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幸福是你給的奢侈(1)
顧淮安非但不怕他,反而像見了自家大哥般,眯著眼衝他招招手,同時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那笑容要多燦爛有多燦爛,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裴樂樂再次瞠目結舌,這丫的臉皮可真是無可厚非。
“跟我走。”不過,還沒等她說什麽,季東朗卻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攫回來,聲音裏透著不可言喻的冷誚。
從電梯裏出來,裴樂樂一路踉蹌著被他拉出公司大門,又被他推進車裏。身後是冰冷剛硬的車壁,腕上卻是他火熱滾燙的手掌,幾乎從未見過他如此粗暴的模樣,她有些怔然,忍不住想抽回自己的手:“哥哥,你弄疼我了。”
季東朗驀地僵住了,像是不能理解自己的所為,他如夢初醒地鬆開她的手,從另一邊上了車。
坐進駕駛位時他點了根煙,吞吐間目光如炬:“你和他什麽關係?”
她赫顏:“同事而已。”
季東朗這樣聰明的人,輕易便看出她眼底的閃躲,薄唇不知何時已抿成一線:“你們很投緣?”
“創意部和公關部在一個樓層,都說公關部出美女,他是個出了名的花花腸子,所以經常來我們部串門,”裴樂樂抬頭,視野裏全是他一張臉,滿滿當當,明明是被壓迫的感覺,可她的心裏卻驀地燃起一絲竊喜,“哥哥,你這是吃醋嗎?”
季東朗愣了一下,扭頭發動了車子,望向前方的眸子裏隱著一絲幽深莫測:“淮安是一個對感情沒個正性的人,你離他遠點,小心他欺負你。”
“那你是嗎?”裴樂樂半開玩笑地問。
季東朗沒有答話,兩攢刀鋒似的眉頭卻緊緊蹙起,神色有點冷漠疏離。
見他充耳不聞,淺淺的失落便像浪潮般推上心頭,裴樂樂垂眸,慢慢扣上安全帶,小聲喃喃:“沒人能欺負我,除了你。”
午飯去的是北區的芙蓉園,那地方杭州菜做的極地道,就是價格不菲。裴樂樂第一次來這裏,還是三年前,也是跟季東朗。
那年她剛念大一,季東朗來A市出差,順道請她吃了頓飯。那還是她快要考英語四級的時候,季東朗特意點了魚蝦,還對她說,該考試了要多吃魚蝦,能補腦子。
其實她從來都沒有對他說過,她對海鮮過敏,可是那一次,她把魚和蝦都吃得特別幹淨,害得季東朗一直笑她像是從難民營裏逃出來的。
再次坐在這個飯店,再次麵對著眼前這個男人,仿佛有道不清的溫暖微漾在空氣中,令人貪戀,卻又令人窒息。裴樂樂深吸一口氣,招手喊服務員過來,連菜單都不看就直接點:“要一份醉蝦、一份清蒸中華鱘,一份菌湯,一份炒菜心。”
季東朗不禁莞爾:“看來丫頭這兩年混得不錯,經常來這裏吃飯。”
“哥哥——”裴樂樂抬眼看著他,隻覺得桌頂吊著的玻璃燈晃得眼酸。
“叫叔叔,”他真正抬起頭來,盯著她時,臉色板得像鐵成鑄的,“沒大沒小的。”
裴樂樂不想跟他爭,隻是用手支著下頜,若有所思地看著麵前的折疊整齊的乳白色餐巾:“還記得嗎?那年我來這邊上學,你出差路過這裏,就順道來請我吃飯。那是我上大學後你請我吃的第一頓飯,也是在這家飯店,同一個位置,一模一樣的菜。”
她頓了頓:“那是我第一次吃醉蝦,蝦放在嘴裏還在蹦,我以為怎麽了呢,嚇得當場就把筷子給扔了。然後你就看著我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發自內心的那種。”
季東朗一怔,低頭笑笑,長長的濃睫垂下來,影得他幽黑的眸色越發淡遠難測:“這麽久的事了,你還記得。”
裴樂樂盯著他:“當然記得了,你走以後,我每個月都會來,上學的時候在外麵看看,工作之後就進來坐坐。”
季東朗啞然失笑,歎息著開了一瓶白酒,自斟自飲起來:“當年我怎麽那麽狠心的對待這麽一個可憐又可愛的小丫頭?”
睫毛微微顫動起來,裴樂樂側首,硬生生把眼內的薄汽逼散:“哥哥……今天早上的新聞,是你托人放出來的嗎?”
她咬唇,看著坐在嬰兒椅上的小小擺弄著手裏的撥浪鼓,又說:“我知道你很在乎晚婷姐,你沒必要為了我的事,再多此一舉,跟她……”
“吃飯呢,敢不提她嗎?”
季東朗瞪她一眼,而後又滿上一杯酒。中途他離場,接了一個電話,回來繼續喝酒、吃飯,然後又接電話,這次他沒有走,隻是頗為不耐地說了一句:要多少?然後又說:好!就掛了電話。
“男人還是女人?”隱約聽出電話那邊女人的聲音,裴樂樂心裏不舒服,借著酒勁沒羞沒躁地指著他,“說謊的人不舉!”
季東朗似乎也有些醉,他啞然失笑,聲音特別大,好像撿錢了。她都不明白他為什麽那麽開心,他卻端起酒杯說:“剛才看你那正經的樣兒我都懷疑這還是不是我的妞兒了,現在我確定了,你是我的妞兒,脾氣還是那麽火爆!”
裴樂樂也笑,和他碰了一杯,說:“彼此彼此。”
吃完飯,季東朗把他們送回家。小小犯午困,直接窩在車上睡了過去,裴樂樂本想把她叫醒了抱走,季東朗卻搶先她一步,小心翼翼地將孩子的身子托起來,靠近自己的胸膛上。
“噓——”他示意她噤聲,而後抱著孩子輕而緩地走在前麵。他是真喜歡這孩子。
裴樂樂微咬住唇看著他的背影,有一瞬間,他回過頭來,衝她微笑,黑眸裏星光如閃,每一寸光都浸潤著柔軟,和愛憐。
裴樂樂瞪大雙瞳,沒有人看到她雪亮的眸色倏然間黯下去,仿佛浸了黝黑的水漬,又仿佛交織著千萬種說不明道不白的情緒,那樣感動卻又感傷。
走到樓上時,小小已經醒了,仿佛知道季東朗要走似的,突然間張圓嘴巴大哭起來:“嗚嗚……嗚嗚……熊爸爸……嗚嗚……吃吃……”
原本緊挨著她的季東朗大概從沒見過這個山河崩倒的陣勢,頓時手足無措。
“親啊,你到底是要你熊爸爸,還是要喝奶?”裴樂樂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嫻熟地從他的懷裏抱過小小,一邊晃著哄她,一邊把剛兌好的奶瓶遞給她讓她把玩著。
果然,小家夥的哭聲漸減。
季東朗盯著她,目光淵然黯冷,語氣也滿是狐疑:“你哄孩子挺熟練的?”
裴樂樂卻沒聽出其他,隻是隨手把小小塞給他:“那當然啦,這丫頭是個愛哭鬼,小時候可沒少鬧我呢!”
看著她輕車熟路給孩子鋪床的樣子,季東朗的眼眸越發緊俏,看向她的眸色也變得無比幽深:“她不是你姐姐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