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觀念不同怎麽當朋友嘛
我其實是一個很沒有計劃的人,很多時候做事都是憑看心情。大抵所有生無目標,死無所謂的人,都和我懷抱著差不多的心思;即便我想要正經度日,曾為紈絝的過去和長久閑極的生活,大概也養不成什麽優秀品格。一個人的時候漫無計劃地度過倒還好,兩個人的時候,其中一人過度懶散就容易吵架。葉鳴蟬很不滿地推我:“起了。”我哦了一聲,慢悠悠地坐起來揉眼睛。葉鳴蟬看我揉半天,終於破功:“要你等,你就真的等。獵物也不會殺,火也不會起,烤肉一竅不通,吃飽就是睡。你怎樣活到這個年紀的?”我嘟嘟噥噥道:“就是要坐等投喂才能吃得飽啊。”“若你孤身一人?”“住店咯。”我說,“有錢。”空氣突然安靜。我揉眼睛的手一停,感覺身旁風停雲滯,氣溫驟降。葉鳴蟬咬牙切齒道:“有錢你不說?”“那你也沒問…”於是我們又住回了店裏。後來我仔細想想,葉鳴蟬積蓄用盡很大部分上其實並不是我的原因,他當初除了飯點絕不出現,呆在轉朱閣裏肯定也要付宿夜錢,一份積蓄非掰成兩邊用,怎麽能不坐吃山空?所以他絕不是我吃窮的。葉鳴蟬現在身無分文,仰仗著我吃飯的他肯定不能再給我臉色看,還隨便耍我玩。我是這麽想的。結果葉鳴蟬果斷的掏走了我的錢袋。我怒道:“不問而取是為偷!”“我沒偷。”葉鳴蟬說,“我搶來的。”還很驕傲吔?葉鳴蟬依舊堅持他早出晚歸的作息,不過這回好歹是留在了我眼皮底下,我總算不必冒著亮瞎眼的危險天天看金光找人了。但他的晚歸也未免太過晚了一點,入夜才歸還能推說是有事耽擱,但夜半才歸,總不能是趁著夜色去偷牛抓雞發家致富了吧?何況日日歸遲,怕不是方圓十裏雞狗都要被他抓光,難怪我近日不曾聞雞晨起…葉鳴蟬再一次黃昏外出時,我便施了小軒窗跟著他看,漸入秋季,夜風漸涼,我就著寒風打了一個噴嚏,耐下心看葉鳴蟬一路越走越黑,從起先還有零星燈火蟲鳴的近郊,到最後萬籟俱靜夜濃如墨的野嶺。一個穀鶯軟語的女聲響起:“葉郎許久不來探訪,奴殷殷問尋,才聞說是那金屋藏了嬌。葉郎當真是薄情漢。”葉鳴蟬還是笑語,但那聲音總讓人覺得有幾分冷淡譏嘲:“金屋不曾有,美人倒確實。”女聲問:“比奴如何?”葉鳴蟬卻起了個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話題:“鄒忌比美徐公,有私者,有畏者,有求者,皆以鄒忌為美。翅羽以為,我當屬何者?”翅羽笑道:“奴盼著葉郎是那有私者。”“汝與斯人孰美?”葉鳴蟬自問自答道,“他美。”翅羽最後語調生硬一轉,壓住了惱怒,才和葉鳴蟬進入正題。我不知前因後果,聽他們談話,隻能大概推出是他們的一個什麽合作布置漸趨完善,雲外信也頗為屬意葉鳴蟬,隱隱透露要他繼任翎羽的傾向,但葉鳴蟬興趣缺缺,打著太極拒絕了。談話結束,葉鳴蟬又獨自去了幾個地方,深夜實在黑暗,小軒窗受施術窗戶限製也就那麽大一個,看不清周邊環境,即使是看清了,依我對榮州的熟悉程度,也很難推出葉鳴蟬是去了哪裏。我拚命睜大眼睛也無濟於事。等到葉鳴蟬回程時候,天邊已隱有白光了。我熬了一個晚上,終於在看著他安全回到城內的時候揮閉小軒窗。腳步虛浮地回到床邊倒頭就睡。不知睡了多久,葉鳴蟬就來掀我被子。我艱難地想睜眼,眼皮沉重地像灌了鉛,感覺自己才睡了一刻鍾不到。我哼哼唧唧地滾到床內側,就是不起來。葉鳴蟬繞到床尾,抓著我的腳踝把我拖出來:“你憑什麽睡這麽晚?”我神誌不清,但還是理直氣壯道:“憑本事啊!”葉鳴蟬提著我的半個身子吊在空中:“起來!”我不情不願地起來,不情不願地穿衣,不情不願地拿鹽水咕嚕咕嚕漱口,一邊隨口問:“近來怎麽沒有報晨雞鳴?”葉鳴蟬說在一旁盯著我:“你睡得仿佛死了,聽得見什麽?”我咕嚕咕嚕道:“你起得早麽。”一邊轉頭向他看去,然後震驚地發現明明同樣折騰到天將亮,葉鳴蟬別說眼下青黑之類的狀況一概沒有,連疲憊也不見半分,這就很令人非解。明明他是人,怎麽有這樣的特技?若說他是神,為何我是這幅半死不活的模樣?我維持著思考的表情直到洗漱完畢,坐到飯桌前都還沒有得出結果,反而思維發散,越想越遠。由葉鳴蟬和翅羽的交流,可知他與雲外信關係並不融洽,但合作必定要有利益基礎,葉鳴蟬和雲外信能有什麽共同目標?可想而知了,是渡荊門。葉鳴蟬和渡荊門的矛盾無疑是不可調和的,滅族之仇沒有半分轉圜餘地;至於雲外信,想必與葉鳴蟬也隻是水中花月的合作關係,葉鳴蟬自己也該清楚,他現在是騎坐危牆,兩邊為難。渡荊門和雲外信戰火正式一起,葉鳴蟬就是第一個犧牲品。想要將驚鵲與渡荊門剝離也是絕不可能的了,渡荊門先前沒有門主時,還未與雲外信正麵交鋒,但現在驚鵲當上了渡荊門主人,可以說是代表了整個渡荊門站在了雲外信的對立麵,也代替了渡荊門,擔下了屠滅葉家的罪名。 一邊是葉鳴蟬,一邊是驚鵲;一邊是虧欠,一邊也是負債,手心手背都是肉,往左往右都是錯。我越想越覺得頭大。我抱著腦袋趴在桌上,葉鳴蟬端著盤子回來,敲敲我的後腦殼:“吃飯了。”我痛苦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