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通融
老板這邊終於把菜上齊了,王靜芸正準備大快朵頤,手機卻很不是時候的響了起來。
“喂?嗯,嗯”,王靜芸的臉色越來越沉重,掛斷電話,王靜芸對江乙說,“小乙,飯怕是吃不成了,我這邊有個突發的案件,得馬上去處理一下。”
江乙感覺很遺憾,這是個很好的可以溝通感情的機會,但是沒有辦法,王靜芸有自己的工作要做,隻得說,“好吧,那你就去忙吧,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吃,放心,欠你的這頓永遠有效。”
王靜芸點點頭,臉上滿是歉意,起身走了出去,臨了還不忘從桌子上拿起來幾串燒烤。
江乙哭笑不得,自己的第一次約會就這樣被打斷了,真是倒黴,正在生悶氣的時候,自己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了光頭著急的聲音,“小乙,你在哪呢?老疤被人砍了。”
江乙一愣,“不會這麽巧吧?”
“什麽這麽巧?你趕緊過來吧。”
“好,我這就去”,江乙掛掉電話,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王靜芸去處理的案子,不會就是老疤這件事吧,想到這裏,江乙連忙往桌子上扔下幾百塊錢,跑出去攔了一輛出租車,奔向施工現場。
王靜芸先到了現場,正看到自己的同事已經把兩邊的人都控製住了,拆遷這邊的領頭的人被砍了好幾刀,滿身滿臉都是鮮血,另一邊也好不到哪裏去,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死活就是不起來。
推開圍觀的群眾,王靜芸走了進來,皺眉問負責處理的警察道,“這怎麽回事?為什麽不送醫院?”
警察無奈道,“王隊,我們試過了,兩邊都不想走,我和幾個同事剛要扶他們起來,躺地上這位就連踢帶打,根本就不起來。再想帶拆遷那邊去醫院,這位就往同誌們大腿上一撲,就說殺了人了不許走”。
王靜芸此時說話已經帶上了火氣,“你們是幹什麽吃的?不配合就是妨礙公務,直接抓走!”
警察拉過王靜芸,小聲說道,“王隊,前段時間宋村那件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咱們這麽做,被媒體炒作一下,不就成了官商勾結了嘛,影響不好。”
王靜芸也沒有辦法了,無奈得對警察擺了擺手,“小楊,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吧,你先疏散群眾,這件事的影響能降到多低就降到多低。”
楊警官應了一聲,轉身去疏散群眾。
王靜芸輕撫額頭,這件事確實影響很大,前段時間宋村的暴力拆遷事件的影響還未完全消散,如果在發生一件這種事,對於政府機關的公信力來說會是一個極大地打擊。
正沉吟間,江乙也趕來了現場。
江乙撥開圍觀的群眾,剛要進去,卻被兩個警察攔住了,“同誌,我們正在辦案,不能隨便進”。
江乙也沒有辦法,正好看見了王靜芸在一邊,連忙喊:“王警官!”
王靜芸聽見有人喊,回頭正好看見了江乙,就走了過來,示意警察放他進來,江乙走到王靜芸身邊,氣喘籲籲的說道,“王姐,被打的是我朋友,我來處理吧”。
王靜芸拿過一瓶礦泉水送到江乙手裏,沉聲道,“江乙,這裏不是你家,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我早就跟你說過了,讓你跟這些人撇清關係,你非不聽,怎麽樣?”
江乙喝了一大口水,平複了一下氣息,抬頭堅定的看著王靜芸,“王姐,這些都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坐視不理”。
王靜芸也沒有辦法,隻得側身讓江乙過去。
江乙快步來到疤臉身邊,解開疤臉的衣服,檢查他受傷的情況。
疤臉倒是很有精神,雖然被砍了幾刀,但是仍舊生龍活虎,嘴裏也是不幹不淨,“這幫孫子,油鹽不進,老子好說好商量不聽,還拿刀砍老子,等老子傷好的,非弄死這幫王八蛋”。
江乙查看過後,也就放下心來,疤臉的傷並不重,隻是被菜刀砍了幾下,刀也不鋒利,所以傷口不深,隻不過疤臉的臉上又新添了一道傷痕,看起來特別猙獰。江乙取出自己調製的止血藥,均勻地灑在疤臉的傷口上,詢問道,“疤哥,這怎麽回事?”
