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36：交易④賭氣的孩子
魔瓶的提示音隨時可能響起，但奧羅已經不想考慮太多事情。
由於惡魔血統，雷賓直接看破了他的身份，從而激活了魔瓶的自我保護機製。
然而，若是換成其他人，他便無需擔心自己每做一件事就會觸發時空回檔——迷失指數是可以降低的，再加上許伊雷在性格上不算親人，他完全可以依靠話術與行動，來撇清其他人對自己的懷疑。
“嘛，外麵的確是有另一個‘許伊雷’——另一個你。”
麵對創造主親人的靈魂轉世，雷賓的態度和脾氣都有所改善，此時的他不似傷害無數無辜人士的恐怖惡魔，反倒像是一個人畜無害的“鄰家大哥哥”。
“不過，我正是為了確認那孩子與人類進行的交易，才會跑到這裏來的，沒成想，居然會見到和那人類長得一模一樣的你……但這副外表下，竟然又是另一個存在。”
“而這個‘存在’……”雷賓扶額苦笑，“居然會是創造主窮極一生都沒能找尋到的……你。”
“外麵那個‘你’可是反抗軍的主力哦。”雷賓雙手抱臂，語氣中透出些許玩味的笑意，“他同時還是星之學院剩餘戰力們的幕後指揮。”
“那些平時派不上用場的小魔法師，在有關生存空間危亡的境況中，竟也能表現得如此有血性。”雷賓不知是褒是貶地感慨道。
“不過，沒有正麵與我的黑暗力量接觸的魔法師，都不知道他們居然有這麽個強大的助力。”雷賓瞥了一眼奧羅，“大概是因為和那孩子的交易吧——他不能讓我們注意到他。”
“你有問過雷影……”奧羅猶豫著開口問道，“為什麽許伊雷會來到這裏嗎？”
“在那孩子麵前提起水銀之海的話，可是會引起他的反感、遭到他的針對的。”雷賓狀似無奈地攤開手，歎息道，“對於他，我一直在維持自己是他的‘唯一理解者’的形象。”
“無論他做出怎樣的決定——在戰鬥中放水或擅自放走俘虜，我都不會在明麵上提出反對意見。”
“不過，我知道原來的你是怎麽到我們手下的。”
雷賓話音還未落下，周圍的場景刹那間發生變化，本已經安穩落地的奧羅又回到了他的手上，被他高高舉起，但無心掙紮。
“啊，又回檔了。”
“嘖，我們不能聊這麽久嗎？”雷賓放下奧羅，“接下來我該做什麽？”
“先把之前想說的話說完吧。”奧羅摸了摸脖頸，然後將目光投向後方，“然後，我們到牆壁那裏去——你要逼迫我施展‘屏蔽’魔法。”
他仔細回憶了一番方才通過“真實視野”看到的正史內容，又道：
“一層大廳的牆壁消失後，會露出通往上層的樓梯——但隻有我能穿過去，之後屏蔽魔法被解除，牆壁恢複了原狀，大廳中隻剩下了你一個。
“你則認為我逃跑了，不屑追蹤，而且又要回去向雷影證明自己沒來這裏，所以很利落地離去了。”
“真沒想到我還會做出這麽蠢的事情。”雷賓幹笑一聲，“放想要殺死的獵物從眼前逃跑？罷了，這已是另一條世界線上的事情，現在的我可沒做過，以後的我也不會做。”
“我之前說，我知道你是怎麽落到我們手上的——”
雷賓猛然抓上奧羅的手腕，隨後一個瞬移將他帶到大廳的牆壁旁。
奧羅則慌忙用能自由活動的那隻手，指揮對方該站在哪個位置，同時小聲抗議雷賓糟糕的抓人習慣。
“是因為賭氣。”
“什麽？”
“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正偽裝成星之學院的一個比較有威望的學生，混進了反抗軍的基地裏。”雷賓臉上一本正經的表情，像是在向奧羅強調：他的回答並非在開玩笑。
“我聽到了，那所學院老校長與你的談話。”
“時空旅行者——”他說，“那個老校長顯然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他向你提到了這個名詞，並且還說，擁有這個名號的人不希望你在這場戰爭中犧牲。”
“時空旅行者……”
奧羅微低下頭，在他的印象裏，擁有這個頭銜的人除了作為魔瓶持有者的自己，就隻有許伊雷的父親、異時空的成員——即許洛伊了。
“你與那位老校長吵了一架，嗯……”
雷賓忽然意識到，自己沒法準確闡述起半年前發生的事情，於是故技重施，以黑暗力量為媒介，將自己印象中的畫麵傳遞到了奧羅的腦海中。
“那個時候，星之學院的大部分學生，都已在我們的掌控之下，包括學生會，還有那個不明原因有了極高人氣、逐漸成為學院第二大學生組織的劇團……”
…………
“我的父母把我拋棄在了那顆星球的科學院門口，在裝著我的容器上，貼上了身份標識……仿佛這麽做，就能確保我不會變成實驗台上的實驗體、就能保證我能平安成長起來。”
