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徐雪睜大了眼睛瞧了瞧他,臉頰頓時像被炭火燒著了一般,連話都說得囁囁嚅嚅的,好像是害羞:“淮安……你誤會了,我怎麽敢打顧董事長的主意,我……”
“你當然不敢,”顧淮安低眸瞥著她輕聲一笑,忽然間他又伸出手,看似溫柔地撫上她微微泛紅的臉頰,指尖卻慢慢下移,在她的喉口處倏地收緊了,“其實我挺好奇的,你跟蕭铖什麽關係?這麽賣命的為他做事,嗯?”
“什……什麽?”沒料到他突然會這樣對自己,徐雪強忍著咽喉處火燎般的疼痛,掙紮著用手去扳他的手,“淮安……我跟你才是一條船上的,我如果和蕭總有關係,又怎麽會出賣他來投靠你呢?”
“他故意放你出來激怒我,不過是想讓我自亂陣腳到老爺子那裏告他一狀,老爺子向來喜歡他多過喜歡我,我再去挑他的刺兒,恐怕老爺子會以為我是無中生有,”顧淮安頓了頓,五指間的力氣一分分地加重,眉眼卻依舊是笑著的,“這時候,他再把我和裴樂樂的事情鬧大,老爺子準定對我失望透頂,那我在這個顧家還能有立足之地嗎?”
徐雪幾乎就要被他掐得窒息了,血液似是凝固了般卡在喉嚨裏,憋得她滿臉通紅,好半晌才從唇間迸出:“你……你不要亂講,蕭總是顧老爺子的女婿,又是艾迪的接班人,你誤會我就算……算了,怎麽能這麽汙蔑他呢!”
“接班人?”顧淮安冷笑一聲狠狠甩開她的脖子,再開口時,語氣平靜眼光卻冷得好像一把冰刀,“我就讓你睜著眼睛看我怎麽玩死這個接班人!”
終於被他鬆開了,徐雪開始掩住口劇烈地咳嗽起來,一雙大眼睛裏寫滿了驚恐:“你想做什麽?”
顧淮安看著她有些發白的臉,用滿是嗤笑的神情結束這場對話:“他想爭顧家的家產,我偏讓他什麽都爭不到。”
**************************我是莫道的分割線*******************************
在家裏收拾妥當後,裴樂樂猶豫著給爸爸打了個電話,裴爸爸接得很快,聲音卻多少有些滄桑,他有糖尿病,裴樂樂一直都是知道的。那一瞬間,她忽然覺得爸爸老了,非常老非常老,老到讓人心疼。
裴爸爸聽她說要回家,也沒說什麽,隻是囑咐她路上注意安全。可單是這一句囑咐,就已經讓裴樂樂聽得眼淚漣漣了。
下午的時候,在季東朗的要求下,裴樂樂從家裏拿走了所有屬於自己的東西,打算回頭再把鑰匙交還給張小蕾,以免耽誤人家的房子。
好不容易把東西都搬到季東朗的車上,表姐又打電話說要把小小送回來,裴樂樂說先別,她要回老家一趟,恐怕帶著孩子去不方便。表姐聽說她要回家,大概是覺得感慨,猶豫了一下,才告訴她:“你知道嗎?這些年我養小小的錢,其實都是你爸爸給我的,還有逢年過節我塞給你的生活費,也都是你爸爸囑咐的。”
那一瞬間裴樂樂整個人都呆了,這是她的爸爸嗎?這是還那個凶神惡煞、說要把她掃地出門的爸爸嗎?
她很想哭,但是她忍住了,這些天她流了太多淚,她討厭這樣軟弱的自己,尤其是她不想讓季東朗替她擔心。
終於到了季東朗家,車子停穩後,季東朗主動替她拉著行李,裴樂樂則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麵。周五的黃昏,天空是一片鬆弛的暈彩,品紅、絳紫、赤金、杏黃,這些漸變的顏色像夜燈般,一盞一盞地緩緩展開。
“妞兒,你要丟了。”
季東朗回頭,看著身後慢吞吞的裴樂樂,這幾天有雨,她上次臨走前又把衣服都洗了晾在陽台上,沒來得及收,結果這次回家,所有的衣服都潮潮的,不能穿。唯有一件紅色及踝的長款連衣裙還搭在櫃子裏,樣式大方,色彩灼人,季東朗想也不想就讓她穿上了。
現在隔著夕陽去望她,就像是一團紅色在來來回回的走,空氣似都被拖曳成紅色。而她則低著頭,像是無助的小獸般,被困在赤色的牢籠中。
“嗯?什麽?”直到他叫自己,她才恍恍惚惚地抬了眼。
“你不說話,安靜的就像是要丟了。”季東朗駐足,望著她,語音輕柔似是在哄一個吃不到糖果的孩子。
這樣的語氣讓裴樂樂幾乎閃了神,她吸吸鼻子跟上去,從後麵握住他的手,她喜歡這樣拉著他的手,特別有安全感,但是,她還是沒有說話。
她怕她一說話,就會忍不住流淚。
“你表姐跟你說什麽了?”看出她神色不對,季東朗低頭下在她耳邊輕笑,手指卷繞起她的長發,涼涼滑滑的觸感。
見她緊抿著唇依舊不言語,他想逗她笑,就故意把呼吸黏在她的粉耳上,嗬著她的癢說:“是不是她找高人點撥了你?還是剛才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有仙女拍你的頭了?”
