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雨中

  嘎吱——賓館的透明玻璃大門被人推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人影停頓了短短一秒後,改變以最快的速度衝了上去,幾步後停下。


  童洛在跑到淩若夏身後,一把將淩若夏拉扯到自己懷中,用右手輕輕蒙住她的雙眼,低下頭在她的耳邊細聲說道:“忘了……”同時也拿出電話撥打了110……


  進20分鍾後,警車來到了,兩名刑警和數名警察來到賓館內。賓館裏已聚滿了人,幾乎都是來看熱鬧的。


  就在剛才童洛進來時,發現淩若夏站在收銀台前不遠處,而腳下踩著紅色液體,仔細一看,紅色液體中,有個人。童洛瞬間驚呆了,連忙衝上去蒙住若夏的雙眼,安慰著,撥打了報警電話,這也是現在賓館裏聚滿了人和警察的緣故。


  若夏從剛才到現在還是一副瞪大眼睛的呆樣,這樣血腥的場麵是第一次見,就連在電視上也未曾見過。突然發生了這種事,確實被嚇到了。


  血泊中的人被醫生抬走了。


  “誰報的警?”有人問道。


  “我。”童洛回答。


  人群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


  倒在血泊中的人是賓館老板,受了重傷,現被送去醫院搶救中。這是警察說的。他詢問了童洛所知道的和所看到的一切,童洛都很認真的回答了。


  “好,謝謝你們的合作,如果再有什麽問題的話會再次聯係你們的。”記筆錄的刑警道謝道。童洛答應了,在獲得可以離開的許可後,童洛帶著淩若夏離開了。


  因為發生了鬥歐事件,涉及到事態嚴重,所以住在那家賓館的人都得全部搬離。因此,童洛和淩若夏重新尋找了一家符合條件的賓館,暫時住下。


  也是一間以白色為主的房間。


  房間裏,寂靜得恐怖。


  淩若夏坐在床邊,從進門到現在,她一直都直視前方,盡管那裏什麽也沒有。她保持著同一個動作,保持著同一個表情,呆滯、恐慌、還有,冰冷……


  看著這樣的淩若夏,童洛不免有些擔心,這樣安靜的她,竟比她發瘋時無理取鬧時還要讓人感到害怕。“若夏……”出於擔心,童洛輕聲呼喚了她一聲,但是,她沒有回答,就像童洛是透明的一樣,依舊直視前方。


  她沒有回答,導致童洛也不敢再多問什麽。他將地上碩大玩偶獅子拾起,抱上床,放在淩若夏身邊;那是她最喜歡的東西,有它在應該會好些。


  這個方法似乎有效。淩若夏將玩偶獅抱在懷中,身體向後縮動著直至床頭。到床頭後,輕輕將腦袋靠在豎起的枕頭上。童洛以為,得到獅子後她會安心的睡去的,熟不知,若夏還是保持著最開始時的表情,目光,隻是換了個地方、換了個動作罷了。


  童洛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心裏有著說不出的擔心。剛才她離去時的恐慌,就因為之後要發生的事嗎?他好想做些什麽,哪怕是安慰也好,但是,他做不到。若夏冰冷的保護盾將他隔離在外,即便自己多麽想保護她,多麽想接近,觸摸她也做不到,隻能遠遠的看著她。


  連最基本的同受苦也做不到嗎?

  房間一片死寂,空氣就好像被抽幹了一般,沒有流動的痕跡。


  天更黑了,夜空中沒有一顆星星,就好像一張被刷黑了的宣紙一般。賓館的燈都關的差不多了,隻有幾間還在一支獨秀,其中一盞,便是童洛他們房間的。


  噠——噠——


  牆上的掛鍾噠噠噠的轉動了,秒針和分針也不知轉動了多少圈。


  兩個小時過去了,他們彼此間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氣氛安靜得恐怖。


  “困了嗎?”終於,寂靜被打破。童洛爬上床來到她身邊,輕聲問道。現在快十二點了,瞪了那麽久的眼睛,應該累了吧……


  沒有回答。


  淩若夏,兩歲患有自閉症,因此,她被家人保護得太好。遇見童洛之後,深受著童洛的寵愛,更是過得太平,以至於這般脆弱。


  早料到了她不會回答。


  “若夏的身邊有我。”童洛溫柔的說,同時將淩若夏弱小的身軀圈入自己懷中,用下巴抵著若夏的頭頂:“如果害怕了,抱著我。”他的聲音很溫柔,他試圖想用這個辦法將淩若夏騙入溫柔鄉,慢慢忘卻不愉快的事。


  怕……嗎……?

