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34：故事
伊蘭諾說，那一天，喪鍾長鳴，萬物悲戚。
??紫星曆2362年，被汙染的天空之翼耗盡了近一半的能源，已無力滿足雲中界對能源的需求。
??君主決定以舊換新，但是，他忽視了與天空之翼共生的神明。
??守護這份能源的神明，也即被後世認為是“神聖天使”、“夜隕”的存在，他的心性因此遭到影響，為雲中界和下界的半數生靈帶去殺戮。
??那一天，紫星大陸上的生命驟減，轉生之門和煉獄卻沒能回收到靈魂。
??死者們的靈魂被墮魔的神聖天使吞噬了，它們依附在在神聖天使的身軀上，化作濃鬱的殺意。
??無法抵禦殺意的弱者僅是接近，便會失去生命，然後成為殺意的一份子。
??而真正要講述的故事，實則發生在這件事的兩年半以前——紫星曆2359年，新的神明誕生於雲中界神境。
??這個罕見的事例引起了君主的注意——千百年間，神明更替，但沒有直接降生在轉生之門周圍的事例。
??聖潔力量隻會淨化、破壞靈魂，理應不可能孕育新的靈魂。
??然而，第二十四神位的繼任者就是一個典型。
??君主為他起名“伊蘭諾爾”，賜予他“神聖天使”的職稱，請他看守天空之翼、守護整個雲中界最重要的能源。
??他不顧這位神明年紀還小，直接向手下的使者和雲中界的居民們宣布，伊蘭諾爾會成為下一任雲中界君主。
??這個靈魂，不畏懼聖潔力量。
??那麽，他也許能實現永生。
??懷揣這樣的想法，君主給予新生神明知識、權力，還有責任，視他為自己的學生。
??君主之妻，當時的天後也將那孩子視如己出，甚至愛屋及烏，所有年輕的神明都被天後當作親生兒女照料。
??伊蘭諾爾在眾人的愛戴中度過了他生命的第一年，但是，危機在暗處滋生。
??一場盛大的生日會過後，他遭到了其他天使的嫉妒與冷暴力。
??這是……理所當然的，雲中界的居民不像下界那般以崇敬的態度對待神明，在他們眼中，二十六位神隻是守護轉生之門、維持星球穩定的工具。
??即使死了，也很快會有新人頂替上來。
??在他人的冷遇和暗諷中，某個沉睡於天空之翼中的靈魂蘇醒了。
??接受天空之翼的那一刻，伊蘭諾爾便與這枚能源建立了鏈接，他知道如何做能讓它穩定在最佳狀態，也清楚怎樣才能讓它釋放出最純淨的能源。
??同時，他也注意到天空之翼中沉睡著一個虛弱的靈魂，他沒有在意，因為作為老師的君主並沒有告知他：“這是危險的”、“這是不可能的”。
??那個靈魂在某一天，伊蘭諾爾的好心幫助又一次被人拒絕後醒來，直接點出伊蘭諾爾完全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討好沒可能動心的硬疙瘩，浪費時間還影響心情。
??他還大言不慚地說，以後隻要有了他在，伊蘭諾爾永遠不會感到孤獨，也就沒有必要向那些天使乞求友誼了。
??“你又是怎樣的生命呢？”伊蘭諾爾問。
??“我不能算生命，隻是一個殘缺的、失去大部分記憶的靈魂。”那個靈魂告訴伊蘭諾爾，“不過……這樣說真的好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失去了生前記憶，還是本來就沒有記憶。”
??“那你就是從天空之翼中誕生的咯？”神聖天使笑道，他的笑容曾經受到全雲中界的人誇讚，說那是“純潔無瑕”，“不含一絲私欲”。
??“就當是這樣吧。”自己蹦出來找存在感的靈魂無奈地說。
??就這樣，神明和失去記憶的靈魂度過了一段悠閑自在的日子，他們一同在君主身邊學習、修行魔法，也會陪天後和其他年輕神明一起，玩過家家等小孩子喜歡的遊戲。
??他還為他的新朋友起了名字，確切的說，是他們倆一同商量出來的：
??“一直用‘靈魂’稱呼你，總感覺有些別扭，是不是該換一個叫法？”
??“反正除了你也沒人能看見我、聽見我，隨便你怎麽喊吧。”
