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的朋友?”裴樂樂倒吸一口冷氣,轉過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其實早想過這件事是顧淮安指使的,所以才會恨了他這麽多年,可是一直以來她也隻是憑空猜測,並沒有任何證據。現在,猜測變成了現實,她隻覺得瑟瑟齒冷。
高旗輕輕一笑,嘴邊的線條很硬,顯得愈發冷漠:“原因很簡單,顧淮安出於一些原因看上了你,找朋友幫忙把你釣出來,然後下藥生米煮成熟飯。隻不過,那時大家都以為你不過是淮安想找的新女朋友,大家都溺愛這個小弟弟,所以對他的話言聽計從。”
他說著,轉眼拿那漆黑的眼睛瞥了一眼裴樂樂,接著開口道:“其實那時候我還有點同情你,不過,後來看你在淮安身邊如魚得水的樣子,我就同情不起來了。而現在,你連東子都勾搭上了,這樣大的野心和功夫,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沉寂在心口多年的傷疤被人驀地一下子揭開了,裴樂樂隻覺得胸膛裏一陣火辣辣的痛,她憤怒地扭頭:“你們幫他迷奸了我!你們全都是在犯罪,現在居然拐回來指責我的不是?”
“如果你不是做錯了事心虛,又為什麽不敢告訴東子這一切呢?”高旗的眼睛從高處瞟下,那是一種極其蔑視不屑的姿態,“隻有一個可能,你根本就是在騙東子。就像你半年前,根本就是欲拒還迎在勾引淮安一樣!”
像被當胸淋下一鍋滾燙的熱油般,裴樂樂氣得俏臉通紅,瞪著他說:“我想我跟你這種人沒什麽好說的。你開門,我要下車。”
高旗卻不理她,神態自若地開著他的車,裴樂樂想她的怒氣一定讓他很有成就感。車很快拐進一條單行道,裴樂樂透過車窗望過去,發現路邊停了依次不少名車,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她依稀還看到顧淮安的那輛捷豹。
心在刹那間慌亂起來,可她還是強自忍著,逼迫自己要鎮定。旁邊的高旗似乎將她看透了,他突然說:“如果不是東子讓我來接你,你以為,我願意來接你嗎?到地兒了,你自便。”
說完,他就打開車門準備下車,裴樂樂喉嚨裏悶悶地猶如被人塞了一團棉花。她突然覺得很委屈,當別人把你當作ji女一樣看待的時候,你自己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真的是ji女一樣,尤其這個人還是季東朗的朋友。
她偏過頭,握住門把手,眼淚在低頭的刹那間潸然滾落,好在夜色漆黑,沒人看得到。
忽然間,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了,裴樂樂微微抬頭,看到季東朗向她伸出了手掌。
“發什麽呆啊?下來啊。”季東朗見她低垂著眼眸,不說話,忍不住笑了。
裴樂樂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這個粲然而笑的男人,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手遞過去。很快,她就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個大大的手掌包裹住了,他的掌心很幹燥,也很溫暖,瞬間捂熱了她的心。
不,不行,別人越是誤解她,她就越是要打起精神來。她要他尊重她,認可她,她要她的大叔毫無壓力地和她站在一起。
這樣想著,她又吸吸鼻子,告誡自己堅強一點。
“我剛才特別忙,所以讓朋友來接你,”走近大廳裏後,季東朗似乎看出她的神情有點不對,就拉著她的手問她說,“怎麽了?眼睛紅紅的跟剛哭過一樣,他欺負你了?”
裴樂樂搖了搖頭,他不說還好,他這麽一說,她的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沒,是我臨走時,隱形眼睛沒戴好,磨得眼睛疼。”
季東朗皺了皺眉,扶著她的手肘,低頭察看:“忍著多難受,那我帶你去衛生間收拾一下吧。”
淚眼朦朧中她慌忙擺了擺手:“沒事的,流過淚已經不疼了,大概已經調整過來了。”
“那就好,不舒服了就馬上告訴我,我叫人去附近眼鏡店給你買副新的。”季東朗還是不放心,眉目認真地盯著她的紅眼睛。
裴樂樂赧顏,剛想再說什麽,卻迎麵遇上兩個人,其中一個男人約摸五六十歲,穿著一件中式的真絲唐裝,頸上帶著一串顆顆圓潤的老山檀佛珠,樣子儒雅而又眉目威嚴。大廳裏衣香鬢影的、好不熱鬧,這樣一個人站在其中依舊是鶴立雞群,裴樂樂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可這一眼多看,就瞧清了他身邊的同伴——
高偉的身形,挺直的脊背,談笑風生的側臉上,又有一隻煙叼在唇邊,熟悉的輕挑不羈的姿態。
心跳不由得怦然,裴樂樂忍不住倒退了一小步,麵前這人竟赫然是顧淮安!
