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25：探險塔②唯有死亡

  真正的封印當然不可能如此輕易解除，眼下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海底景象、石柱、音符印記和人魚諾婭，不過是後人還原出的幻影，也是王者之路的吸引冒險者前來的原因之一。


  眼前這位假的諾婭，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時間，估計比諾婭本尊還要悠長。


  探險塔一日不倒，其中的幻影便永不會消失，縱使被冒險者們擊敗，它們也會在魔力的支持下重現於這個場景中。


  且自始至終，它們都是“最初的自己”，不存在像幻境造物那般“複活後刷新出外表一樣、內在不同的嶄新個體”的情況。


  這些幻影好比是紫星大陸上一類特殊的物種——隻能存活於“王者之路”內，每天啟塔之時便是它們“睜眼”、“上班”的時候；閉塔便意味著它們“下班”，可以休息了——不過，要是有人為此宣稱“王者之路中的幻影也是生命，每天進去挑戰它們是一種不人道的折磨行為”……這樣的人是會被口誅筆伐、被全世界認定腦子有病的。


  幻影諾婭早已經習慣了每天有冒險者推開石門入內，再一番操作後解開封印讓她出來，然後擺出戰鬥姿勢釋放魔法。


  之後的結果嘛……要麽被她擊敗灰溜溜地表示“下次還會再來”；要麽就是擊敗她，而她便會露出微笑，目睹贏家收取掉落物、“滿載”離開。


  這次當然也是一樣，麵對眼前兩位冒險者，她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然而，那倆家夥都像是初來者，這會兒誰都沒有動手。


  仿佛是他們以為還要經曆一段對話，或者一方主動攻擊才能觸發戰鬥似的。


  “若是我們擊敗了她……她會不會直接消失，我們也會被瞬間傳送到外麵的走廊上去？”


  “……我不知道。”收到身邊同伴的“魔音傳遞”後，竺柯搖搖頭，然後反問回去，“你昨天不是做了功課嗎？你應該清楚戰勝幻影後會發生什麽才對。”


  “戰鬥誰不會啊。”奧羅雙手抱胸，有些為難地皺起眉，“還有……她現在是能聽到我們說話的，還是要進入戰鬥狀態後才能聽見我們的話？”


  “這些問題，你不妨親自實踐一下？”竺柯捂住耳朵，“比如，先暫停使用‘魔音傳遞’？”


  “別眉來眼去的了，我想，你們是第一次來王者之路，對嗎？”


  幻影女士表現得有點不耐煩，她不斷地甩動尾巴，砸在身體下方的白沙上。


  兩位魔法師幾乎同步地向後退去，竺柯還用方才解開封印的樹枝魔棒指向麵前的人魚幻影。


  “展現你們的力量，擊敗我，就能得到配得上你們實力的獎勵——還有‘諾婭的鼓勵’。”幻影張開雙臂，向麵前的兩個人類宣告道，“倘若你們失敗了，便離開這個房間，今天內都不許再出現於我的眼前！”


  “每扇石門後的規矩都不一樣，如果你們是初來者，可以主動向其中的住戶……我是說，像我這樣的幻影請教。”她善意地補充道，“主動一點，大家都很友好的。”


  “啊，這……”


  竺柯張了張嘴，他不禁在腦海中想象起三百多年前，屬於他的那個時代中，這座塔裏的“特殊生命”們是否也是像現在這樣——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靈智，視“被陌生人挑戰”為自己的工作？

  “幻影……女士。”奧羅立即將他們的目的簡單明了地告訴了對方，“我想知道，那些黑魔法師是否真的進入了您的房間，他們又是否在您麵前提及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不打嗎？”


  人魚搖擺著漂亮的尾巴，神情算不上驚奇——向這樣的“挑戰者”，在她漫長的“工作生涯”中並非一次都未遇上過。


  “也不是不可以……”奧羅的思緒一下被對方的問題打斷，他愣了少許時間，最終表示道，“但我還是想知道，剛才那些問題的答案……”


  “如果你說的‘黑魔法師’，是一群身披黑袍、招搖無比的魔法師的話，我確實見過他們——他們的特征實在是太明顯、太令我印象深刻了。”


  “而且，他們就像你們一樣，在放出我後並未立即進入戰鬥。”幻影說道，“但他們與你們不同，從來就沒把我當作一個生命。”


  至於黑魔法師來此的目的……諾婭的幻影搖了搖頭，很遺憾，她這裏似乎隻是他們的第一站，他們並未在這個房間中停留很長時間。


  “我聽到，他們背後有一位‘掌控一切的主人’。”她告訴奧羅二人道。


  “掌控一切的主人？”竺柯皺著眉，不斷吟念著這個帶修飾的名詞，“黑魔法師集會的複出本就是一件疑點重重的事情，他們可能是想向蘭斯複仇，卻也可能有其他的想法。”


  “和那位幕後的‘主人’有關？”


