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哥哥
江乙帶著劉茹去買了些水果蔬菜什麽的，又給王靜芸帶了些零食，三個人一起來到王鐵手家，他們進屋的時候，張秀琴正在做飯，王鐵手在一個人研究象棋，王靜芸沒有在家，上次的事情過後，江乙一直沒有問她進展如何，一來是自己這段時間的確太忙了，沒抽出空來，二來，江乙也的確不想過多的關心她，江乙自認為自己現在調整的不錯，也可以不去想她。
見到江乙進來，王鐵手高興極了，正愁棋癮犯了沒有人一決高下呢，拖著江乙便要下棋，不過他看到江乙身後的張掖，臉色頓時就變了，又仔細的端詳了好久，張掖已經習慣了，自從來到A市，每一個認識江乙的人看到他都要先是一驚，然後就像王鐵手現在這樣仔細端詳，試圖找到些什麽線索，不過王鐵手不一樣，因為他真的是警察，也真的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的，這個人，王鐵手是認識的，上次在海南的時候，他來機場送江乙，那個時候王鐵手就已經有了懷疑，但是江乙堅持說他隻是客戶，王鐵手也就沒做他想，如今看來，自己當初的猜測是對的。
“小乙，恭喜你，終於找到了哥哥。”江乙有哥哥這件事情，知道的人寥寥無幾，包括王靜芸也不知道，但是王鐵手偏偏就是那寥寥無幾中的一員，因為當初入獄的時候，王鐵手曾經調查過他的家庭背景以及家庭成員，隻是他並沒有責任，更沒那個義務去幫一個犯人找到親人，後來和江乙熟絡以後，江乙也曾經拜托過他，但是卻一直沒有線索。
這下倒是輪到張掖吃驚了，他居然能夠猜到自己的身份，那他一定是知道江乙有個哥哥的，江乙很少會跟別人提起這件事情，看來這個人，跟江乙的關係非同一般。
“是的，找到哥哥了。”江乙莞爾，有些激動的回答道。“對不起王叔叔，其實上次我們一起在海南的時候，我不是有意要瞞著你們的，隻是那個時候，我們還有些事情需要去調查，所以希望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王叔叔，你能理解我吧。”
“傻孩子，說的什麽話，叔叔怎麽會怪你。”王鐵手和江乙的這一番話，讓張掖也想到了他好像見過這個人，仔細一想，這不就是跟江乙一起去海南的那個男人。
“張掖，這是王鐵手，王叔叔，是我蹲的那個冀北監獄的局長，那段時間，多虧王叔叔照顧我，出獄以後還收留我，如果沒有他們，不會有我的今天，他們也是我的親人。”
江乙鄭重的給張掖介紹，張掖也難得收起自己的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態度，特別認真的給王鐵手鞠了一躬，“我是小輩，就隨小乙叫您一聲王叔叔，長兄如父，如今我們父親不在了，我就代表小乙的家長，感謝您這麽多年來對我們家小乙的照顧，大恩大德，張掖日後必將報答。”王鐵手還沒等扶起來張掖，劉茹也跑了上來，鄭重的給王鐵手鞠了個躬。
“王爺爺，我也應該謝謝您對江叔叔的照顧，如果沒有江叔叔，也就沒有我的今天，以後，我會把您和張奶奶當成是自己的爺爺奶奶一樣孝順的。”劉茹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但是同樣的，從小的自卑，養成了她內向的性格，她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如果說張掖的一番話讓江乙感動，那劉茹的這番話足以讓江乙把她緊緊的抱起來，他終於看到了這個孩子的成長，她在一點一點的，逐漸走出過去的陰霾。
張秀琴聽見江乙過來，本想著要問他還要吃什麽，沒想到過來就看到了這番場景，尤其是劉茹的那番話，讓一向喜歡小孩子的張秀琴頓時感動的落了淚，江乙給劉茹遞了個眼神，劉茹很乖巧的跑過去哄著，這一來，讓張秀琴更是感動的不行，非要把自己的金鐲子給劉茹，劉茹不肯收，她便不罷休，最終劉茹無奈，在江乙的授意下，隻得收起來，那是張秀琴母親留給她的，她連王靜芸都沒舍得給，如今給了劉茹，竟一點不覺得心疼。
江乙的手藝也是不錯的，幫著張秀琴一起做了飯，王靜芸一向最有這種福氣，人家飯剛做好，她便進了屋，王鐵手笑她是懶人有懶福。
王靜芸看到張掖，還以為是江乙把客戶給帶來了，“沒想到小乙在海南的客戶居然過來了，看來我們小乙還是很有本事的，這麽大的麵子。”
