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結
雪壓枝頭，江夜圍爐燙酒，一邊燒著醒酒湯。
??正暗自疑惑陸雪琪今日裏的怪異表現。
??便在這時，不遠處一道劍光驟然而至，劍光按落，卻是水月同文敏兩人。
??“師父？”江夜一愣便起身見禮。
??“夜兒，為師今日來找你有些話想要跟你談談。”
??水月當先開口，又惹的江夜一愣.……他還以為是陸雪琪跟水月起了爭執，這才惹得前者跑來自己這裏，對方現在來他這裏也是為了找陸雪琪，可眼前一看，竟然是有事來找自己的？
??“難不成你不願跟師父談談？”見江夜發呆，水月半開玩笑的說道。
??“呃，師父有命直言便是，弟子定當遵從。”
??水月一搖頭，道：“哪有什麽命令，你若左右無事，不妨隨為師一同走走？”
??江夜扭頭看了看身後的竹居又瞧了瞧水月，最終點了點頭。
??而此時，水月已經沿著江夜特地開辟出來的小路走出了許遠，見狀，江夜隻得快步追上前去。
??可就在經過文敏身旁的時候，他突然對那也想跟著一起去的文敏低聲道：“師姐，師妹她喝多了，正在屋裏睡著呢，那邊我已經煮好了醒酒湯，麻煩你進屋好好照顧她。”
??說著，便向水月走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而文敏瞧著跑開的江夜不由得滿腦袋問號。
??小師妹一大早就出門了她是知道的，想來應該也是跑這裏來了，可還沒等她問對方來沒來過，就突然得知從不沾酒的師妹跑這裏來喝酒來了，而且還喝醉了？？？
??她倒也不會認為江夜故意編謊話誆騙她，隻好轉過身，走到竹居前推門而入。
??一入門便是有些刺鼻的酒氣，接著文敏便看見自己那一向清冷，性子跟自家師父有七分相似的小師妹，此刻正上半個身子探在窗外.……吐個不停.……
??床下則是一地散發著酒氣的汙穢。
??“師妹你沒事吧！”她急忙上前，伸手輕輕拍著陸雪琪的後背。
??都吐成這樣了怎麽可能沒事？文敏暗怪自己發傻，嘴上卻責怪道：“你還真喝酒了呀，可就算你想喝酒也不能一下子喝這麽多啊。”
??文敏說著忽然想起了剛剛江夜提及的醒酒湯。
??把陸雪琪的上半身扶好，道：“師妹你等會兒啊，剛剛師弟說給你煮了醒酒湯，我這就去給你拿。”
??說著一溜小跑出了屋子，沒過多時沒端著盛有醒酒湯的壇子走了回來。
??環顧四周，從桌上拿過一個瓷碗盛上了一碗醒酒湯。
??這醒酒湯不知是用什麽原材料熬煮而成，散發而出的淡淡幽香令得屋內的刺鼻酒氣散去了許多。
??“那壞家夥弄的東西我才不要喝……”
??滿身酒氣的陸雪琪滿是嫌棄的推開了眼前的醒酒湯。
??這倒惹得文敏更是迷惑，見陸雪琪執意不喝，她隻得把醒酒湯放在了桌子上。
??一手握起陸雪琪的手，她關切的問道：“師妹你是有什麽煩心事嗎，要是有煩心事可以跟師姐我說說嗎？說出來會輕鬆很多的。”
??或是因為酒精麻痹了大腦，雙手抱著文敏的胳膊，臉上露出了以往對方從未見過的表情。
??“.……憑什麽嘛，自從師父收了那壞家夥為徒之後，師父她就不怎麽顧著我了，反而隔三差五的對那臭家夥噓寒問暖.……雖然，雖然懶師兄很厲害什麽都會，可.……可師父也不能這麽偏心不是？甚至甚至我估計師父都想把首座的位置傳給他了……師姐，你說師父是不是好偏心？”
??聽著陸雪琪那委屈的語氣，文敏卻是一樂。
??怪不得她覺得對方最近有點奇怪，原來因為師父多往這裏跑的關係？
??“明明.……明明我比那壞家夥入門久多了.……可最近師父好像隻顧著疼師兄去了.……”
??陸雪琪猶自喋喋不休，那模樣像極了後世裏因為國家開放二胎政策，突然多了一個弟弟妹妹，被分去了爹媽疼愛之後滿心委屈的倒黴孩子一樣。
??文敏笑嗬嗬的伸出食指點了點陸雪琪的額心，道：“原來咱家雪琪是以為師父不疼自己了在這裏喝酒買醉呢？原來你是吃師弟的醋呢啊！”
??“可你這委屈可是生的莫名其妙了。”文敏握著陸雪琪的手，說道：“咱們小竹峰誰不知道，師父最疼的就是你了，那可是把你當親生女兒對待呢……而且你剛剛說師父想把首座之位交給師弟？你呀你可真是喝多了，師弟入門不過半年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的？而且咱們小竹峰首座可是曆來都隻能由女子擔任的。”
??她把陸雪琪從床上拉了起來，道：“你要不信，咱們現在就去找師父，你看看她現在是怎麽說的？”
??話說著，她便生拉硬拽的拉著陸雪琪除了屋子。
??……
??落雪紛紛，不知何時天上又開始落下大片大片的雪白。
??雪花落在皮膚上稍顯涼意，令陸雪琪的酒意已經散去了大半。
??回想著方才的表現，她滿臉窘色。
??被文敏拉著在雪地裏走了很久，終於看到了不遠處一方涼亭之下的水月跟江夜兩人。
??“師姐咱們回去吧，不能偷聽師父跟師兄談話的。”
??陸雪琪抽手欲走，可卻被文敏死死拉住半分動彈不得。
??文敏笑道：“聽聽吧，看看師父怎麽說？要是你自己心裏想不明白，以後還不得天天借酒澆愁？”
??聽到對方的調侃，陸雪琪更覺尷尬，可既然走不了，當下也不禁豎起了耳朵想聽聽前麵兩人到底在說些什麽。