“豺狼虎豹，惡犬鬣狗……人心！”說話的金發少年將手搭在膝蓋上，雙拳緊攥，端坐在校長辦公桌對麵的沙發椅上，“你說，他們希望我能活下去……卻把我無情拋棄在那顆星球最危險的建築門口，讓無數人視我為上好的實驗素材、視我為他們突破宇宙奧秘一個窗口！”
“他們一直都很在意你，伊雷。”坐在辦公桌後的，是星之學院的前任校長雷蒙，現在的他已年近半百，絕大部分頭發已呈現花白的顏色，臉上比十年前長出了更多的皺紋。
“我和你的父親曾是朋友，他過去……做過一段時間學院的學生，在‘星之學院’還是‘麥格學院’的那個時候。”雷蒙語重心長地說道，仿佛是想通過委婉的語氣，來打開對麵年輕人緊鎖的心門。
“他一直在調查如何延長‘混血’壽命的事情……”
“他們不希望你死在這顆星球上，他們是為了讓你活到成年，才會踏上星空之旅……”
“現在的局勢已不在我們的掌控之中，雷家惡魔的力量遠超我們的想象……”
“正因如此，星之學院，還有麥格王國，甚至是這片受黑暗威脅的大陸！才需要我的力量！”
失去冷靜的金發少年一下從沙發椅上站起，快步來到辦公桌前，用力將手砸在上麵。
“你……你們，難道是想放棄取勝的希望，將本能獲得的勝利拱手讓給自己的敵人麽？！”
雷蒙可能是第一次見許伊雷表現出如此激動的模樣，他嚇了一跳，連忙擺手勸許伊雷坐回去：
“你還太年輕了，伊雷。
“你沒有注意到麽？這片大陸的隱形規則是‘弱肉強食’——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魔法師們會為了追求力量不擇手段。”
“你沒發現嗎？有多少黑暗傀儡是自願變成那副模樣、自願成為惡魔的手下的？”雷蒙扶額歎氣，“我的學生們被黑暗逼入出現異變的幻境，生死未卜；你從上古惡魔手中僥幸逃生，從此帶領幸存者們成立反抗軍，也有了累累戰果……”
“可是，這場戰爭已經持續半年有餘了，伊雷，外麵的人心已不向著光明、不向著渴望光明的我們。
“他們不希望戰爭持續下去，他們認為這樣隻是在徒增傷亡者……他們巴不得這場光暗之爭早早出結果，哪怕最終是惡魔的勝利。”
“你想表達什麽，雷蒙先生？”許伊雷恢複了平常的模樣，鎮靜下來，坐了回去，“我的視力很好，我的聽力也從未出現過故障……我能感覺到人們對我的怨念，我能聽到針對我的謾罵、指責。”
“黑暗的世界，對於原本的紫星大陸而言，恐怕隻是換了一個色調——人心未變，世界實際上也沒有變化。”
“我都明白的，雷蒙先生。”他說，“但，這樣的例子隻是少數。”
“我看到更多的是，深受黑暗侵蝕而痛苦著的普通人們，是支離破碎的家庭，是瀕臨毀滅的人類國度和精靈文明！黑暗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是錯誤的，是‘他’不願看到的，是他不會選擇妥協的！”
雷蒙低下頭，他深知金發少年口中的那個“他”，指的是那位拋棄孩子的父親——那位曾無數次拯救這顆星球，卻無人知曉他的壯舉的“時空旅行者”。
是許洛伊。
“他會來修正這一切……”
“所以，你的父親才希望你退出啊。”雷蒙抓住了另一個勸說的角度，趕忙說道。
“他不希望你的壽命在這場戰爭中再度縮減——伊雷，你應該知道的，作為混血，你的靈魂比大陸上的其他人更易遭侵蝕，哪怕隻是暴露在大氣魔力中，它受腐蝕的速度也會比常人更快。”
“若你的父母不去設法改變，你的人生將在十八歲那年迎來終結。”雷蒙的眼神中透出些許遺憾和悲憫，“天妒英才……”
“所以，為了你的父母，為了你自己，退出這場戰爭吧。”雷蒙勸道，“找一個地方躲起來，‘他’很快就會讓它結束的。”
“不。”
金發少年又一次站起身來，這次他沒有往辦公桌的方向走，而是徑直朝門口走去，顯然是已經厭倦了這場勸說，打算離開了。
“我的劇團成員們還在那個惡魔手上……還等著我來拯救他們。”許伊雷拉開門，頓時，一個正在偷聽談話的學生暴露在了二者的視野裏。
許伊雷無視了那個學生，微微側過身，繼續對雷蒙說道：
“他們希望我能活下去？
“好啊，如果我的死能換來我朋友們的安全……那我就去這麽做吧，我要用我自己，換來星之學院學生的回歸……換來‘光明戰勝黑暗’的希望。”
“等等！伊雷，你打算做什麽？！”
雷蒙從辦公桌後衝了出來，想要阻止自己學生之子的賭氣行為。
然而，他隻看見許伊雷最後向他露出了一個笑臉——一個滿載著孩子對父母置氣、認為自己最終“勝利了”的感情的笑臉——下一刻，許伊雷便發動超殺技，屏蔽了他的現在地與目的地之間的距離，離開了反抗軍的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