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窘境

  那時柳絮正麵臨走途無路的困境，加上她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平時總喜歡對一些不著邊的人和事抱有很大幻想，希望能夠從別人那裏得到一點兒依靠，以便早日脫離顛沛流離的貧困生活。


  她對那兩家工廠的情況一點也不了解，究竟能不能通過複試也還未知。


  走出人才市場，她便想當然地幻想那兩家工廠的狀況：他們的廠房有多大，辦公室布置得漂亮不漂亮，工資有多少，文員每天都做些什麽，應該不會像在大力廠那樣成天發文件吧？還有，他們食堂的夥食怎麽樣，宿舍條件好不好，等等。


  柳絮天真地以為找工作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困難，這不，第一次來人才市場就找到了工作。她越想越開心，心裏生出強烈的自豪感，好像已經通過了複試似的。


  日後在東莞多年，她經曆了無數次失敗的找工作經曆，回想起第一次找工作的情景，她覺得自己幼稚得很可笑。


  可想而知，在外來工高度聚集的東莞，就憑她一無文憑，二無特長，三無工作經驗，又不會打電腦的農家女孩，怎麽可能那麽容易找到工作呢？

  隻有親身經曆過找工作的艱辛，才能切身體會到那種發自內心的苦痛。


  返回萬江後，已是下午兩點多鍾，工廠還沒有下班。柳絮在小攤上吃了一個快餐，便回到宿舍休息。


  到了晚上，她興奮地將找工作的經曆講給小黃聽，告訴她下周一請假去複試，還說負責招聘的人對她印象不錯，她有把握能麵試上。隻要能找到工作，春節放假前她就可以離開大力廠，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別人說三道四了。


  兩年多來，柳絮從沒有如此開心過。小黃見此情形，她實在不忍心說什麽。


  憑著她比柳絮多幾年的社會閱曆，她委婉地提醒柳絮，找工作沒有那麽順利。


  即使能通過複試，她也不可能馬上去那邊上班，因為她在大力廠還沒有辭工。


  根據大力廠的規定，所有辭工人員必須提前一個月申請，否則老板不會結算工資，除非自動離職。


  自動離職人員視為主動放棄一個月加二十天的工資，總計有八百多塊。毫無疑問，這樣的條款對於經濟窘迫的柳絮來說，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當時對於她來說，金錢比什麽都重要，她之所以經曆那麽多的磨難，就是因為沒有錢。多年的生活磨難讓她錯誤地認為，金錢是萬能的，隻要有錢，人生在世，就不會活得這麽累。可以說，那段窘迫的生活經曆，給她的身心帶來了終生無法愈合的傷害。

  小黃的話讓柳絮的心涼了半截，她很擔心萬一麵試上了，新公司不可能給她一個月的待工期，他們的職位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既然急需文員，肯定要求應聘者盡快去上班。


  柳絮原本很興奮，小黃一番話讓她的心情又沉到了穀底。思前想後，她覺得不管怎樣，一定要去那兩家工廠看看。機會來了就得去試一試，說不定會有轉機呢，她隻得在心裏自我安慰。如果不去試一試，永遠也抓不住機會，她相信那句話，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星期一的早上，柳絮來到辦公室，試探地向李先生再請一天假。


  李先生早就從小黃口中得知她去找工作了，當她再次遞上請假單時，他猜想她肯定是去複試，便好心提醒她：“你在這裏沒有辭工，即使找到工作也不能立即去上班。”


  “我想去試試看。”柳絮實在不甘心，好不容易找到複試的公司，她肯定不想放棄機會。


  李先生見柳絮執意要請假，便給她簽了字，並交代她：“林經理在台灣還沒有過來，你先出去吧。如果他下午過來，我就跟他說你請病假了。”在工廠上班，請病假是最好的借口。盡管對本人有點不吉利，但是要想獲得一點私人時間，隻有冒著不吉利的風險請病假。


  當然老板都不是傻子，請病假的人多了，他肯定會猜到是工人在找借口。於是有些工廠的老板幹脆生硬地規定，員工要想請病假，必須提供病假證明，否則就不批準。


  柳絮請完假後，拿著那兩張救命草般的複試單，滿懷期望地踏上了前往大朗的公車，通知她去麵試文管文員的公司在大朗。


  轉了兩趟車，然後又坐了五塊錢的摩托車，上午十點半左右，柳絮找到了位於大朗的一家電子廠。


  這是一家生產變壓器的台資廠，從外觀來看，廠房很有台資廠的建築風格，整潔幹淨，豪華氣派，廠區內有水池，花圃，涼亭，保安室處還養了兩條大狼狗。


  柳絮在保安室處登記完後，保安告訴她，靠圍牆右邊的那幢豪華的銀灰色小樓就是辦公大樓，他讓她去二樓人事部找林小姐麵試就行。


  柳絮來到辦公大樓的二樓，前台小姐看了她的資料後，打電話通知了人事部的林小姐。


  十幾分鍾後，林小姐才漫不經心地出來了，柳絮發現她就是那天在人才市場招聘的那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