??“嗯……我的名字是伊蘭諾爾，你誕生於天空之翼，隻有我知道你的存在，你就像另一個我一樣……不如，就叫你‘暗人格’好了！”
??“這是怎麽聯想到一塊去的？！小孩子嗎你？哦你的確是……”
??靈魂一時語塞，不過很快，他出了一個和伊蘭諾爾五十步笑百步的餿主意：
??“這樣好了，你是伊蘭諾爾，我就叫……伊蘭諾了！”
??“欸，這不是聽起來差不多嘛……”
??“反正隻有你看得到、聽得見我啊！”有誰會在意呢？靈魂沾沾自喜，自那以後便已“伊蘭諾”自稱了。
??雖然，伊蘭諾爾一直用“暗人格”來喊他，不過，正如他所說的，隻有伊蘭諾爾知曉他的存在，無論怎樣稱呼，他都能給予回應。
??他們成為了密友。
??轉眼間，半年過去了。
??靈魂的記憶漸漸有了恢複的前兆，他對雲中界君主的教學越來越不解且不滿，認為這老頭隱瞞了許多事情。
??他還意識到君主在教授知識時，潛移默化地將地域歧/視等不良觀念過渡給了伊蘭諾爾。
??誕生一年半的神明就像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幹幹淨淨，卻也極易遭到糟糕的事物汙染。
??“為什麽他不和你講關於下界的事情？”靈魂問。
??“去找天後吧，她應該會公正地告訴你雲中界與下界的關係。”靈魂提出建議。
??“你的兄弟姐妹們，不也時常去一次下界嗎？你也可以學習他們啊。”靈魂嚐試誘導。
??“去一次下界吧。”靈魂說道，“你未來可是要守護整個雲中界、整座大陸的大人物！不實地探訪一下怎麽能行呢？”
??“去下界吧，你應該正確建立對下界生靈的認識，這樣才能做一個好的君主。”
??“我想……去一次下界。”終於，伊蘭諾爾向君主提出了這個想法。
??君主先是震驚，而後是震怒，認為是其他的神靈蠱惑了他的繼任者。
??但在天後的勸告下，他還是同意了神聖天使的請求，認為神聖天使作為君主之位的繼任者，應該知道他要守護的都是怎樣的生命。
??“但是，需要有人全程監督。”君主說，“放心，他們不會打攪你的。”
??被派來監視的，是半年前處處為難或是以冷暴力對待伊蘭諾爾的天使們。
??這些天上使者有著各自的任務，監視全雲中界最老實的神明不過是順道辦事，誰都懶得認真對待。
??於是在下界，本來答應君主會“遠遠看著、不去建立交情”的伊蘭諾爾，在暗人格的慫恿下，結識了幾個人類。
??那些人類平日裏居住在蛇族山脈底下的小村莊裏，離蛇族的部落很遠，每天都過著輕鬆自在愉悅的生活，不必擔心被山脈的主人們欺壓。
??他們之所以能遇到伊蘭諾爾，是因為蛇山的資源快耗盡了，蛇族人在擔心，分享資源的人類也在擔心。
??所以村子裏派了他們出來，尋找拯救能源危機的方法。
??“天空之翼可以做到。”當伊蘭諾爾詢問他時，靈魂這樣回答說。
??靈魂是故意這麽說的，用天空之翼拯救下界的一個種族，既大材小用，又可能會威脅到整座紫星大陸。
??天空之翼為雲中界提供大部分能源，支持著雲中界一直懸浮於高空，一旦它受到損傷或是突然枯竭，雲中界極有可能從空中落下——到那時整個紫星大陸都有可能被摧毀。
??好在天空之翼可以“以舊換新”——君主會判斷它的能源何時耗盡，然後通過雲中界的秘術，在原有的能源未枯竭時，讓新生的天空之翼漸漸頂替它。
??不過，世界上真正的天空之翼隻有一對，新的能源正式使用後，舊的那一枚就會自然消散，化作大氣中的魔力。
??守護天空之翼的神聖天使將這枚能源帶往下界，極易造成能源被汙染。
??更別提從中取出一部分來恢複蛇山能源了，這麽做會削減天空之翼的使用期，讓君主來不及做替換新能源的準備。
??靈魂抱有私心——他的記憶恢複了很多，他想起來了自己的死因。
??世界上總會發生一些胡扯誇張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死在這一任君主剛上位的時候。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就是被君主的其中一把“火”殺死的。
