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1：靈視
麥格王國，諾艾爾街區，白樺路052巷13號——這裏是一家名為“旅行者”的煉金小屋。
??“旅行者”的牌匾是最近才掛上去的，像是小屋的主人匆忙開店後，才想起要給它起一個正式的名字。
??白天煉金屋裏很少有客人拜訪，但若是現在有人進去的話，想必會看見年輕的店主和他相貌扭曲的店員肩並肩湊在櫃台後麵，正認認真真地瀏覽一本攤開的筆記本。
??“居然發生了那麽多事啊……”
??神靈輕風有些心虛地數著肩膀上新開出的小白花，他不得不承認，如果當時奧羅沒有現身把他帶走的話，好不容易保留下半棟樓的拍賣場就估計真的要變成廢墟了。
??“話說回來，你沒有試著了解過——”
??神靈輕風剛想詢問“假設奧羅真的沒回來，而自己也真的發狂”的此類事情發生後的曆史走向，卻被奧羅抬手打斷了：
??“這是其中的一種可能性，而我們現在已經做出偏離它的選擇了。”
??假如當時他在聖血劇團中醒來，沒那麽急著返回2492年尋找神靈輕風，而是慢悠悠地向萊斯特斯或是鯨宿打聽三百多年前發生在商業街上拍賣行裏的某些事情、甚至這件事可能影響了曆史大局——那麽這件發生在過去的事情就等於是被定下了，就像過去輕風山一行他們得讓神靈輕風假死一樣，奧羅帶回他這位搭檔的方式肯定也要有所變化。
??如若站在這裏的是未曾經曆這件事的奧羅，他應該會堅持這段時間以來的“原則”，盡可能不影響他已知的時間線，哪怕曆史已經被改變了；也有可能他會為了這個“原則”費盡心血讓曆史重歸正軌，這意味著又要有許多已經成型了的“世界的可能性”被迫消失——對他那向來有著雙重標準的良心又會是一陣打擊。
??可是，伊莉的話語一經說出仿佛就在他的腦海中牢牢紮下了根：
??“世界給了你這份力量，難道不正是為了讓你改變過去、改變未來的嗎？
??“不要吝惜你所失去的事物，要知道，你給予了他們更好的未來。”
??（真是這樣的嗎？）
??剛剛踏上時空之旅的奧羅也懷揣著救濟天下的心願，自以為有能力做到很多事情……最後卻在一次次改變世界線中被所有旅途中認識的人遺忘，唯一還記得他的隻有六歲以前、旅途還未開始前與他相識的那些人，比如藍眼。
??每次在不同世界線上做好的、盡力去做完美的事情，到了另一個世界後就成了虛無的、空白的、壓根沒發生過的事情。
??不光如此，他還親自經曆了獨立世界的毀滅——就像伯恩所陳述的夢境中許洛伊經曆的那些事一樣。
??有的世界隻是莫名消失了、他則直接回到了時空網絡之中；還有的世界……他是眼睜睜看著人們在災難與戰火中失去生命，星球分崩離析——然後在他的一次閉眼睜眼後，什麽都沒有了。
??後來，這位時空旅行者能做的，竟隻有重拾旅途開始前出於少年心性設計的“黑炎惡魔”這一身份，借助魔瓶那些無傷大雅的小能力來幫別人尋找迷失在過去時空裏的人或事物……他自己則心甘情願背負上這些事物遺失的緣由：每個人委托惡魔尋找自己失去的東西，殊不知是接下委托的惡魔回到過去讓他們失去了這些東西。
??盡管如此，他還是流浪到了第三十四個世界線上、也即眼下這種世界發展的可能性中。
??這也難怪六年之後也即現在的奧羅會樹立起那麽多奇奇怪怪且雙重標準的“原則”了，肆無忌憚的少年心性被現實的殘酷趕跑，留下來的隻是憂心忡忡和無意義的恐懼。
??“在想什麽呢，奧羅？”神靈輕風略顯擔心和關懷地詢問道。
??在輕風山外的人群中生活得久了，他還以為自己能克製住那顆殺戮之心了……可在目睹自己的子民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神靈輕風滿心隻剩下“毀滅這個國度”“毀滅這座大陸上除輕風山外的所有地方”“殺光所有輕風山外的生命體”等等類似的念想。
??現在回想起來，他心裏的情緒極其複雜，有慶幸、有慚愧，還有很多很多無法通過語言和文字描繪的情感。
??“我在想……”奧羅從神靈輕風身旁站了起來，開始往櫃台外邊走，“三百年前厲害的人物簡直遍地都是。”
??“那可是三百年前啊。”神靈輕風有些激動地接過話茬道，他還想扯些發生在自己“真實夢境”中的故事說給奧羅聽。
??要知道，能進入他的夢境中、幫助一直在沉睡的他了解外麵世界上發生的事情的，都是類似聖亞丁這樣的強者。
??不過奧羅顯然沒這份心情，他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張紙來——有點眼熟，神靈輕風眯起眼睛，隨即一下就認出了它。
