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記不住你
——by 涼石
多年以後，魎山下隻有一座空城，廢墟中掩埋著一具具枯骨，山上荒草淒淒，沒有靈獸存在，沒有妖魔存在。
後人曾探索此地，見到祭壇上刻著那天地獄般的情景，還有祭祀對那天的描述，有人便猜想，那山神或許是如今的魔尊，又有人覺得，那是如今的妖王。
……
守衛人界安寧的衛疆大將軍數月前被魔界至尊殺害，全府上下無一生還，百姓們為此總在感歎：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茶樓裏坐滿了客，聽著說書先生講起這些天發生的邊關戰事，說的淋漓盡致，猶如身臨其境。
說的是邊關將士如何英勇抗敵，說的是敵軍的陰險狡詐，那一番講述，激起茶樓中聽客的憤恨之情。
說書先生話聲落尾後，一位紅衣戲子便上台來唱，唱的是女子對邊關將士的思念之情，唱的是城門下敵軍多少，唱的是——深在閨中的女子尤盼著將軍歸來日，紅妝迎娶時……
台下看客不禁動容，情緒敏感的人哭紅了眼，淚流滿麵。
邊關戰事並非因妖魔而起，城牆外站著的是北郊蠻夷族，他們騎在高大的魔狼背上，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向他們發起進攻。
衝鋒的號角響起，戰鼓聲聲，激勵著戰士們上前。城牆上，弓箭手拉弓搭箭，箭矢破空而去，一箭射在蠻夷士兵身上，他們也不倒下，怒吼著，將手中的矛拋向城牆，不知刺中了誰。
幾天前，守城的將軍曾對蠻夷首領說道：“衛疆大將軍才讓妖魔害死，你們竟在這時來攻打我們？豈不是讓那妖魔撿了便宜去！”
那首領說：“你們就是有著衛疆守護，才得了百年安寧，如今，我們要討回我們失去的領土！我們曾後退百裏，隱居山林。但這片土地，也有我們的家園！”
魔狼高高躍起，跳上牆頭，一名將士長槍刺進它心髒，抽回武器，那魔狼摔下了城牆。然而，更多的魔狼跳了上來……
城牆上一場廝殺，城門下有巨獸重重的撞擊，劇烈的震動顫的城牆上的人站不穩，城門後死死頂住的將士也震的五髒六腑移了位，咳出鮮血來。
最終，城門還是被攻破，死守了幾天幾夜，他們終究還是沒能守住。守城將士們握緊手中的武器，已然抱著必死的決心，與蠻夷士兵殊死一搏，交戰在一起，刀劍聲聲，短兵相接。
守城的將士們有著等待他們歸鄉的人兒，他們的父母親，他們的妻兒。蠻夷族也不是冷血的人，家鄉的土地也有著等待他們平安歸來的親人。
蠻夷的副將就在心裏念念不忘的思念著所愛之人，身在亂戰之中，心在家鄉的高山之上——那裏雜草叢生，那裏景色幽然，陽光下是她甜美的笑聲，她的笑容。
那天離去時，她坐在大石頭上眺望遠方，回過頭來看他，眼裏滿是不舍：“你會回來嗎？”
然而，在這千軍萬馬中，眼裏所見的都是死亡，刀劍收割人命，冷箭穿透人心，看不到一絲生的跡象。
哪裏是歸處？天陰暗，大地奏響一曲悲歌。
生命的最後時刻，他腦海裏尤回蕩著對她的承諾，烙印在心底：會的，我還要帶你看千山萬水呢。
他倒下了，但他們勝利了。
守城軍敗退，城門內響起了蠻夷軍勝利的歡呼。
一天後，北郊蠻夷的土地上，那個女孩迎來的不是她所念想的人，隻是一個消息：他死了。
手裏握著那張紙條，信鷹飛向藍天白雲，她站在一棵粗壯高大的千年老樹下，茂密的枝葉遮住了陽光，留下一片綠蔭。
族裏幾位一直關心她，照顧她的大叔大嬸過來勸說：“別等了，他不會回來了。”
她遙望著遠方的天空，淡淡地說：“我要在這樹下等他，他說過會來的。如果他不來，你們就告訴他，他再也見不到我了。”
圍在她身邊的大叔大嬸們搖著頭，歎了口氣。
那天後，蠻夷的領地便再也沒了她的身影。
那天夜裏，她跟著一個人的身影，遠遠的離開了。
他們來到一座靈氣縈繞的靈山之中，女孩麵前站著他的身影，可見，而不可觸。他說：“我要走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她想拉住他，抓了空，隻能無助地說：“不要走，好不好？”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說：“以後，再也聽不到你聲音了，能最後叫一次我的名字嗎？”
她看著他，腦海裏卻似乎沒有他的記憶：“好，可是你叫什麽？”
他輕輕笑著，消失在夜色中。
她失落地低著頭，不住的念叨著：“可是你叫什麽呢。”
她心裏想，是不是記住了你的名字，你就會留下來？我想記住你的名字。
她看著手腕上的鏈子，那顆果殼上刻著兩個字：涼石。是她的名字，他曾說：“這樣，你就不會忘記自己叫什麽了。”
如果那時在背麵也刻上他的名字，那她也能記住他的名字了吧。
帶著淡淡的悲傷，她沉沉的入了夢鄉，在夢中，似看見他在向她招手，陪她在山間玩耍，仿佛他從未離開過……
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滴落在嫩綠的草葉上。
夜空中繁星點點，明月高照，淒涼的夜色下，晚風徐徐吹來。
蟲兒在草叢間鳴叫，唱著一曲悲鳴。
第二天，她從夢中驚醒，在四周搜尋，想要尋找他的身影，然而，一切隻是徒勞。
她傷心地走過茂密的森林，走過清澈的溪流，走過了一座座山，不知走了多久。
她遇見一座城，遠遠望著，不敢進去，想起許久以前，不記得過去了多久，隻記得那時也曾進入一座城中，卻被人們拿著木棍趕了出來，那時她還受了好重的傷，許久才恢複的人形。
那之後，她再不敢輕易踏入城中，怕那亂石會砸向她，怕那亂棍會打在她身上，怕那亂刀會撕裂她的皮膚……
她是一隻妖，注定與城市隔離。
隻是，那日所見的城中景象，尤浮現眼前，揮之不去。這成了她的心結。
漂流了許久，她才在蠻夷之地找到了歇腳處，如今，又該去哪裏好？
這隻叫做涼石的小妖不會知道，她即使進入前麵的彥城不會被人驅逐，她在蠻夷之地待了許久，其實也未被人瞧出身份來，而她卻爬上了這座彥城山——彥城山上住著的仙人，又該會如何對付她這隻小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