??來自雲中界的聖潔力量貫穿了他的身軀，他的靈魂則在被淨化之前，僥幸進入了天空之翼——他自己都不清楚這是如何做到的，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失憶的靈魂，然後目睹了天上使者們欺負伊蘭諾爾。
??恢複記憶後，他抱著複雜的心情，想要利用神聖天使毀滅雲中界。
??他的想法已至極端，因為要是成功了，不止雲端之上的大型領域，就連整個紫星大陸都會遭受滅頂之災。
??伊蘭諾爾相信了他，根本沒有懷疑，他們是密友啊，無話不說、心有靈犀，何況伊蘭諾爾的心靈是何等純淨，他又怎會懷疑呢？
??幫助了那些人類後，天空之翼果真遭到了汙染，消耗能源的速度增快了，那幾天大陸的天氣情況也變得異常糟糕。
??但終究是什麽災難都沒有發生。
??伊蘭諾爾在下界的行為被其他神明發現，他們沒有告訴君主和天後，而是像真的兄弟姐妹一樣擔憂起伊蘭諾爾的未來。
??在天空之翼的不良狀態被君主發現前，靈魂又為他天真的朋友出了一個餿主意：
??“將你的生命和天空之翼融合吧。”
??他說。
??“這樣一來，它的不良狀態便會與神明的力量相抵消，就能正常提供能源了。”
??伊蘭諾爾再次相信了他的朋友，自那以後，他還自說自話地認為靈魂也成了他的一部分，也即他的“另一半靈魂”。
??“因為，你是在天空之翼中誕生的啊。”
??“蠢貨。”靈魂暗道，“你的老師需要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你也去為他陪葬吧。”
??但是，靈魂沒能想出新的壞主意，因為在那之前，他就被君主發現了。
??起因是一位負責監視伊蘭諾爾的天上使者，他雖然沒能察覺天空之翼的異狀，但他發現了神聖天使與人類有過私交。
??天上使者擅自把那些人誘騙到雲中界，告訴他們伊蘭諾爾因為幫助下界生命而遭到監護者軟禁，實則是想讓他們去與君主對峙，然後死在伊蘭諾爾眼前。
??神聖天使會知道與下界生靈建立友情的後果，並未為此悲痛。
??而他純淨的心靈會把一切罪過歸咎自身，認為是自己導致了那些無辜人類的死亡。
??使者是這樣想的，他也引導了這一切的發生。
??後來，伊蘭諾爾為他的人類朋友們出麵，卻在與老師對峙的時候，被另一位擁有靈視能力的使者看到了“另一半靈魂”的存在。
??“一個……銀發的惡魔！”那個天上使者吼道，他立即被變成惡靈的靈魂殺死了。
??靈魂生前死於非命，他想讓整個雲中界乃至全大陸為自己陪葬，既然棋子已經落下，勝局已定……那麽在災難發生之前，他也想用自己的雙手而非聲音做些什麽。
??他記起自己死在新上任的君主手上，也許還有很多很多跟他一起被聖潔力量射中的人……但他想不起來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能想起死因，那麽其餘的事情也能隨著時間的流逝回憶起來，前提是世界還沒有毀滅。
??但是他所想的這些並沒有發生，他期盼著的災難也沒有被他親眼見證……銀發惡魔現身的那一刻，就再一次被聖潔力量貫穿、消散了。
??“不！！！”彌留之際，靈魂聽到了來自伊蘭諾爾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呼喊。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也像是被撕裂了，可他還是不清楚為什麽，就像他不記得自己如何進入天空之翼、不記得自己死前是和誰一起度過，又是為什麽被君主害死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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