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青雲夜話
夜晚，小竹峰上。
自打同林驚羽比鬥之後，江夜便徑直回了住所。
“爹爹，我還要吃。”
本是特地給陸雪琪帶回來的栗子糕如今卻是全便宜了他懷中這個橫空出世的便宜閨女。
對於莫名其妙多了一個閨女這件事，一開始江夜的確是有些措手不及，可好在他連主神都見識過了，也曆練了幾個世界，再加上他本就神經大條，白天震驚過後，到現在也隻能坦然接受自己多了個女兒的事實。
“乖，小孩子不能一下吃這麽多甜食的，會長蛀牙的。”
說也奇妙，這小家夥雖然不是他按照正常程序生出來的孩子，可大抵是因為對方乃是因為吸收了他的血才化形為人，他對這小家夥倒是有一種血脈相連的神奇感覺。
“可我好餓呀……”
小不點兒窩在江夜懷裏，眼巴巴的瞅著桌上的甜品。
“還餓？”
江夜沒好氣的刮了一下小不點兒的鼻頭，似笑非笑道：“我看你是嘴饞才是。”
“你看看你口水都要流下來啦！”
說著，他好笑的替小不點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爹爹你壞！”
小不點兒似是有些害羞，不依不饒的一頭紮進了江夜懷裏。
“好了好了，一會兒我給你做好吃的，小孩子可不能老吃甜食的。”
“真噠？！”
她猛地從江夜懷裏抬起頭來，一雙仿佛會說話的大眼睛瞧著對方，欣喜道：“爹爹一直以來最疼我啦！”
“什麽一直以來.……”江夜摸了摸鼻子，有些無語。
這孩子咋想到啥說啥，明明自己剛知道多了個閨女來著.……
“就是嘛。”
小不點兒抱著江夜的胳膊，掰著指頭說道：“以前夭夭還是一棵樹的時候，爹爹每天都幫夭夭澆水，天氣不好的時候還會親手搭棚子替夭夭遮風擋雨呢……而且每天還會陪夭夭說話呢……”
江夜聽明白了，原來這小家夥把自己以前的舉動看做對她的關愛照料了。
不過這麽看的話，這小家夥還是桃樹的時候就已經有自己的意識了？
一想到夜深人靜，心中孤寂無人言說，隻能將心中話說給草木聽的舉動……江夜忍不住老臉一紅。
即便曆經了兩個世界的曆練，可他卻依舊如少年心性，此地雖屬小竹峰，可平日裏基本都是他一人居住，即便是陸雪琪也不是每日都來的，每日孤身度日，難免有些孤單，無聊之時心裏話也就隻能對花花草草說上一說了。
隻是，如果他早知道自己親手種的桃樹，有朝一日會變成自己閨女，那打死他都不能做出那麽羞恥的舉動。
一想到自己當初對著花花草草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江夜就有些上頭。
他在這裏暗自尷尬，一旁一直沒有吭聲的陸雪琪卻發現了華點.……
小家夥的話她當然明白是什麽意思。
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了深更半夜，江夜一個人蹲在小樹林裏，自言自語跟花草交談的場景……
這也太可憐了吧.……
想不到師兄居然還有這樣一麵。
抿了一口茶水，陸雪琪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止不住的在江夜臉上上下打量。
“這麽瞅著我做什麽，我臉上有花嗎？”
對方古怪的眼神令江夜一陣陣不自在。
“我想起來師父找我好像有事來著，你先看著這小家夥，我去主峰一趟，等我回來，我可要看看師妹你這幾年不見修為到底精進了多少。”
說完，便把小家夥放到了地上，一溜煙兒似的跑沒影了。
天可憐見，他自與陸雪琪相遇之後，在對方麵前從來都是一副萬事不驚的師兄兄長表現……如今讓對方知道自己居然跟個小孩子一樣，也會有孤單寂寞的時候，甚至還跟花花草草聊天……知曉自己有過這麽幼稚的舉動，鬼知道對方會怎麽想自己。
瞧著丟下一番兄長發言，匆匆溜了的江夜，陸雪琪似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冷漠的臉龐如冰山解凍般露出一抹極柔的微笑。
“娘親笑起來好好看呀。”
陸雪琪把身旁的小家夥拉到懷裏，難得玩笑般說道：“我平時就不好看嗎？”
“當然不是啦。”小不點兒使勁搖了搖頭，認真道：“娘親平時就很好看啦，隻是笑起來更好看呢。娘親多笑笑的話，爹爹會更喜歡的呢。”
陸雪琪聞言啞然，忍不住伸手彈了一下小家夥的腦門，輕聲哼道：“師姐還真沒說錯，你這孩子這麽小就滿口花花。”
“是事實呢。”
小家夥依舊滿臉認真，惹得陸雪琪越發好笑。
“好好。”
她笑著輕撫小家夥的後背，忽而問道：“夭夭，我教你讀書寫字好不好？”
“寫字？”
小家夥歪頭看著陸雪琪，道：“夭夭會寫字呢。”
“真的嗎？好孩子可不能撒謊的哦。”
在她看來，小家夥雖然乃是精怪化形，自然與尋常孩童不同，但說到底不過是個奶娃娃，怎麽會識字寫字呢。
“夭夭才不會騙娘親啦。”
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小家夥伸出一條小胳膊，在指頭上沾了一點茶水，而後在桌上一筆一劃的寫了起來。