??“是這間煉金屋的地契？”當初還是他拿這張紙來找到的這裏呢！
??“嗯……”奧羅的心情似乎不怎麽燦爛，沒有之前他們重逢時那麽欣喜了。
??（地契上標有“負責人”字樣的地方，被人用紅筆標注了“已逝”。）
??他們曾在這裏議論過作為前屋主也即負責人的伯恩，彼時的奧羅還在這之後到處搜羅和伯恩有關的資料，知道對方曾經擔任血族領主後，還懷疑過他血統的正當性。
??然後，在幫夜迭處理黑魔法師集會委托的過程中，他得知伯恩是血族的幕後大佬，血統純正到已經返祖了。
??再然後，他於2492年與伯恩近距離接觸，了解到另一個時空旅行者的事情，並得知他們在其他時空還會見麵……以及伯恩作為紫星大陸那時候的最強者，受世界眷顧而有能力記下每個發生變動的“世界的可能性”。
??隻不過對於伯恩而言，它們是通過“夢境”演繹的罷了。
??而時間回到現在，紫星曆2869年，血族領主萊茵都已經卸任等待領主選舉賽事舉辦了……這張地契上麵的“已逝”，似乎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有事的話，你可以隨時來找我幫忙。”在2492年，伯恩曾這麽告訴過他。
??（長生種也難逃命運的終局……）
??奧羅似乎有些理解了——“聖血”永生的傳聞能吸引來那麽多人、甚至在三百多年後的現在也會被人提起的緣故。
??“別露出那樣的表情，奧羅。”
??突然，一朵白色小花湊到了奧羅眼前，旋即綻放開來，散發出一陣清幽的香氣。
??神靈輕風和他的搭檔之間被契約相連，故而也能明白少許此刻奧羅心情低落的原因。
??“我沒事。”奧羅收起地契，然後轉移了話題道，“筆記本上的內容，我已經掃過一遍了，接下來……”
??“你要去外麵嗎？”神靈輕風一怔。
??“去把稿件遞交一下，在順道去見一下鯨宿。”漆黑的火焰從奧羅的體表溢出，很快籠罩住了他的整個身體，“魔法等級考試前他與我有個約定，我去看看它還算不算數。”
??“你還真忙呐。”
??神靈輕風捧起櫃台上的筆記本，但已經飄到門口的奧羅卻製止了他的舉動：
??“你可以接著看下去……我不是每次都會帶著它走的。”
??“你真應該去平複一下心情，我想散步是個不錯的選擇。”
??奧羅沒有理會搭檔的嘴貧，逃也似地離開了他的煉金屋。
??神靈輕風則目送著心情不佳的搭檔離去，然後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他們不久前還一起瀏覽的筆記本上。
??沒辦法，誰叫他已經習慣了看店的日常呢？
??神靈輕風心中暗自決定著，等這次奧羅回來後，怎麽說也要履行起簽訂契約時他們二者的約定，幫他的這位搭檔練好基礎、讓他變強。
??…………
??（用戶信息：奧羅（已修改（二次））/魔法等級：14（基礎）魔法天賦：335/黑魔法等級：14
??恭喜你！尊敬的時空旅行者，你成功尋回了迷失在時空中的精靈夥伴！你與夥伴之間的契約力量更加深厚了！
??特殊任務完成獎勵（1）：雙向契約。
??數據更新：雙向契約——無論何時何地，你們都能感應到彼此的存在，並及時趕到彼此身邊。
??完成更多特殊任務，將契約力量培養得更加強大吧！
??特殊任務完成獎勵（2）：拾取曆史碎片機會+1。
??曆史碎片拾取中，進度：52%
??曆史碎片拾取完畢，獲得“可利用曆史碎片”×1。
??是否使用‘可利用曆史碎片’×1——是/否
??曆史碎片“主動開閉的靈視能力”已使用。
??主動開閉的靈視能力：幸運的人看不見它們，聰慧的人不去看它們。
??數據更新/習得魔法：幽冥之眼（基礎級，可進階）——幽暗環境下暗影屬性魔法攻擊增傷，提升一定防禦力；非戰鬥環境下使用後有一定幾率遇到非實體化的遊靈，切記做好心理準備。）
??（剩下的就是個位數的紫礦石、上千的魔法點幣和煉金素材等等獎勵，素材的量都不是很多。）
??…………
??在這趟旅程中，奧羅自覺收獲還是比較豐富的。
??他在阿大事務所裏逗留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旁觀幾個尋求情報的客戶進來了後又匆忙離去，而後才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阿大麵前、裝模作樣地翻閱起不久前才送到的那幾份稿件。
??他還嚐試著使用新學會的魔法“幽冥之眼”，掃視了一番事務所內部，發現不少地方都彌漫著黑暗力量——遊靈在世間遊蕩過久，最終都會失去理智化作這樣的東西。
