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27:往事如煙④怪物的愛
持有《黑魔法原典》的科學家,在一番述說“真情”後,騙取到了一位精神醫師的同情,得以離開監獄,重新回到純白的建築群中。
隻是這一次,他不能繼續自己的研究了。
之前入獄的時候,他親手毀去了所有研究資料,以及耗費他無數心血與時間製作出來的成果,所以現在的他手頭沒有任何可供使用的材料,還一直有人在暗中觀察他的舉動。
於是邢鈺離開了他所擅長的機械領域,轉而投向生物——投向“生命科學”的領域。
“我不想死……如果特殊的道路走不通的話,就在傳統的道路上繼續探索吧。”
此後,他借助《黑魔法原典》的力量,完善了許多前人留下的研究項目,由此他獲得了一支自己的團隊,也在生物領域中打出了自己的名聲。
可越是親近、依賴《黑魔法原典》,他心中對“科學”的信仰就越是脆弱,“我的科學建立在反科學的魔法體係之上”,這樣的想法也令他感到了痛苦,從而分裂出新的“人格”。
但是這一回,“分離痛苦”這一行徑卻不能幫住他保持清醒與鎮定了。
原有人格(痛苦)的力量沒有增大,人格(痛苦)的數量和種類卻在不斷增多,各種“痛苦”之間的自相殘殺也減少不了“痛苦”的數量,新生的“人格”們在時間的推移下漸漸都意識到了彼此的存在。
它們畏懼“憤怒”,它們厭惡彼此,但這不意味它們之間不能建立合作關係——
不知從哪一刻起,越是分裂出新的人格,“憤怒”對這具身體的掌控權就越不穩定。弱小的人格為對付強大的“憤怒”開始結伴,意圖群起而攻之,邢鈺的精神因而再次脫離了正常人的範疇,精神上的痛苦亦如往常一樣反映到了他的肉/體上,讓他重歸過去時時刻刻都飽受煎熬的生活之中。
有好幾次,他都覺得自己已接近死亡。
“我在做什麽?”
“完全是本末倒置……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不需要名氣,也不需要那些心思不純的手下與輔助者——為了維持住自己的偽裝,也為了長久地活下去,早就明白《黑魔法原典》就是造成自己現有困境的罪魁禍首、卻又做不到將書銷毀的“憤怒”聯合最不想麵對死亡的“恐懼”想了個辦法,設計讓一個科學院的新人通過“意外”成為了《黑魔法原典》的“新主人”,成功使自己脫出了《黑魔法原典》的陰影。
而在把書出手後,“憤怒”就徹底躲藏了起來,“恐懼”則按照他的指示,假借“本體”的名義,明令禁止其餘的人格繼續接觸黑魔法,將《黑魔法原典》的後續影響降至最低。
“我們用不到它了。”“憤怒”曾這般對“恐懼”說,“你也看到了,它也沒法幫助我們實現‘永生不死’的夢想,隻會讓我們離夢想越來越遠。”
“就讓它在更適合它的領域繼續發揮作用吧。”
“可是,”“恐懼”向“憤怒”表達出了自己的憂慮,“不依靠《黑魔法原典》的力量,隻憑我們自己,真的能告別死亡麽?”
“當然了,‘我’。”
當時的“憤怒”如是安慰著綠色眼睛的自己,又抬手指向實驗室中的一眾研究人員。
“看啊,”他說,“最合適的方法,不已擺在我們眼前了嗎?”
“恐懼”恍然大悟。
就這樣,不知過去了多久,因為牢獄之災而一夜白頭的科學家搖身一變,成為了眾多科學院新老成員的夢魘。
他的手上沾滿了各種生命的鮮血,是最勤於進入灰色領域搜捕“獵物”的科學家之一,有些時候,他還會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同事,在白色領域中搜尋適合的“誌願者”。
恐懼著他的人們稱他為“白發的惡魔”,並為他對待不同事、不同人時使用的不同態度所震撼,感慨他“變臉如翻書”。
而後,越來越多的人用各式各樣的別稱、綽號來稱呼這個在生物領域的新起之才,仿佛若是直接稱呼“邢鈺”這個名字,自己就會被對方盯上、成為對方實驗台上等待解剖的實驗體。
…………
“邢鈺(Lau.Xing,2674~2707)。
“他的死亡,真的是科學院的一大損失嗎?”
