沒…沒有了…剩餘的湯熬幹了…就…就剩這一碗了…”熬到隻剩一碗,這一碗剩的就全是湯裏的精華,可是沒有我的份。我覺得手疼腳疼哪裏都疼,特別是頸側傷口簡直疼到要命;又覺得那個“泰陽”臨走之前瞪我一眼特別不講道理;我昨晚被雲中君硌的淤青還在背上;今日到了快晌午我還沒吃飯,有違我的生活理念。我從前聽說孤兒都是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可憐。我當神當了多久,當孤兒就當了多久,不想的時候不覺得,一想覺得全世界都沒人愛我,難過得天都要塌下來了。我這邊在喪氣難過,餘光瞥見那邊越別枝掙紮著還要下床。瞧瞧,連越別枝都不聽我話了。我滿腹委屈地衝他吼:“你敢下來試試!”越別枝被我吼得又退回去。他探身端起床頭矮桌上的湯碗,向我招手,“過來,喂你喝湯。”越別枝拿著勺子在碗裏攪動,骨湯的濃香更變本加厲地往我鼻腔裏灌。我吸吸鼻子,很沒有骨氣地就過去了。越別枝示意江月:“你可以走了。”一邊攪動著勺子讓湯變涼,問我:“疼不疼?”我一心都在香噴噴的湯上,本來都忘了自己還傷著,越別枝一問我就又疼起來,“疼死了。”越別枝喂了我一勺湯,把碗放到一邊就來看我的傷。其實我也隻是被撕掉了一塊皮肉,加之又在血管邊上,血湧出來染了半幅衣襟而已,其餘最多是些淤青紅腫,再多就沒有了。越別枝拉開了一點我的衣襟,黏在傷口上的衣物一被剝離,血就不可抑製地又冒了出來。越別枝大約是被嚇到了,一動也不敢動。入口的那勺湯還不是很涼,我被燙得皺了皺眉頭,“誒…其實沒有傷得很重嘛,大不了留個疤。”說著我又想起來,我是手持兵刃同赤手空拳的人打架的,占盡優勢還被傷得要留疤,要是被雲中君的原主人知道,肯定要怪我沒有用好雲中君,給他丟人了。我情緒低落,幹脆也不再想自己的事,轉問越別枝:“他用的哪一隻手欺負你?”問完我看了一眼拿著的斷臂,是隻左臂。我“啊”了一聲,尷尬道:“砍錯了,原本想把他右手砍給你。”越別枝:“…左手也行吧。”“哦,那送給你。”我本來想把那手臂遞給越別枝,一看它髒兮兮,於是把它扔到了地上,“好髒,扔地上吧。”越別枝:“…嗯。”那隻斷臂髒兮兮,我手拿了它那麽久也不幹淨了。我很為難地看一看自己的髒手,越別枝很有眼色地把湯碗端起來,我於是美滋滋地繼續喝湯。碗底還剩一些的時候,湯勺就不好用了,我還準備喝完這最後一口就回去沐浴更衣,誰知道越別枝一抬手,自己就著碗沿把湯喝完了。越別枝喝完湯發現我在看他,還問我:“怎麽了?”“沒什麽。”我氣鼓鼓道。看在你也是傷員,不和你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