疤臉怒氣衝衝的說,“這幫孫子,早就簽了拆遷合同,哪知道宋村那事過後,這幫孫子還坐地起價了,非要再加兩倍的拆遷費”,說罷,看了眼江乙,“小乙,你說你也是,幹嘛跟這幫孫子客氣,放到以前,老子早就叫人把他們拽出來,管你是誰”。
江乙也沒有說什麽,疤臉其實克製的已經相當好了,如果不是自己跟疤臉交代過,絕對不要跟這些人起衝突,疤臉早就動手了。如今,因為自己的交代,疤臉被人砍傷了,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江乙給疤臉處理完傷口,拍拍疤臉的肩膀,“疤哥,對不起”。
疤臉道,“嗨,說那沒有用的幹嘛,小乙,你等我好了的,我必須弄死他,敢砍老子”。
江乙搖搖頭,“疤哥,咱們已經做到現在這步了,盡量控製好嗎?”
疤臉聽完,不可置信的看了眼江乙,“小乙,你這是怎麽了?”
江乙不再說話了,站起來向躺在地上的拆遷戶走了過去。
這家夥雖然口吐白沫,但是眼神機靈的很,看到江乙走過來,吐得更多了。江乙看到這種情況,也微微有了怒氣,心道,“這家夥還在這耍無賴,真是該死!”想到這裏,江乙蹲下來,裝模做樣的給他把了脈。拆遷戶的家屬不幹了,跑過來攔住了江乙,“你幹什麽,我丈夫身體都病這樣了,你還要對他做什麽!”
江乙隨口道,“我是醫生,給您丈夫做個檢查,有病就得治您說對嗎?”
家屬一陣語塞,但是還是不講道理的攔著江乙。王靜芸那邊也看到了,從同事口中也有了了解,這家人根本就是在耍無賴。王靜芸走過來,把家屬拉了起來,假意安慰道,“這是小江大夫,醫術特別高,肯定能給您丈夫把病治好”,說著,王靜芸就把家屬拽到一遍,家屬哪裏是王靜芸的對手,就被半推半拽的扯到了旁邊。
江乙這邊對王靜芸微微笑了一下,再次蹲在拆遷戶的旁邊,誰知這人突然發起瘋,抬手就要去打江乙。三年的牢獄生活,江乙的身體也早就不是曾經那麽孱弱了,反倒是一把抓住拆遷戶的手,別在背後,抽出一根銀針紮在他腳底的湧泉穴上。
這個穴位是全身神經最集中的地方,平時就算用力按一下也會疼痛無比,現如今被江乙一紮,頓時裝不下去了,直接跳了起來,一點也不像個病人的樣子。
疤臉在旁邊樂的直拍手掌,“好,小乙醫術高超,一針下去就把個羊癲瘋治好了,不愧是小江神醫”。
江乙也出了一口惡氣,走到拆遷戶旁邊,“怎麽樣,哥們兒,還難受嗎?”
拆遷戶如今也裝不下去了,隻是尷尬的站在一邊,江乙又對他說,“你平時房事過多,陽氣偏弱,要注意多吃韭菜,要不然會經常腰疼的。”拆遷戶看著江乙,有些難以相信,他怎麽會知道這麽多?難不成真是醫生?
江乙也沒有管他,而是徑直向王靜芸走過來,“美女,你看,病人也治好了,我朋友那邊也不打算追究,要不然這事就算了吧。”
王靜芸歎了口氣,“唉,江乙,不是我不幫你,他們這已經是嚴重擾亂社會治安了,不抓他們,我這邊沒法交代,再說,影響太壞了。”
江乙還想要再說什麽,疤臉卻走了過來,“警官,今天這事跟小乙沒關係”,說著伸出雙手,“來吧,帶我走吧。”
王靜芸別過頭,旁邊楊警官走了過來,取出手銬戴在疤臉的手上,疤臉衝江乙努努嘴,“小乙,你先回去吧,局子裏你疤哥門兒清,這點事明天就出來了”。
江乙拽住疤臉,“疤哥”,叫了一聲疤臉,又看看王靜芸,“王姐,這事兒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嗎?”