“芸姐，給你重新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哥哥，張掖，親哥哥，任荷生的孩子。”江乙特意加上後麵那一句，因為擔心以王靜芸的神經大條會聽不明白，王靜芸的嘴張的老大，一臉的不敢相信的表情，張掖覺得好笑，王靜芸長的雖然不如姚潔那般精致，但是穿著警服的她，也格外的耀眼，引得張掖花花公子的本性又露了出來，想要逗引一番，江乙及時看出了他的意思，趴在他耳邊小聲警告，“你跟別的女孩子怎麽樣我不管，我也管不著，但是芸姐不行，別動你的歪腦筋。”
張掖感慨自己的弟弟是不是有些太過了解他了，閱曆情場無數的張掖再仔細看了一眼江乙的眼神，便什麽都明了了，他還好奇為什麽江乙對待姚潔雖然很好，無微不至，但總感覺像是缺了點什麽，張掖明白了，就是那個眼神，那種看自己喜歡的人的眼神，就像是他小學的時候看自己同桌的眼神是一樣的。
眾人洗了手坐下來吃飯，江乙看到王靜芸又穿起了警服，便知道她一定是官複原職了，高興之餘，也隨口問了一句前因後果，王靜芸還有些害羞的回答。
“是蘇哲，他去廳裏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的很清楚，給我擔了責任，自己還背了個處分，小乙，可能我們都誤會他了，他應該真的不是故意的。”江乙也有些看不懂蘇哲了，不過不管怎麽說，王靜芸能夠重新做回警察，總歸是一件好事的。
他們又說了一些家長裏短，張秀琴像是相兒媳婦一樣，把張掖的家裏問了個底朝天，張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他早就已經習慣了應對這種長輩，天下媽媽都一樣，張秀琴很明顯，已經把江乙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便問什麽答什麽，在對待長輩上，張掖很有一套，尤其是這種阿姨，張掖幾句話就把張秀琴哄得笑開了花。
吃過飯後，王靜芸去收拾碗筷，江乙拉著劉茹，和張秀琴提起了轉學的事情，把事情的大概說了一下，表達了劉茹想要去八中的想法。
“張阿姨，小茹也是為了能夠有一個全新的心態去學習，我呢，也不想她被這些事情累到，她說想去八中，我想了一下，也覺得可以，你覺得呢？”
“像小茹這種優等生如果想要轉到八中，我作為八中的老師當然是高興的，但是小乙，小茹，你們都要想好，八中的教學水平，我說實話，肯定是不如二十七中的，但是我不承認這是我們教師團隊有什麽很大的問題，主要還是學校的生源不好，學習好的孩子都去市裏了，誰來我們這城郊讀書。”
“張奶奶，周圍的環境怎麽樣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學的是自己的習，別人怎麽樣我無所謂，我不想再留在現在的學校，隻是不希望自己的朋友難做，在他媽媽和朋友之間進行選擇，這對於我們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有些太過殘酷了，我反正無所謂，從小這種事情見得多了，他不一樣，他很善良。”
劉茹的這一番話讓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這個小小的孩子，真的已經承受了太多了，“那好，既然小茹自己都決定了，那小乙，你回頭去學校給她辦一下轉學手續，我這邊，幫她選一個好一點的班主任，小茹不是英語不太好嗎，咱們就還找一個英語班主任，小乙呀，小茹如果去八中上學，那來回實在是太折騰了，不如就讓她住在這，天天跟我一起，我還有個伴，周末的時候該回去補習就回去，上學日就別讓孩子來回折騰了。”
“張阿姨，不瞞您說，我和小茹也是這麽商量的，那真的就麻煩你了，快要退休的年紀了，我還給您找了這麽個活兒，不過您放心，小茹很懂事的，不會給您惹麻煩的。”
“說什麽呢小乙，這孩子都認我是奶奶了，奶奶照顧自己的孫女兒有什麽不對的嗎？再說，我是真的喜歡小茹，這麽做，是最好的了。”
張掖在一旁和王鐵手下著象棋，他從小就受過大師的點播，小學的時候就拿過全國青少年象棋大賽的冠軍，以前也總是陪著爺爺一起下棋，但是自從爺爺中風以後，他便再也沒碰過象棋，不過這棋藝還是手到擒來，拿起象棋就滿腦子都是套路，王鐵手自認為自己下的不錯，無論是在單位，還是附近的老頭子，他都算是強的，上次輸給江乙一次，他就很不甘心，如今被這個小子不費吹灰之力就殺得片甲不留，頓時覺得很沒麵子。