??涼亭下，跟著水月在山上山下已經遛了快一個時辰彎的江夜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師父？您今天來找弟子，不會是單純是為了看雪景的吧。”
??水月聞言微微一怔，她之所以領著江夜走了這麽久還沒說正題，實在是她還沒想好怎麽說。
??如今聽到江夜出聲詢問，隻好輕歎一聲，道：“夜兒，以你的天賦資質若是放在其他幾脈必定會被當做首座培養，而在小竹峰卻隻能做為一個普通弟子，你.……心中可有不願？”
??江夜一愣，卻是沒想到水月會突然說起這樣的話題。
??不遠處偷聽的陸雪琪聞言低下頭來，水月這樣一句話就等於徹底斷了江夜成為小竹峰首座的路。
??江夜卻仿佛沒注意到這一點一樣，他笑道：“師父嚴重了，什麽願不願的。弟子的脾性師父您是知道的，一向懶散慣了，要您真把我當成首座培養，一想到以後要麵對那麽多的門內事務，我光想想都要煩死了。”
??他對於小竹峰首座的位置可從來沒想過，正如他說的一樣，要是真坐上那個位置，整天各種瑣事纏身，還談什麽禦劍逍遙天地間啊……
??見江夜如此說，水月神色微異。
??誠如她所說一般，江夜的資質放在任何一脈都足以當做下一任首座培養，即便其他幾脈大多都已有了下一任首座的人選，可隻要沒到繼任那一天江夜就都有機會，可唯獨在小竹峰他沒有任何機會.……做為隻招收女子的小竹峰招了一個少年做為弟子便已經是破例了，首座之位定不可能傳給男子.……而即便沒有這一古訓，她也不會把首座之位交給江夜，因為下一任的小竹峰首座她早已選定了人選。
??首座之路自是斷絕，而那九天神兵之一的天琊在水月心中也早已有了歸屬的人選。
??如此一來，居然沒有能夠交給自己這個弟子的東西……
??……如果江夜僅是一個普通弟子，水月自然不會有這麽多想法.……可半年以來的相處，她越發發現自己這個弟子資質之恐怖，悟性之高絕簡直駭人聽聞，除卻太極玄清道的修煉，她居然完全教不了對方什麽。
??天才一向都是狂傲與敏感的，尤其是像對方這般妖孽的天才心底更是如此，她很擔心未來對方會不甘居於人下，以對方的資質天賦，若將來真的因首座之位感覺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而心生怨念，那對小竹峰以及青雲門都必定是一場災難。
??所以，她這半年來才會時時來照看自己這個唯一的男弟子，以免對方會走上邪路。
??今日的交談也是如此。
??可誰料的對方對於她的問題，眼底從來都是純澈猶如星河，臉上更是不曾露出半分不滿，風輕雲淡自始而終。
??水月又道：“且不提首座之位，眼下你已要突破玉清四層，以你的資質整個小竹峰上下能配的上你法寶也唯有為師手中的天琊，可天琊曆來便是小竹峰首座佩劍，如此，你心底也沒有怨恨？”
??江夜聞言臉色始終不變，他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雖說天底下很多東西都是要靠自己爭取的，可前提是這件東西是你自己喜歡的，首座之位非我所願。至於天琊，弟子雖喜劍，可它應該有更適合它的主人，師父心底難不成不也是這樣想的嗎？”
??說著，他突然咧嘴一笑，道：“畢竟，天琊就應該配雪琪嘛！”
??水月愣住了，她萬萬沒想到江夜會給她這樣的答案。
??莫名的，她忽然想到了當初她曾聽到自己這個弟子對雪琪說過的話。
??觀星河潮起潮落，看人間萬千繁華盛衰……逍遙於世，不羈於物。
??……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的少年，怎麽可能是會因外物而心生魔障？
??一直以來倒是她執迷了。
??……
??雪一直下個不停，天空早已黑壓壓的沉了下來。
??陸雪琪隨著文敏回了小竹峰。
??一路上，她腦海裏滿是先前江夜所說的話。
??一想到自己心頭的委屈都是她庸人自擾，就不由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水月問江夜的話也點醒了她。
??她這個師兄天資絕世，這一點沒有比整日去對方住所跑的她更清楚了，這樣的人放在哪一脈，即便是通天峰，也絕對是眾星拱月般的存在，可在小竹峰，因為門規的限製，他自始而今都是一個人居住在此地，山峰雖大，可能與之交談者不過寥寥。
??自己若心有鬱悶尚能跟師姐訴說，可他心間事能向誰傾訴？
??無非天地草木罷了。
??可便是如此，對方卻始終未曾對生活抱怨過什麽，與她先前心頭莫名湧出的委屈相比，她此刻更是羞愧起來。
??但是一想起對方最後那句話，她卻不禁啐一口。
??“.……可惡的家夥.……”
??“？嗯？師妹你說什麽？”前麵的文敏停下了腳步，疑惑的看著陸雪琪。
??“沒什麽呢，師姐咱們快回去吧！”
??她晃了晃頭，臉上露出了一抹即便是文敏也不曾見過的明媚笑容。
??瞧著越過自己朝水月住所跑去的陸雪琪，文敏愣了片刻旋即露出一個寵溺的微笑：“真是的，盡管是天才終究也還是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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