王靜雲沒有說話,隻是示意楊警官帶上疤臉和拆遷戶回警局。
江乙隻好放開手,任憑警察帶走了疤臉。
等到警察都離開了,圍觀群眾也都散的差不多了,王靜芸走過來輕聲對江乙說,“小乙,對不起,這是我職責所在”。
江乙握緊拳頭,又慢慢鬆開,回答道,“嗯,我知道,你也辛苦了,早點休息”,說完,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隻留下王靜芸獨自站在原地,不甘得跺了跺腳。
果然如疤臉所說,第二天他就被放出來了,因為疤臉並沒有傷人,反而是受害者,警察也就沒有過多為難,簡單的錄了口供,就放疤臉出去了。
江乙早早地就開車來到了警局,在門口等了疤臉很久。見到疤臉出來,飛快的跑上前,問道,“疤哥,怎麽樣,傷口沒有裂開吧?”
疤臉看著江乙,笑著說,“沒有,你疤哥身體好得很,別說這點小傷,就算腦袋讓人卸了,你疤哥眉頭都不皺一下”,剛說完,似乎扯動了傷口,疤臉“嘶”地吸了口涼氣,隨後尷尬的看著江乙,“這天還真冷”。
江乙看著疤臉,臉上滿是歉意,“疤哥,對不起,都是我害的”。
疤臉錘了江乙胸口一下,又扯了一下傷口,“嘶,小乙,你說這個我就不愛聽了。我疤臉這條命都是你小乙給的,要是沒有你,我哪還有走出監獄的一天,說這些就外道了”。怕江乙歉疚,疤臉裝作沒事一樣打開車門,說道,“這一晚上在號子裏可把我憋壞了,走,小乙,咱哥倆喝點去,也去去晦氣”。
江乙看著疤臉,點了點頭,開車帶著疤臉,來到了一家大排檔。
兩個人叫了幾個小菜,疤臉這個人嗜酒如命,一頓不喝都不行,菜還沒上來,倒是先叫了一箱啤酒。
疤臉起開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幾下就見底了,接著痛痛快快的打了個飽嗝,“爽,小乙,你不怎麽喝酒,真是不知道一口下去有多痛快”。
江乙本來是不喝酒的,又怕疤臉自己不盡興,於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喝著。
沒過多久,菜也上齊了,兩個人就著小菜,半箱啤酒很快就喝光了。
江乙此時也有了些醉意,有些話也終於說出了口,“疤哥,你以後就專管財務吧,工程這方麵,就交給光頭哥好了,你也別再參與了”。
疤臉放下酒瓶子,“怎麽,怕你疤哥處理不好?”
“我不是那個意思。”
疤臉打斷了江乙的話,“小乙呀,還記得咱倆怎麽認識的嗎?”
