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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走出顧淮南家的時候,程菲衣忍不住問顧淮安:“你剛才,為什麽不幹脆跟他撕破臉皮,對質清楚昨天晚上的事兒?”


  顧淮安掏出汽車鑰匙,聽到不遠處的幾聲鳴笛後,徑自往那個方向走去:“我沒有證據,說了也不會有人信,所以不想打草驚蛇。”


  程菲衣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既然這樣,那你今天就不該衝他發脾氣啊,你跟他發脾氣,他肯定就知道你懷疑他了。這樣一來,他將來一定會對付你的。”


  顧淮安並沒有顯露出擔心的神色,隻是沉著聲音說:“我跟他發的脾氣都無關痛癢,但也能敲山震虎,讓他收斂一點兒。”


  程菲衣恍然聽懂又恍然未聽懂,便呆呆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原來你早就計劃好一切了。”


  顧淮安眉頭微皺著,身子一彎,縮進車裏:“不是這樣。”


  “啊?”程菲衣一怔,眼眸也睜得大大的。


  顧淮安轉眼,看著路邊梧桐的葉子被秋風掀起來又悠悠地跌下,不由皺緊了眉,半晌之後才出聲說:“沒什麽。”


  去之前他是在心裏算計了很多。可他衝顧淮南發火,卻根本無關算計也無關智慧,隻是因為那是他的大哥,他這輩子最親最敬的大哥!


  他其實不該發火的。


  他這樣子程菲衣就更困惑了,她個性耿直,不愛藏著掖著,想到什麽就都說了:“我想不明白,如果那個害你的人真的是他,他又為什麽要害你?就為了家產嗎?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麽從來都沒有在公司裏爭取過一席之地?”


  顧淮安微微抬起眼睛,停了一會仿佛才回過神來,說:“他不去爭這一席之地,並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程菲衣坐進車裏係好安全帶,眉頭卻並未舒展:“我還是不太明白,什麽叫……不能?”


  顧淮安眯了眯眼,盯著後視鏡裏的自己,若有所思:“他不能,是因為爸討厭他。”


  “為什麽?”程菲衣問。


  一瞬間,顧淮安的眼掃過程菲衣,他的眼睛黑得像秋夜裏的天空,危險且深不可測。


  在這種目光裏,程菲衣如定魂針一般釘在原地,她低頭,心急惶惶地說:“對不起,我不該過問你的家事。”


  收回淩厲的眼光,顧淮安把手放在方向盤上,緩和了聲音說:“回去吧。”


  “噢。”程菲衣再不敢說什麽,隻乖乖地應了。


  在公路上穩速行駛著,車裏極其罕見的安靜下來,顧淮安似乎有些不適應,他側眸看了看身邊的女人,她正拄著手肘低眸沉思。


  顧淮安看住她,挑了挑眉:“還想什麽呢?”


  程菲衣怔了一下,下意識地搖頭:“我不敢說。”


  顧淮安嘴角扯出一絲不成型的笑:“我又不是老虎,看把你嚇得。”


  見他的臉色又恢複如常,程菲衣也跟著抿唇一笑:“我是在想,你既然知道你大哥的嫌疑很大,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季東朗嗎?畢竟現在艾迪是他在打理,萬一他沒有防備,被你大哥算計了……”


  “不打算。”顧淮安回過頭,繼續看著前方的路,原本吊兒郎當的神色又變得深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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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季東朗的背影踱向了陽台,並緩緩消失,裴樂樂才抿抿唇,接通了電話。


  “我想見你。”果不其然,入耳的是顧淮安的聲音。


  聯想到剛才季東朗說的話,裴樂樂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幹什麽?”


  顧淮安頓了頓,才說:“恭喜你。”


  裴樂樂怔住了,片刻後她忽地一笑,帶著些許苦澀:“那我謝謝你啊,電話裏恭喜恭喜就算了。”


  顧淮安似乎很不滿,他特意抬高了音調說:“你就不怕——”


  裴樂樂卻早有戒備似的,直截了當地打斷了他:“你少拿照片的事情要挾我,顧淮安,我實話告訴你,我已經把我跟你的所有事情都寫在一封信裏,婚禮前,我會親手交給季東朗的。從今天起,我不會對他有任何欺騙、任何隱瞞,我信他能接受一個不完美的我。”


  顧淮安耐著性子聽她說完,才嘿嘿一笑道:“裴樂樂,我隻是想說,你就不怕我去搶新娘嗎?”


  聞言,裴樂樂呆了一呆:“……你得了吧。”


  顧淮安在電話裏輕聲笑起來:“晚上八點,在XX樓,我請你吃飯。”


  裴樂樂連忙打斷他:“你先別急著說,我可沒答應。”


  顧淮安卻不以為然地回她:“馬上你就是我嫂子了,這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們不該坐下來好好談談,把關係都理清楚嗎?”


  他都這麽說了,裴樂樂反倒不好再說什麽。也許他說的對,一旦她嫁給季東朗,他們之間的關係本身就是一種尷尬,如果不化解這個尷尬而是一直硬著頭皮托著藏著,恐怕結果未必會盡人意。


  剛好季東朗接了電話後也說有急事要出門一趟,晚上就不回家吃飯了,裴樂樂便借著這個空隙去了與顧淮安約定的飯店。


  國慶後,夜晚越發料峭了,走在街上裴樂樂隻覺得寒氣侵骨。下意識地抱了抱肩膀,她推開飯店的門走進去,烏木的地上鋪了厚厚的毯子,整個店裏的裝潢都是紅彤彤的滿堂異彩,像火一樣烘著她的臉頰,可不知道為什麽,她隻覺得冷。


  他跟她約在這樣喜慶的地方,實在太過諷刺。


  進包間的時候,顧淮安已經坐在那兒了,見她來,還溫溫和和、親親切切地站起來替她拉椅子。難得他脾氣好了一回,裴樂樂略感怔忪,但還是走到他對麵坐下來:“說吧,還有什麽要理清楚的?”


  顧淮安以手肘支著腦袋,淡笑著望向她,她問的立竿見影,他索性也開門見山:“你既然要嫁給季東朗,肯定已經知道季東朗的母親就是我繼母這件事了吧。”


  裴樂樂皺了皺眉頭,說:“是啊,是又怎樣?”


  顧淮安低眸,倒了一杯茶遞給她,語氣不溫不火的:“那你知不知道,我爸跟他媽,壓根兒就沒領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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