“東子,難得今天你也來了,明芬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看到季東朗時那年長的男人立馬笑著走過來,隻不過當他看到季東朗牽著裴樂樂的手時眉峰卻不禁蹙了一下。
“您太客氣了!”季東朗的臉上掛著一絲客套的笑容,看到顧淮安時,刀鋒似的眉也跟著皺起,但他一臉坦然,並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年長的男人也跟著笑笑,眼睛卻開始打量起裴樂樂:“這位就是……”
他的眼光好犀利,裴樂樂被看得心裏發毛,但她多少也明白了,這個人估計是季東朗的長輩,能直呼他媽媽的名字,身份必定不會簡單。
“她就是裴樂樂,我的未婚妻,”季東朗意味深長地瞥了眼顧淮安,又握握裴樂樂的手,小聲叮囑她說,“快叫叔叔。”
除了上次在公司出事,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這麽公開的場合稱自己為未婚妻,裴樂樂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顧淮安就在麵前,這感覺讓她如芒在背。
可是現在很明顯,季東朗是想借這個親友聚會的機會,公開他們的關係了。她不能讓季東朗失望啊,隻好低下頭,羞怯怯地喊了聲:“叔叔好。”
“嗯,好孩子,明芬會喜歡你的。”年長的男人笑眯眯地點點頭,站在原地跟季東朗攀談地起來。大廳的空氣裏飄滿了酒香煙香脂粉香的味道,彼此牽扯著好似一個無邊的夢境。顧淮安就站在她身邊不遠的地方,仍是不端不正的姿態,他從自助桌子上端起一杯紅酒放在唇邊,輕輕地飲了。自始至終他不言也不語,甚至連正眼也不看向裴樂樂,仿佛根本就不認識她一般。
眼前這個小禽獸,突然之間不禽獸了,裴樂樂反而覺得心亂如麻。她還惦記著高旗的話,心裏還有著恨,但更多的是擔憂,如果真如他所言,這裏好多人都知道從前那件事,又全都誤解了她,那麽……當季東朗向大家宣布自己是他未婚妻時,該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呢?
裴樂樂站在腳下的紅地毯上,隻覺得雙腿也軟綿綿的,她忽然好後悔,為什麽不早點告訴季東朗真相,又為什麽要跟他來這裏?
“又發呆,無聊了?”看到裴樂樂一副緘默無語的樣子,季東朗轉過頭來,也不顧旁人的眼光,一把拉了她到自己身邊。
裴樂樂隻覺得自己猶在半夢半醒之間,腳下被地毯的接縫一拌,踉蹌了幾步,居然徑直跌入了他的懷中。貼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她能感受到周圍一道道目光箭似的飛射過來,她的臉在刹那間好燙好燙,燒成了一片紅霞!
“怎麽了這是?”季東朗倒是不尷不尬,他很自然地一手攬著她的肩,一手端起一杯果汁遞給她,“喝點水壓壓驚。”
“嗯。”裴樂樂點點頭拿起酒杯,那位年長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們一眼,就吩咐顧淮安說:“我那邊還要去見幾個朋友,你好好招待你哥哥嫂子。”
裴樂樂聽得臉一紅,悄悄抬起眼睛來,哥哥嫂子?這個稱呼……好奇怪。
顧淮安卻波瀾不驚地笑笑,說:“爸,你忙你的吧,這兒有我呢。”
“噗——”裴樂樂一口把酒噴了出來,同時將秀眸瞪向季東朗,天呐,這到底是什麽情況,怎麽顧淮安的爸爸也會在場?!
見她一臉不解,季東朗挨近了她,壓低聲音說:“剛才那位是顧淮安的父親,蕭铖的嶽父,也是現金艾迪國際的最大股東——顧衛國。今天這個宴會,就是他的壽辰,家裏的長輩、晚輩通通都在。”他說著,頓了頓:“剛好趁這個機會,向他們宣布咱們的關係,以後再結婚也不用挨個通知那麽麻煩。”
裴樂樂驚得抬起秀眸,也來不及分辨為什麽顧衛國的壽辰季東朗的長輩晚輩都要去,隻是小聲抗議道:“你怎麽不跟我商量一聲呢?我什麽時候說要跟你結婚了?”季東朗拉起她纖秀的素手,放在唇邊旁若無人地吻了吻,又把她拉進懷裏哄道:“好了乖,咱甭鬧了行不行,你什麽心思我還不清楚嘛。”
麵對他這曖昧的動作和眼神,裴樂樂的臉上燙得幾乎就要燒起來,這是她那三十五歲高齡的大叔嗎?怎麽他的行為越來越霸道離譜了?
她當然不知道,這可是季東朗故意做給顧淮安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