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裴樂樂看到季東朗的時候,他已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因為怕她看不到,他還站得身姿筆挺。那樣鶴立雞群的一個人,本就像明亮的星般耀亮整個暗淡的廳堂,所以裴樂樂一眼就認出了他。這一認,心湖裏又泛起莫名的熱浪。
她好像忽然之間,明白了父親,明白了所有那些不看好自己和季東朗的人。季東朗是那麽的優秀,是旭日、是星辰,指點江山、高高在上,像他這樣的男人,本該值得更好的女子。沒有複雜的背景,沒有不堪回首的往事,沒有世故的心機,沒有太多期許和要求,他應該和那樣幹淨溫婉的女孩子在一起。而他的身邊,必然不會缺少這麽一個女孩。
可是他卻選擇了她,茫茫人海中,他卻牽起了她的手,甘願為她低聲下氣、甘願許她一段奢侈的婚姻。如果不是真愛,又何必如此?如果這是真愛,這又該多麽難得?
裴樂樂咬咬唇,拉緊小小的手,朝他快步跑了過去。她已經決定了,無論未來如何,哪怕有天他們真的無法走到最後,她也不會再怨,不會再恨。她要步履堅定地跟他走下去,因為茫茫人海中,他偏偏選擇了她,因為茫茫人海中,她偏偏愛上了他。
季東朗看著朝自己飛奔而來的兩個人兒,一顆心像被一股溫暖而又堅定的力量包裹著。
“你怎麽會在?你明明不知道我幾點到站的。”離他還差大約兩米的時候,裴樂樂卻突然頓住了腳步,不知為何,她竟有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滋味。
季東朗抬眸,遙望著她:“我站在這裏一直等,一直等,我想我總會等到你。”
心像被灌了蜜一樣,裴樂樂咬咬唇,微仰著臉嗔怪他:“你傻不傻,打電話問問我不就好了?”
季東朗仍舊笑著,隔著穿梭的人群,她的麵龐依舊是那樣的清晰、明媚:“你等了我那麽久,等了我那麽多次,這一回,我也想好好地等你一次。”
甜膩的滋味一絲絲地炸開在血液裏,裴樂樂丟下行李皺皺鼻子,眼角裏的笑意卻藏也藏不住:“喂,你再這麽不過來,我就累得走不到了。”
“遵命!”季東朗笑著走過去,他張開手臂摟著她的腰,一個用力便將她騰空抱了起來。
“你瘋啦!”周圍人紛紛扭過來看,裴樂樂也嚇了一跳,她用拳頭輕捶著他的胸膛,想讓他把自己放下來。
季東朗卻不放手,他難得膩歪地蹭蹭裴樂樂的臉頰,輕聲說:“難怪人們都說媳婦兒要抱回家。”
“爸爸,我也要抱抱!”小小昂著頭看著兩個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驀地閃爍出明亮的光,仿佛能感知到父母的喜悅。
“好,小小也要抱,”季東朗笑了,他鬆開裴樂樂彎下腰,單手將女兒抱起來,然後拉住裴樂樂的手說,“媳婦兒,咱們回家吧?”
媳婦兒這個詞兒可真受用,裴樂樂輕笑撲到他臉上輕吻一下,但隨即跑開,像調皮孩子,非要他霸道地攥緊她的手腕,把她拽過來,才妥協似的地靠住他的肩,說:“走吧,相公。”
“你這用詞!”季東朗哈哈笑起來,一直像塵埃一樣飄蕩的心卻忽然間有了落定的感覺。
一路上裴樂樂都安靜地坐在車裏,看著駕駛位上季東朗的側影,過往的燈火在他的臉上映下斑駁的光亮,那樣溫潤、令人心安。抿起唇微微一笑,她側過臉,看向車窗外的天橋。她還記得幾個月之前,她還經常來到這座天橋上,一言不發地看著橋下的車流。她記得季東朗曾對她說過:“心情不好的事情,你就站在天橋上看下麵堵車。車堵,心就不堵了。”
現在她半倚在季東朗的肩頭,橋下,車燈如星光般稀疏,竟真的不堵了。她是多麽感激,感激上蒼給她今日的一切,感激到害怕有人會收回這一切。
“想什麽呢?”仿佛感知到她的沉默,季東朗用肩膀蹭蹭她。
裴樂樂轉眸瞥著他,慢條斯理地說:“想你的身上怎麽一股消毒水的味兒,你從哪兒來呀,吃飯了沒?”
季東朗輕笑一聲:“怎麽著,你管飯嗎?”
“那先生你餓嗎?”裴樂樂坐好了,垂眼側過臉。
季東朗歎氣:“餓得臉都綠了。”
裴樂樂忍不住笑起來,一回家,她就放下行李,去廚房裏忙碌起來。彼時,季東朗正坐在客廳裏拿起筆記本看明天的行程報表,他正看得困頓,一股子誘人的飯香卻從廚房裏飄出來,沁入他的鼻尖。
他怔了一下站起來,挪步到廚房,發覺裴樂樂正係著圍裙煮飯,動作嫻熟、有條不紊。
原本以為她是說笑,沒想到她竟當了真,季東朗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某纖瘦的背影,忽然就想,自己過去那麽多年的執迷和痛苦到底都是為了什麽?為何他就沒有早點發現這個女人的好?
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
他就像是一艘經曆過驚濤駭浪的船,帆破了,心累了,在這一刻,終於駛入一個寧靜的港灣。暴風雨是能讓人輾轉難忘,這沒錯,可毫無疑問,那個能讓他一生為之停靠、為之奔波的,就隻有眼前這個女人。
吃完飯後,裴樂樂主動要求洗碗,讓他去哄孩子睡覺。小小這丫頭興奮了一晚上,這會子早就睜不開眼了,一沾床就睡得人事不知。看著女兒在睡夢綻放出笑靨,季東朗的心也跟著暖下來,他躡手躡腳地起身,退出房間關上門。
走到廚房時,裴樂樂還在洗碗,有一縷長發從她的額角垂下來,貼在她精致的側臉上,遠遠望去,竟是這樣嫻靜而迷人。
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季東朗從背後摟住了她纖細的腰,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唇在她的耳垂上輕輕摩挲:“媳婦,你做的飯真好吃。”
感覺到腰上突然一緊,緊接著,有炙熱的溫度從他的手臂上一寸寸地傳遞過來,裴樂樂的心咚咚地跳動著:“你不嫌棄就好。”
“我怎麽會嫌棄?”季東朗唇角微彎,在她細白的脖頸上印下一串串的吻,“你天天做給我吃,好不好?”
裴樂樂被他親得身上一陣酥軟,她紅著臉推開他,故意撅起嘴說:“我跟你很熟嗎,為什麽要天天做給你吃?再說,萬一哪天你膩了,又消失了怎麽辦?”
季東朗的吻頓了頓,在她耳後說:“我們結婚吧,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