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117：花皇①虛假的二者
喪鍾聲響起，在煉金屋中忙碌的精靈們愕然抬頭，他們的視線落在小屋的天花板上，又仿佛已穿過這層障礙，投向了室外的天空。
“又一個精靈王隕落了？”神靈輕風其實對這類事並不十分關心，不過，在聽見喪鍾最後透露出的逝者名稱時，他還是稍微吃了一驚，“毒草精靈？他居然死了……”
“奧羅？”他瞬間想到了自己的契主兼同伴，“是你麽？”
他清楚地記得，幾天之前，奧羅從血族領返回煉金屋後，便坦誠地向他們說明了其為製止毒草精靈借黑魔法保命而做的一切準備。
而事實上，一隻被一位高等級黑魔法師針對、且已經失去了他的大部分手下、失去了他的魔杖和水晶球，也不再被奧爾蘭多家族的人信任的精靈王——正如奧羅所言，這位精靈王已“不值得提起”。
“我覺得是主人想太多了。”當時，惡之契約滿不在乎地說，“雖然那個精靈王是個難得一見的高等級黑魔法師，但是，主人你也沒必要過於忌憚他。”
“……我給他留了一件小禮物。”奧羅沒有反駁惡之契約有關“忌憚”的說法，隻是輕歎了一口氣，語氣平淡地說道，“為了不讓他發現魔杖和水晶球的丟失，我把我的聖血水晶球留在了那裏。”
是那顆水晶球嗎？神靈輕風一邊回憶著前幾天的經曆，一邊思索他們這位“敵人”離奇逝世的緣由。
名為萊斯特斯的血族人——是在自己與奧羅相識之前，就已經成為奧羅“朋友”的人，自己並不清楚二者之間的交情究竟如何，不過，在自己的印象中，他們對待彼此的態度一直都很古怪。
“那顆水晶球……”神靈輕風低聲喃喃道，“它到底怎麽樣了？那個血族人真的打算對奧羅動手嗎……假使如此，他就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才行。”
“神靈輕風，你要去哪裏？”一旁的惡之契約見他發了好半天的呆，又忽然間想要離開煉金屋，連忙出聲喊住了他。
但神靈輕風素來不會給他麵子，尤其是奧羅不在場的時候，惡之契約隻感覺屋內掛起一陣旋風，勉強能睜開眼睛時，神靈輕風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啊……”白衣小孩臉上浮現出鬱悶的神情，“該死的，你走了，我不就隻能留在這裏看店了嗎。”
“我也想去主人身邊啊……”
…………
“■■，你要繼續你的旅程了嗎？”
“不，我是要去結束它。”記憶中，佩戴著灰綠色麵具的男人如是說道，“就讓這個閉環，來作為我旅途的終點吧。”
“接下來，”他說，“就交給你了。”
“就交給你了。”——他這麽說，“伊格納茨。”
“伊格納茨。”——目送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單程的時空隧道中，同時，他的耳畔一直回蕩著男人最後留下的話——“伊格納茨。”
從那天之後，他就是伊格納茨了。
本該在數百萬年前就已經隨著母星的毀滅而死亡的“最強大的魔法師”，在這個時代迎來了新生。
要說為什麽——
“因為，‘真實’便是如此，我即伊格納茨，是世界上最強大的魔法師。”
銀發的魔法師緊攥手中的短杖，霎時間，無數魔力凝聚而成的光彈於他身周顯現，可與此同時，他的臉上、脖頸上、握住短杖的手上和所有由於他的行動而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攀爬上了不規則的裂紋。
伊格納茨絲毫沒在意身體的異狀，短杖一揮，所有光彈便一齊射向他們的敵人——射向那站在地麵上、於所有在場的生物眼中都是一團黑霧般生物的、被黑魔法師們稱為“紫色靈魂”的存在。
距離他們正麵迎上“紫色靈魂”並與其正式交戰，已經過去了一天有餘的時間。
起初，他們正麵對上“紫色靈魂”的時候，有明眼人直接揭露了對方的身份——“是被萊茵.萊斯特斯拋棄的那個孩子！”有人驚呼道。
下一刻，那人便被詛咒纏身，當即退場，好在他還來得及接受治療，也許能保住一條命。
“萊斯特斯……為什麽？”
參與戰鬥的魔法師中，大多數都是蘭斯的麾下成員，他們了解黑魔法師集會過去對血族領的迫害，未曾料想過一個血族人居然會是黑魔法師集會的成員，甚至還是相當於集會高層的存在。
“嘖，暴露了麽……”“紫色靈魂”冷笑一聲，沒有給出任何解釋，徑直向視野所及範圍內的所有生物發起了攻勢。
他本來也沒打算隱藏自己的身份，反正，今天到這裏的魔法師，最後都是得奔赴死神的懷抱的。
戰鬥到後麵，無論是魔法師還是黑魔法師都不敢太過介入其中，隻能將戰場交給他們中最強、也是唯一有勇氣傷害甚至殺死紫色靈魂擁有者的銀發魔法師——伊格納茨。
“那家夥是異時空的成員。”
事到如今，這件事也不是什麽秘密了，參與這場戰鬥的魔法師都已知曉伊格納茨的身份，並適當地對其表示敬畏、予以期待。