  “我想，是的。”竺柯回應奧羅道，“可惜，蘭斯那夥人調查了這麽久，卻依舊沒能掌握那位‘主人’的真實身份——雖然，他們可能已經有了懷疑對象。”


  “黑魔法師懷疑人，還講究什麽證據？”二者背後的幻影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說出的話卻與她端莊貌美的外表絲毫不符，“不是隻要把人‘哢嚓’了，就等於排除了一個懷疑對象嗎？”


  “有理……”竺柯勾了勾嘴角，在奧羅麵前，他強忍著沒笑出聲。


  “你們要是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可以等離開後沿走廊往前走，進左手邊的第十三扇門——他們的第二站應該是那裏。”諾婭的幻影好心提示道，“假使你們口中的‘黑魔法師’真的心懷不軌，我猜，應該和我們這些幻影的原型有關。”


  像熱心腸的幻影女士表達了謝意，奧羅和竺柯簡單結束了這場針對基礎級魔法師的戰鬥，目送幻影重回石柱、封印也自動補上後，兩人離開了這座猶如處在深海中的房間。


  “幻影和他們的本體，差距還真不小啊。”背靠石門，竺柯由衷感慨道。


  “你見過她的本體麽？”奧羅重新回到走廊上，準備按照幻影的指示找到對應的房間。


  “以前帶妹妹旅行的時候，我見過她一麵。”竺柯用手將自己從石門上撐起，站直，然後快步趕至奧羅身邊。


  “她不是被封印了嗎？”


  “那時候是新女王馬琳卡娜在統治亞特蘭蒂斯……她有個來自礦湖的王室家庭教師。”竺柯攤了攤手，“礦湖是抱著侵略的目的派人潛入那座深海國度的，自然希望亞特蘭蒂斯中越混亂越好。”


  “那位家庭教師令封印處於暫時解除的狀態，然後偷了一顆珊瑚靈氣果，讓重現人間的諾婭恢複體力、盡情宣泄怒火。”


  “珊瑚靈氣果”——奧羅還記得這種神奇的煉金素材，它的原產地便是亞特蘭蒂斯，所以在人魚之國不再活動後，它就成了十分珍貴的材料。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諾婭都在大陸上作惡，她一度成為‘黑暗治世’戰役始作俑者們的幫凶……”


  竺柯邊走邊這麽說著，他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緊攥成拳。


  “我沒法原諒她……”他說，“不過，在看到那位充滿善意的幻影後，我一下就分辨出了她們倆的區別，自然不會把仇恨轉移到無辜的幻影上。”


  “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事？”奧羅問道，“你剛才說，是在旅行時遇見她的。”


  竺柯帶著妹妹竺可離開輕風山，已經是“黑暗治世”戰役結束後發生的事情了。


  “黑暗被驅散了，但諾婭的怨念並未散去。”竺可小幅度搖了搖頭，說道，“我和妹妹被卷入她造成的混亂中，在那之後……她被殺死了。”


  “殺死？！”


  “在場的精靈們聽見了她的喪鍾。”竺柯微微垂下眼簾，話語中透出幾分哀傷與惋惜。


  諾婭的死並未被記錄在任何一本正式的史書中，隻讀書的人一心認為這位命運多舛的精靈仍舊被封印在亞特蘭蒂斯大門前的石柱中——王者之路裏屬於幻影諾婭的房間便是證明；探討曆史真相的學者，絞盡腦汁還原諾婭的後半生，卻始終無法知曉她死亡的原因。


  唯有當時在場的寥寥幾位親曆者，才知道她的結局。


  假如她沒有經曆那些糟糕的事情，世界上也許會少一個精靈王，但她的結局一定不會是這樣淒涼，且頗有“咎由自取”之感。


  “我和在場的其他魔法師聯手擊殺了她。


  “唯有死亡，才能平息她的怒火。”


  …………


  沿著走廊一路向前，同時也在心中默數著經過的石門數量。


  最終，二人在新的石門前停下腳步，相視一眼，上前合力推開了它。


  映入眼簾的房間之景，是荒漠、黃沙、倒塌的銀白色建築，還有富有機械感的“植物”。


  乍一看，奧羅感覺這般景象有些熟悉。


  是赫洛礦場，還是冰魔的那顆星球，亦或是……


  “機械之都？”


  他認出了周圍的環境。


  “不，機械之都應該沒有這麽荒涼……”身旁的竺柯低聲呢喃道，“那些建築物——它們應該是立著的，從來沒聽說過有哪種力量能夠摧毀機械之都的建築。”


  “是‘太陽’被創造出來前的機械之都。”奧羅判斷道，“或者，就是被黑暗吞噬之後的它。”


  後者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探險塔中的幻影在數百年前便已存在了，麥格王國王室才不會因為現實的變化而更改房間中的景象。


  當二人打算繼續探索這片荒漠、讓存在於此的幻影現身時，奧羅的筆記本忽地從空氣中析出，於他眼前翻開。


  最新的一頁上，記錄著萊斯利大爺一行人在麵對“思念”時看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