江乙放下酒杯,也回憶起自己剛進監獄的那段時光。
當時江乙剛剛進了冀北監獄。
本來江乙平時就是個比較安靜的人,如今更是鋃鐺入獄,就變得更加孤僻。
冀北監獄裏麵關押的大多都是涉黑分子,尤其是江乙所在的西監,基本上就是黑社會的聚集點,這裏麵所有人在外邊多少都有勢力,進了監獄之後也不安分,紛紛建立起自己的小幫派,互相之間摩擦不斷。
不過,對於新人,這些人倒是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先要教訓一番,如果不能拉攏進自己的幫派,就變本加厲的欺負。
江乙就被分配到了疤臉所在的牢房中。
第一天進牢房,疤臉就給了江乙一個下馬威,讓他去收拾廁所。
江乙本來是一個本本分分的醫生,對於牢房的印象也多是從影視劇裏知道的,倒沒有覺得有多麽黑暗,畢竟勞改勞改,勞動才能改造嘛,也就應承下來,去收拾廁所。
疤臉就不這麽想,看這小子讓幹嘛幹嘛,分明就是個孬種,對江乙的欺負也開始變本加厲。今天讓他收拾廁所,明天讓他收拾屋子,江乙進牢房整整一周,疤臉都沒有讓他在床上睡過覺,每天都把他趕到地下,自己卻占了江乙的床位。
江乙也沒有多說什麽,當時江乙的心裏還滿是對病人的愧疚,每天疤臉對他這些過分的要求,江乙隻當做是贖罪。
直到有一天,在犯人們集體活動的時候出事了。
疤臉和隔壁光頭的幫派不和,兩個人為人處世方麵有很大出入,也就互相看不對眼。放風的時候,疤臉一不小心踩了光頭的小弟腳一下,小弟就勢發作,抬手給了疤臉一拳,疤臉哪裏肯吃虧,當時就還手了。
疤臉長得人高馬大,又常年在道上廝混,打架幾乎每天都有,那個小弟那裏是疤臉的對手,頓時被打翻在地,光頭就在等這個機會,帶人衝了過來,兩邊打作一團。
疤臉和光頭扭打在一起,光頭也打不過疤臉,情急之下,從兜裏掏出一根用牙刷磨成的匕首,捅在了疤臉的腰上,血流如注。
光頭也嚇壞了,這是在監獄裏,若是自己一不小心失手殺了人,那罪名可不是自己能承擔的起的,少說也要加刑十年。想到這裏,連忙招呼自己的小弟住手,一邊把手按在疤臉的腰上,可是並沒有能止住血,眼看著疤臉的臉色一點點變白,一點辦法也沒有。
當時場麵混亂不堪,獄警衝過來把兩邊的人隔開。江乙正巧看到了疤臉倒在了地上,知道出事了,本來自己不想管這些事情,但是醫生的天職讓江乙不得不跑了過來,卻被獄警攔在了一邊。
“讓我過去,讓我過去看看!”江乙一邊喊著,一邊推搡著往裏擠,獄警哪裏知道江乙的身份,還以為他是疤臉的小弟,想要衝過去助拳,情急之下,一棍子敲在江乙的頭上。
江乙頓時頭破血流,半邊臉都被鮮血糊上了,但是他仍舊沒有放棄,還是努力的往裏麵擠,嘴裏大呼著,“讓我過去,我是醫生!”
獄警這時才明白江乙的目的,值班隊長想了想,就放江乙過去了。自己值班期間出了這麽大亂子,要是出了人命,自己這個職位也難保了,聯係獄醫也來不及了,倒不如讓他試試,治得好什麽都好說,萬一治不好i,也可以把責任推到他身上。
江乙跌跌撞撞的跑到疤臉身邊,看了一下傷口,立刻感覺到傷勢的嚴重。他拉過光頭的手,讓光頭把手按在疤臉的創口旁邊的穴位上。光頭也沒想那麽多,也是比較慌亂,就依照江乙的吩咐去做了。
終於,流血慢了下來,江乙下意識的去拿自己的醫藥箱,卻抓了個空,這才意識到現在的處境,找了半天,江乙終於想起來自己衣服上有兩枚別針,伸手取下別針,情況緊急,江乙也就顧不得什麽消不消毒了,抬手紮在了疤臉的兩個大穴,終於勉強止住了出血。
這時獄醫也終於趕了過來,看到江乙給病人的身上插了幾根別針,急忙組織他,“喂喂喂,幹什麽呢,有仇也不能這樣吧!”
江乙隻是抬頭跟獄醫說,“醫生,我已經把血止住了,但是創口比較深,還不知道有沒有內出血的情況,你這邊快把他送到市裏的醫院去治療。”
獄醫被一個犯人這樣搶白,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不耐煩道,“你到邊上去,我是大夫你是大夫啊?我怎麽看病用你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