萊斯特斯也在魔法師們的聯手對抗下，逐漸失去了人形，最終，他變成了原本隻能通過魔瓶看見的那種“怪物”——圍觀、亦或是忙於防守的魔法師之間即刻爆發出一陣驚叫，他們受到了“威懾”的負麵影響，因而暫時失去了戰意。
化身怪物的萊斯特斯頓時展開了更為猛烈的攻勢，但伊格納茨每次都能順利地將它們化解；而在與異時空成員交戰的過程中，環繞在萊斯特斯身周的黑霧也在逐漸遠離他、最終消融於空氣中。
異時空成員是為了淨化“紫色靈魂”而來到這個世界的。
然而，當銀發魔法師的攻擊真正觸及萊斯特斯的“核心”——即他的靈魂時，卻仿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猛然退後了很大一截路程。
“這是……”伊格納茨低下頭，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他注視著自己的雙手與被握在手中的短杖，能清晰看出它們在顫抖。
“你的存在是——”當他再次抬起頭來時，他的臉上出現了一道猙獰的裂紋。
周圍的魔法師們再度倒吸一口冷氣，他們對自己的“救星”——對伊格納茨的變化感到愕然。
“你的一切都是虛假的。”銀發的魔法師掙紮著伸出手，仿佛想要瞬間跨越他到萊斯特斯所在處之間的距離，觸碰到對方，“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謊言。”
“你不是萊斯特斯。”
“什麽？”聽聞此言，在場了解萊斯特斯身份的魔法師通通大吃一驚。
要知道，他們麵前的這個敵人、這個來自血族的年輕人，很早就被他的父親拋棄，之後就一直生活在聖血劇團中，幾個月前才受到劇團團長的重用，從見習生升為正式成員，而後又一躍變為團長的繼承人。
那會兒，鄙視前任血族領主萊茵的人們都為這個孩子的成長、為他生活環境的改善而感到欣慰和高興，卻不料不久後他們會成為敵人、甚至成為一方的手下亡魂。
魔法師中也有些人扭過頭，眺望不遠處的契約孤兒院——他們正是認為“紫色靈魂”盯上了可能重新擔任領主的萊茵，才會在此會聚的。
萊茵是早已有這樣的預感，才與自己的親生兒子切斷關係的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而被伊格納茨用話語針對的萊斯特斯，此刻卻仰頭發出了給予人猖狂之感的笑聲，“異時空啊，異時空，擁有能看到‘真實’的能力的異時空成員嗎？不過，我好像從未聽說過有被稱為‘伊格納茨’的異時空成員呢。”
“那麽，我是不是也可以問你——你，真的是伊格納茨嗎？”
“當然。”銀發魔法師臉上出現了更多的裂紋，但他卻依然很淡定地回答道，“我即伊格納茨。”
要說為什麽——
因為這便是“真實”，他所認定的“真實”。
“嘖，就當是這樣吧，希望你不會後悔現在所說的話。”化作黑霧怪物的萊斯特斯發出了尖銳的聲音，每說一個詞就像在拿刀尖紮聽者的耳膜，“我啊，就像你所說的，我的確不是‘萊斯特斯’。”
“真正的萊斯特斯，早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就因為他的靈魂太過特殊、普通嬰兒的身體無法容納它……而死去了。”
“我的預言，可向來不會出錯。”萊斯特斯惡狠狠地說著。
他絲毫不介意通過自曝過往來拖延時間。
因為，他清楚地認識到，伊格納茨遲早會遭到自我反噬，到時候，便無需他出力來解決這個敵人。
至於其中的緣由，雖然他並不十分清楚，但這並不重要——“謊言”和“虛假”似乎會在極大程度上削弱伊格納茨的力量，這可能和對方的自身特性/有關。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他一邊提防著伊格納茨突然發起進攻，一邊斟酌著語氣、爭取用得意的口吻，來向周圍的“觀眾”們宣告自己曾做過的事情。
…………
在十二年前的某一天，萊茵.萊斯特斯失去了他的兩個摯愛——他深愛的人類妻子，還有他的妻子為他留下的那個孩子。
人類女性因難產而死，當血族的醫生想到可以用黃色的魔法石進行“治療”時，她的靈魂已無法被呼喚回來了。
他的兒子則由於靈魂的特殊性，剛生下來就遭到大氣魔力的排斥，連完整的一次呼吸都沒能做到便早早地離開了人世。
萊茵悲痛欲絕，幸運的是，他有一位當時魔法實力位於血族巔峰的朋友。
盡管，他的這位朋友曾經做出過“你兒子可能是血族領主伊蘭諾轉世”這樣的預言，萊茵最後還是向其做出了懇求，希望他能複活自己所愛的人。
如果隻是讓那具嬰兒的軀體重新活動起來、發出父親所期待的哭聲的話，那位魔法師確實成功做到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