張掖反而安慰起他來，“王叔叔，你不用難過，跟你下棋的可是拿過全國冠軍的選手，您還是很厲害的，這樣吧，我教您幾招，保證您再也很難找到對手。”王鐵手倒也高興，每次和隔壁老孫頭下棋都覺得有些吃力，如果真的能學些新套路，也是不錯的，他們兩個人倒是聊的特別開心，王鐵手覺得張掖也沒有那麽討厭了。
晚上回到家，張掖無奈，又和江乙躺在一張床上，劉茹正在寫作業，江乙想了一下，把她叫了過去，讓張掖起來，三個人就這樣盤著腿坐在一張床上，麵麵相覷，他們都在等江乙開口，江乙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決定把以前的事情告訴他們。
“我知道，你們一定都很想知道我究竟是為什麽進的監獄，小茹已經不小了，而且你也算是我半個女兒，有權利知道這件事，今天，我打算把過去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你們。”
劉茹和張掖都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江乙，他們都知道，這對於江乙而言，一定是很痛苦的回憶，所以他們也不敢催促，就等著江乙自己慢慢調整。
“這件事情，其實還得從大約十一年以前說起，我小時候的事情，你們應該也都知道了，自從爸去了以後，任荷就跟姚利群走了，哦，也就是姚潔她爸，家裏就剩下我和爺爺相依為命，日子雖然很清苦，但是也不失為平淡的幸福。”江乙這話是在給張掖解釋自己的童年生活，這也是張掖感興趣的一部分，不過江乙現在並不想細談那些。
“我從小學習成績就不好，調皮搗蛋，後來跟著爺爺學習中醫，發現自己真的特別喜歡那種治病救人的感覺，我十四歲便不再讀書了，開始獨自出診，我雖然沒有爺爺厲害，但是一些個不太嚴重的小病還是看的很好的。”江乙又想起了自己以前無憂無慮的日子，嘴角都帶著笑意。
“直到後來，任荷把姚潔送到我們家，我那個時候並不知道姚潔就是任荷的繼女，姚潔很漂亮，是我初中同學，也是我們班男生都喜歡的對象，我當時特別興奮，開始對她特別好，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吧，我們倆談戀愛了，但是十幾歲的孩子，懂什麽是責任呀，就像是姚潔後來跟我說的那樣，誰說十七歲的我們不懂愛情，我們懂得的，隻是沒有能力承擔罷了，而那個時候的我們，連十七歲都沒有。”
江乙看看劉茹，那個時候的自己和姚潔，就跟劉茹現在一般大的年紀，但是他們經曆過的，隻怕是要比劉茹這個不幸的孩子還要不幸。
“姚潔在我們家住了一年多，就在我們快要十六歲的時候，她爸爸把她接了回去，之後的日子，我發了瘋一樣的想她，她搬到了城裏，我就攢錢，或者是偷爺爺的錢，買車票去城裏看她，就這樣我們瞞著所有人相處了一年，都沒有放棄那段感情，十七歲那年，我覺得自己的醫術已經很好了，就偷了爺爺的錢，打算去城裏落下腳跟，這樣就可以一直留在姚潔身邊了。”
年少時候的我們，總是把事情想的太過簡單，江乙就是這樣，以為隻要離開了家，離開了那個小村莊，他就可以擁有一切，可以和姚潔相守，最終，他卻為了自己以為很簡單的事情，付出了沉痛的代價。
“我那個時候想的太過天真了，我在村裏給人看病，是不需要任何行醫資格證的，就是人們常說的赤腳醫生，但是到城裏，沒有人會用一個未成年的孩子，最後無奈，我隻能去餐館洗盤子，即使是這樣，我依然堅持留在城裏，為了能跟姚潔見麵。但是好景不長，她爸爸還是發現了我，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姚潔的繼女，就是任荷，其實應該是我的母親，不過那個時候，這些都不能夠阻止我喜歡她。”
“江叔叔，沒想到你這麽成熟的人，也還有過這麽幼稚的時候。”劉茹感慨了一聲，江乙看了她一眼，無奈了搖搖頭，笑了笑，是啊，他曾經是多麽的幼稚，究竟是怎樣的人生閱曆，才能讓那樣一個滿心幼稚的人，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波瀾不驚，遇事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