科學院的“白發惡魔”之死,就像許洛伊的背叛與失蹤一樣,是大部分人始料未及的事。
他其實還很年輕,才在這個世上活了三十載有餘,他本還能做出更多的成就……“著實可惜”——人們都這麽評價他,並表示:邢鈺“年輕”時遭遇的兩次不公正的對待,嚴重影響到了他的精神、縮短了他的壽命。
不過,當人們著手整理邢鈺的遺物,分配他留下的未完成作品時,他們才得知邢鈺一直以來都在研究何物。
他在研究“病毒”。
雖然前幾個世紀的天災人禍導致人類的文明出現斷代,不過,某些具有娛樂性質的事物出人意料地流傳到了現在。
畢竟,溫室中的居民們不全是科學院的成員,他們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有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對生活質量的追求。
所以,當邢鈺的一篇關於“病毒”的報告呈現在研究者們視野中時,大部分人很快就聯想到了那些以實驗事故、病毒傳播為背景的遠古電影、遊戲。
而報告中提供的資料也證明了他們的聯想並沒有出錯。
邢鈺懷著“讓所有人都能永生”的目的來設計病毒的遺傳序列,若是真的按他的想法搗鼓出了這樣的小玩意,那麽所有人類都不會再麵對“生老病死”的痛苦——人類將不再受到各種基因疾病的困擾,人類的壽命將大幅度增長,而當人類垂死時,他們體內的病毒還會強行吊著他們的命——在人們看來,那篇報告所表達的意思就是如此。
科學院的成員們安慰自己,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出現這樣的病毒,很久以前的前人們就已得出相關的結論——它們的“存在”,或者說,“效果”,有違基本的原理。
可邢鈺的研究並不簡單是“人類被病毒感染、失去意識、甚至死亡後還能自由行動”,他的理想可是讓人類遠離痛苦,“永生不死”和“死後還能動”可不是相同的概念。
但他的研究終究是有違人理的,科學院匆匆燒毀了邢鈺所有的研究資料與報告,還將與他有關的人軟禁了一段時日,直到他們確保這種病毒並未被真正製造出來,他們才像遠離世界末日般鬆了口氣。
然而,沒有人會知道,在無人施以拯救的另一條世界線上,“人類”,以及他們的星球,遭遇了何等噩夢和災難。
…………
奧羅並沒能跟隨絕影、雷卡一行人去往紫星大陸,他緊攥著漆黑的文件夾,頂著魔力的衝擊閉上了雙眼。
邢鈺的過去宛如洪水般衝入他的腦海,奧羅轉瞬間便經曆了對方的生與死,獲悉了對方所做出的成就與犯下的罪行。
當奧羅再次睜開眼睛時,他已身處幽邃黑暗的環抱之中。
時與空的夾縫自他的眼前綻放,但並不像往常那般具有強大的吸引力,仿佛它是在等待旅行者主動踏入其中,接受既定的命運。
奧羅籲出一口氣,並不急著進入時空裂縫。
他將視線移向手中的文件,他沒想到邢鈺會把自己的過去也記錄在其中,險些沒回過味來,忘記了自己查看它們的真正目的。
“艾米莉亞·月光·莫雷爾(Emilia·L·Morel),可能由於接受教育、領域文化不同等原因,她的朋友們以‘艾米(Amy)’來稱呼她。”
看到文件中這幾行字的時候,奧羅忽地感覺,一直蒙蔽在腦海中的霧靄頃刻間散去了,於是,記憶中所有曾聽到過的“滋滋”的消音聲,全部都被替換為了人們對“艾米”的呼喚。
奧羅緩過神來,投射在文件頁麵上的目光下移,將其上剩餘的信息收入眼底。
文件中提到了艾米的身份——“月光.露娜的轉世”,以及“紫星混血”;上麵還記載了對女孩壽命的粗略估計,表示就算艾米沒有成為“時代的鑰匙”、“和平之神的祭/品”,她也可能無法活到成年。
不過,真實的情況應該在艾米接觸到魔法後有所改變……但最後的悲劇並沒能被修改,女孩在她12歲的那年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跡,迎來了死神的懷抱。
於心中輕歎了一口氣,奧羅將文件塞回文件夾中,準備告別這座記憶空間,返回時空網絡。
然而,當他將目光投向麵前的時空裂縫,打算進入其中之時,忽地,他聽見了什麽人的歎息聲。
不,奧羅調整好心態,讓自己鎮靜下來,好讓自己能聽清那隱約能被感受到的動靜。
並非人類在歎氣——那聲音更像是一頭巨獸在喘息。
緊接著,奧羅猛然發覺,自己身處的環境並非記憶空間的淺層——他穿過了絕影等精靈準備的魔法陣,然後一頭紮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然而這黑暗,實際上便是那顆星球上的人們所向往的“星空”!
這裏是那顆星球的人們口中的“太空”!
在他認識的這一事實的瞬間,他通過時空裂縫散發出的微弱光芒,看見了某樣事物巨大的輪廓。
目睹到“它”的刹那間,奧羅屏住了呼吸。
(這種生物以黑暗為食,又反哺黑暗,凡它所在的那片星域,最終一定會被黑暗吞滅,化為虛無。)
不知為何,奧羅回想起了自己曾在《宇宙黑暗紀事》中看到的一段話。
此刻,躍入他眼簾的,是一頭吞噬黑暗的、頭上長角的、赤紅色外殼底下生長出雪白毛發的“巨獸”。
巨大的怪物雙目緊閉,漆黑的利爪攏在胸前,就像在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一般捧著——確切地說,是“擁抱”著——一顆球形的、散發著黯淡光芒的天體。
環繞在天體周圍的光芒是那樣的微弱,毫不起眼,幾近熄滅,卻得到了本應將其完全覆滅的黑暗的保護,實現了“永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