耳朵是裴樂樂敏感區,她是最怕他這一招了,可是此刻她被他癢癢的笑眯了眼,仍舊是不置一詞,隻是垂下眼睫,紅著臉躲。
這下輪到季東朗定住了,他故意逗她,就板著臉裝出一副困惑的樣子,說:“咱們家樂樂真是變了,變成一個很溫柔的女人了,跟以前可大不一樣了呀。”
果然,裴樂樂瞥著眼睛抬起頭,方才來在眼眶裏晃蕩的淚水也不知不覺蒸發了:“那我之前不溫柔麽?”
季東朗看著她,慢條斯理地歎氣,然後說:“一點也不搭邊。”
裴樂樂簡直氣結,抓著他的手臂去踩他腳,她踩得好用力,白皙都臉上都沁出紅潤的色彩,像極了三月裏盛開的粉桃紅,那樣得鮮嫩誘人。
旖旎的風光裏,季東朗騰出一隻手,攬住她的腰,笑得前仰後合:“看來,剛剛都是幻覺啊。”
“是啊,我就是個潑婦,遠近聞名的潑婦,跟溫柔不搭邊,怎麽先生你懊悔了,你要娶的是個母老虎呢!”裴樂樂停下來嘟著嘴,她就想不明白了,有那麽好笑嘛,怎麽他總能看著她笑得那麽開懷。
季東朗笑得輕喘,低下頭輕吻她桃紅的麵頰:“怎麽了?我就喜歡母老虎,在床上的時候,嗷嗷叫得可好聽了。”
裴樂樂沒想到他會開這樣沒下限的玩笑,臉在刹那間紅得幾乎能滴血。她窘得厲害,站直了本來想瞪瞪他,卻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承認,她被他逗樂了,開始隻是一笑,後來笑聲仿佛打開閘門的洪水,再也憋不住,一湧而出。
最後,她像隻乖乖的小綿羊,一路笑著被他牽回家。
一進家門,裴樂樂就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季東朗一直跟著她幫忙,他還拉著她的手去最裏間的一個小屋,說以後這裏可以改成兒童房,讓小小住著,還問她喜歡什麽樣的床,他明個兒就去買。
看他熱情滿滿的樣子,裴樂樂忍不住一笑,推他說:“不用那麽麻煩,小小跟著我們一起睡就好了。”
“那怎麽行?”季東朗皺眉,傾身一點一點壓過去,將她漸漸壓倒在牆上,吻著說,“你已經從身邊消失兩年了,好不容易抓到你,我還得多出一個小情敵跟我搶床鋪嗎?”
裴樂樂又羞又氣,側過頭,左閃右躲著他的吻:“有你這麽霸道的男人嗎?吃自己女兒的醋!”
季東朗全當聽不見,手覆蓋在她的胸前,輕輕撫摸著:“不如這樣吧,咱買個上下鋪,回頭你再給我生一個兒子,剛好姐弟倆都有了,你說好不好?”
裴樂樂一怔,臉在刹那間紅到了脖子根:“你想得可真長遠。”
季東朗抬手,彈彈她的腦袋,笑說:“傻瓜,我們本來就有一條很遠的路要走呢。”
聽他這麽說,裴樂樂的心裏像被豔陽照過般,滿當當的都是暖,季東朗卻沒再多說,而是拉著她打開了另一扇門:“這個客房也空著,回頭我找人收拾一下,什麽時候你爸媽來了,也可以暫住著。”
他頓了頓,眉頭又蹙起說:“不過我覺得這房子也不夠好,這還是早些年我一個做房地產的朋友拉我入住,我那時隻想著買來做個順水人情,偶爾出差來A市也能歇歇腳,並沒打算在這兒長住。如果你不喜歡這裏,要麽跟我回B市的大宅子裏,要麽咱們就在A市再買一套房,也當是我送給小小的禮物,你說好不好?”
這房子還不夠好嗎?兩層精裝修帶花園車庫,這樣的房子裴樂樂就算奮鬥一輩子恐怕也沒有能力買到吧,而他居然還是捎帶著買人情用的。
資本家就是資本家啊!
裴樂樂不禁咋舌,頭也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用那麽麻煩的,這裏就挺好,我是屌絲命啊,住太好的地方我水土不服。”
她可不想讓人以為,她是圖他的錢,才會跟他在一起。
季東朗當然明白她的小心思,他低頭抱著她,親吻她的頭發說:“傻丫頭,我現在雖然公司出了問題,沒以前闊綽了,但養你的能力還是足夠的,你不用替我省錢。”
“其實我倒寧願你窮下來,沒錢養我。我養你——”裴樂樂把臉扭在他的懷裏,雙手緊緊地抱著他。
季東朗一怔,寵溺地拍拍她的頭,笑說:“好,等我老了走不動了,可不得你養著我?”
等到彼此都老了,他們之間真的有那麽久那麽久的時光值得期待嗎?
裴樂樂笑了,原來這就是愛的感覺,那麽安穩,那麽貼心。
周六上午的時候,季東朗想給裴爸爸買點禮物,偏偏裴樂樂又感冒了,他不想讓她太費心,就囑咐她在家等自己,晚上他們一起坐飛機回老家。
東西是都買全了,可他剛坐上車準備回家,就接到一通熟悉的電話。
眉頭微微一蹙,他不禁拿起手機,聽筒那頭傳來一記輕輕軟軟的女人聲音,像是喝得醉了:“來見我最後一麵吧,遲了,你就隻看見屍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