  淩若夏抖動著睫毛,收緊手臂將玩偶獅抱得更緊,身體開始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


  她在怕,她需要我……童洛抱緊淩若夏,哄道:“有我在,還有獅子,乖……睡吧……”或許,除了淩若夏外不會再有人能聽到童洛這麽溫柔的語氣吧。


  對於童洛的話,淩若夏總是服從。於是嚐試著學會閉上雙眼,試圖漸漸睡去。


  “明天會好的……”


  童洛耐心的哄著……


  之後,整棟賓館又有一盞燈熄滅了……


  黑夜,道路兩旁的路燈還未熄滅,點亮了整座城市。


  哐當——重金屬相互撞擊的聲音。


  南宮澈將幾根鐵管扔進鐵皮垃圾桶中,拍拍手,長歎一口氣。“今天吃什麽?我請客!”他宣布道。


  阿哲和黑子相互對望了一眼,心裏充滿了疑惑。自從他父母離婚後,他便隨著父親在這裏生活。父親是個職業作家,但在一年前因為一場事故父親失去了右手,左手也隨之失去知覺,一蹶不振,這使南宮澈一家失去了生活經費;再加上阿哲和黑子兩人的加入,即便多了幾份收入,但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艱難。因此,南宮澈退學打工,為了養活父親、自己和朋友,所以平時省吃儉用,“請客”這一詞根本就不可能往他的嘴裏說出。為此感到好奇。


  “怎麽,撿錢了?”黑子打趣的說。南宮澈以一笑回答。


  笑?

  “是因為事情辦好了,還是因為碰到了老同學?”阿哲心思細膩,想了想,問道。


  “都有吧,好不容易這麽開心。”南宮澈笑著回答。


  “那之後呢,之後的事想好了沒有?不可能再就在這裏,還有叔叔,也一起離開?”阿哲問道。他不能就在這裏,叔叔也會被帶走,但是……我們沒有錢,沒錢該怎麽離開?


  “叔叔?!當然會一起離開咯!”黑子說。


  “錢的事,我會想辦法。”對於阿哲的擔心隻有南宮澈才理解。聽了南宮澈的回答,黑子也才明白阿哲所要擔心的。對,錢。沒有錢怎麽離開?


  “不止你,我們也會。”黑子拍拍南宮澈的肩膀,用保證似的口吻說道。


  他們是兄弟。


  “對。”


  “吃飯去了。”


  “嗯。”


  ……


  夜空下,在無燈的小巷中,有種叫兄弟的東西,正慢慢延伸著。盡頭……不知道在何方。


  清晨,天空昏昏沉沉,空氣變得莫名的沉重。天空中那片雲朵,沉重的想要往下墜落。


  人還未醒便被鈴聲吵醒了,是關於昨晚的事的。警察說筆錄有些地方發生了衝突,希望童洛能再次去看一看。於是,一大早便要出門,淩若夏不願一個人呆在賓館,也跟著童洛一起去了警局。


  出門前,淩若夏硬是要帶上昨天贏來的透明雨傘——可能是因為上麵已畫上了曼陀羅,亦或者是因為那是童洛辛苦釣魚得來的。


  或許因為還太早,所以沒見到多少人。


  去警局,淩若夏是第一次,童洛也是。重複筆錄大約用了近兩個小時的時間,結束後,他們打算吃點東西後便回賓館。誰知,剛吃好出門,天空變下起了蒙蒙細雨。


  淩若夏出門前帶的傘起了作用。


  蒙蒙細雨飄舞在昏沉的天空中,世界仿佛被籠上一層薄薄的輕紗,若隱若現。世界在接受雨水的洗禮,雨中的人兒也一樣。


  在細雨中,雨傘下,一對人兒漫步在一條小巷中。雨水將水中的人兒的倒影打碎,泛起層層漣漪,漸次擴散開開;信步在微雨的巷道,腳尖濺起些許水花,體味著雨點紛舞的悠閑和落地的歡欣。


  雨點打在透明雨傘上,猶如玻璃琴敲擊的聲音,清脆,響亮。


  寂寞的雨巷。


  一陣微風吹過,飄來陣陣糖果香。出於好奇,童洛朝果香飄來的地方看去:不遠近兩百米拐角處,一名婦女在賣棉花糖。


  若夏會喜歡的吧?童洛在心裏想:“若夏在這裏等著,我去去就來。”還想給她一個驚喜。


  聽了他的話,淩若夏微微抬起頭看向童洛。她的麵孔很蒼白,一臉的疲憊,這不免讓童洛十分心疼。他抬起手揉揉若夏的頭發,溫聲細語:“別這樣折磨自己,好嗎?”這樣的你,讓我很心疼……


  我想,可是腦海中無法抹去那一幕,那血紅色的液體似乎全在我身上,無論怎麽洗也洗不掉……淩若夏抿抿嘴唇,低下頭,醞釀情緒。“洛……快點……”她說。


  快點……


  童洛笑了笑,向淩若夏承諾自己會馬上回來後,將傘遞給若夏,轉身離開。同時,賣棉花糖的婦女也正離開,因此童洛隻能跑步追上去,消失在拐角處。


  洛,快點,快點……快點!

  不遠處,一個人影正慢慢接近,手中的工具“吱吱”的發出點擊聲。


  雨傘落下,在地上滾動幾圈,最後停下。空氣中,還清晰的聽到雨水的聲音;


  滴答——滴答——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