??不過這樣的黑暗氣息在大陸上很常見，屬於正常現象，與吞噬機械之都、在過去由“人心之魔”釋放的黑暗截然不同。
??“契約力量？你怎麽想到問我這個了？”
??“完成了一件委托，聽委托人提到的。”
??“啊，這樣啊……”情報商人整理著手頭的稿件，邊擺出一副沉思狀、緩緩開口道，“我想一想，我應該是了解過的……”
??根據阿大的說法，“契約力量”在大陸上又被魔法師們稱為“默契度”，是展示人類與寵物、人類與精靈這樣的不同物種之間互相合作時效率高低的一類數據。
??“默契”指數的範圍沒有限製，它能夠被減少到極低，也能無限增長下去，到最後，搭檔倆便猶如一人。
??這類數據也和魔法等級、魔力信號一樣被魔法師們列入了衡量實力的標準之中。
??大部分魔法師都是與寵物簽訂的契約，因而初始“默契度”就比較高；而要是與精靈合作的話，激活這個數據的門檻都可能是某些人一輩子都跨不過去的。
??了解“契約力量”之後，奧羅又向情報商人打聽起了能讓人獲得“靈視”能力的魔法，可惜阿大隻知道什麽是“靈視”，卻不知道世界上還存在著能讓人獲得這種能力的魔法：
??“靈視？就是有些人具有的特異功能嘛！生來就能接觸到平常人隻有死的時候才會看見的‘另一個世界’，但也因此受那個時間的黑暗力量侵襲，他們壽命普遍都不長。”
??就像斯賓塞，奧羅心說，這是他唯一認識的具有這類能力的魔法師。
??不過在聽了阿大的話後，他希望自己的這位舊交能活得長一些，與他的家人幸福地生活下去。
??直到普通人的壽命將盡，他想。
??告別阿大後，奧羅又去鯨宿的公寓溜達了一圈。
??鯨宿不在，但他的水晶球也沒被他留在房間內。
??他試著向冰刃發了通訊息，得到了“鯨宿正麵臨官方魔法師的例行檢查，暫時無法脫身”的答複。
??於是奧羅用新學會的魔法查看了一下鯨宿的住所——他完全是隨意而為——黑魔法師的房間意料之外地幹淨，所有黑暗力量都被當成魔力來使用了。
??趁著興致還在，身披黑炎的惡魔又跑去星之學院的圖書館確認了一下有無新上架的書籍。
??而在隨意地補習了一遍2492年的曆史後，感覺自己還能再遊蕩很久的奧羅又往夜家的城樓飄了過去——這純粹是他一時想不起還有什麽事情要做，所以就隨便在現有的地圖上跑一圈罷了。
??之前夜家家主拒絕了黑魔法師集會的合作要求，不過現在看來，她並沒有遭到那群黑魔法師的報複。
??夜迭將公務推給了她的手下，此時正在心情愉悅地觀賞她四處搜羅來的珍惜物種、也即她的生物藏品。
??氣氛過於古怪，再加上奧羅也確實沒必要打攪她，因而在進入城樓後，他隻是用“幽冥之眼”掃視了一圈城樓裏的狀況。
??比起室外、比起麥格王國內，這裏顯然要更加陰暗、氣息也更加令人不適一點。
??魔法檢測的結果也和奧羅想的相一致，各種形態完整的遊靈在建築物內到處遊走，其中還有怨靈、執靈等更可怕的事物的存在。
??不過它們已經成了這座陰森建築物的一部分，即使通知夜迭找專業人士、或是購買專門的魔法道具進行清理，它們一時也不會散去——舊的一批走了，還會有新的被這樣的環境吸引、在這裏駐足。
??趁著周身的氣氛還沒有變得過於詭異，奧羅趕忙離開了。
??回到麥格王國境內，新的想法突然萌生出來。
??他決定去契約孤兒院見一見已經在那兒住下的萊茵，然後用他這新獲得的“靈視”能力勘察一下孤兒院內的狀況。
??可是行路到一半，一陣頭暈感油然而生，這次不像以前那樣還有蒼白的霧氣蔓延過來，隻是純粹的產生了一種暈眩感。
??是魔法使用過度了——奧羅立即判斷出了身體的狀況。今天之內，他與平時看不到的另一個世界接觸了太多次，黑暗力量已經開始侵蝕他的身體。
??吃下這個教訓後，他在心中記住了一天內這類魔法的使用次數，然後便驅動黑魔法將這股暴動的外部力量驅逐出體內。
??“是時候該回去了……”奧羅默默想著，腦海中又開始翻騰起各種思緒。
??回煉金屋的途中，他再一次想到了那些生來就有這種能力（靈視能力）的人。
??而他的舊識，名為薩沙.斯賓塞的魔法師所持有的能力不止是看到靈魂，還有“與靈魂交流”和“差遣它們做事”。
??（那個魔法師的身體恐怕早已經千瘡百孔……）
??奧羅忍住不讓自己去思考這樣的事情，以免依靠“散步”平複下來的心情再度變得抑鬱。
??他調動身上纏繞著的黑色火焰，加速返回了自己的煉金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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