一筆一劃雖然略顯生疏，可卻能辨別其所寫內容。
“溫香暖玉？”
陸雪琪沒想到小家夥還真會寫字。
隻是……這寫的什麽呀……誰教她寫這種東西的.……
“娘親你看吧，我真會寫字的呢。”
聽著小家夥那跟獻寶似的稚嫩童音，陸雪琪的表情越發柔和。
“那夭夭知道溫香暖玉是什麽意思嗎？”
“我當然知道啦，娘親就是溫香暖玉呢，這是爹爹說的呢。”
陸雪琪的臉色一下子便紅了起來。
一雙銀牙緊咬。
這家夥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東西呢！
心底輕啐了一口，方才心底的憐惜之情頓時煙消雲散。
……
小竹峰上，望月台中。
青雲有六景，天下聞名，而這小竹峰上的望月台自是其中之一。
雖說江夜早已拜入小竹峰下，可時至今日，這還是他第一次來這望月台。
此間正值滿月之日，月滿如盤，清冷的月輝撥開雲層爬上雲端，頗有種“海上生明月”的意境，隻是這月依舊是月，這海水被無邊的雲海所取代了，而在這皓月當空之前，正有一曼妙人影憑欄而望。
“師父。”江夜上前拜見。
“夜兒你白天做的不錯。”
水月轉過頭來，臉上是不加掩飾的笑意。
“蒼鬆那老匹夫自打收了一個不錯的弟子之後，那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額哈哈。”
江夜聞言隻是撓頭幹笑，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
雖說同為同門，但七脈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大局之上固然一致對外，但平日裏的你爭我鬥卻是少不了。
當然，身為各峰首座就算再不對付也不能挽胳膊擼袖子幹一架，所能比較的就隻有看看誰門下弟子優秀了。
“那老貨還抱著趁此次會武讓自己的徒兒揚名的打算，卻是沒成想第一場就被你給攆下台去了。”
龍首峰的種子徒弟剛一登場就敗在了自己的徒兒手中，這當真令水月的心情不要太好。
“白日裏因為夭夭那丫頭的緣故，為師尚未細問，你這孩子下山兩年多，修為可有長進？”
水月出聲問道：“當年你下山之時已有玉清四重的修為，以你的資質若是眼下連玉清六重的修為都沒有，可就不要怪為師責罰與你了。”
江夜聞言抓了抓後腦勺，故作驚訝道：“呀！師父莫不是仙神下凡，怎看的如此明白，弟子如今的修為不多不少，正好玉清六重呢。”
“你這孩子。”水月哪能不知道對方是在故意作怪，眼梢雖是止不住的笑意，卻搖頭道：“以你的資質哪怕如今邁入了上清境我都不會太過驚訝，可雪琪說的沒錯，你這孩子明明天資無雙，卻太過憊懶，你知不知道，眼下你師妹都已經有玉清七重的修為了。”
“師父此言差矣，弟子哪裏懶了，隻不過白日裏師妹一個勁的來請教，我哪有時間修煉嘛。”
“你還怪到你師妹頭上去了？”水月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你白日裏製服對方法寶的計倆，可不像是咱們青雲門的手段，而且我聽你大師姐說，雪琪那丫頭的劍匣也是你替她打造的吧，你這是沒有時間修煉嗎？明明就是研究旁門左道去了。”
“師父又說錯了，這怎麽能叫旁門左道呢，正所謂行走江湖技多不壓身嘛。要是以後弟子以後惹您生氣被逐出師門，好賴有點討生活的活計不是。”
“你這孩子別在這兒跟為師插杆打諢，我輩修士唯有自身強大才是正理。”
“是，弟子謹遵師命。”
江夜拱手見禮，旋即從噬囊中拿出一盤糕點，道：“師父嚐嚐甜品吧，這是我白日裏從山下買回來的。”
水月一看江夜的表情，就知道對方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心裏，但怎奈何她這弟子太過不凡，隻得無奈的搖了搖頭。
江夜卻也知道水月心中所想，一邊把甜點一一擺好，一邊說道：“弟子曉得師父的意思，但弟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弟子不會因為外物而荒廢修行的。”
水月聞聲點了點頭。
即便她知曉江夜的秉性，絕不是玩物喪誌之輩，但正所謂關心則亂，她一生都無子女，卻是打心底裏將對方當做了自己的孩子。
抬眼瞧著那在石亭下小心細致的擺放甜品的江夜，水月的眼中不禁露出了一抹和藹之色。
當年稚童，如今時光一晃，卻已是玉樹臨風。
對江夜這個弟子，她再滿意也不過，既有如玉君子般的風度翩翩，又有江湖俠客般的灑脫磊落，年少早慧，天塌而不驚。
才情相貌俱是一流，這樣的少年郎以後不知道會禍害多少姑娘家，這樣的少年郎又不知道會便宜了哪家的小女兒。
看著江夜，水月又不禁想起了自己另一個同樣才貌雙絕的弟子。
又似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她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