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37：清醒夢

  “事情並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奧羅。”


  盡管神靈輕風在見到自己子民兼契主的那一刻有些失態，但他很快就收斂起情緒，逐漸恢複冷靜，並開始向許久未見的夥伴講述這幾天來自己的經曆。


  “在你被萊斯特斯拉入封印魔法陣後沒多久，契約孤兒院裏就來了一個大人物——你絕對想不到他是誰。”


  “是誰？”


  “是冰魔！”神靈輕風語氣誇張地公布了答案，“而且，他還不是被伊格納茨——花皇喊來幫忙的，反而在知道你被卷入險情後，差點與他的異時空同行幹起架來。”


  “冰魔……”伊蘭諾與冰魔重建契約的目的，是為了日後能借助這位異時空成員的力量，對付“紫色靈魂”。


  然而，他來遲了。


  但這也不能怪他，是奧羅忘記了自己還有這個幫手，也沒有弄清楚該如何召喚他。


  “奇怪但也慶幸的是，就算過去了這麽多天，我們也沒有遺忘你。”神靈輕風微微一笑，“在冰魔的幫助下，我、‘旁觀者’、萊茵還有其他在意你的人類，開始大陸上尋找你留下的痕跡，它們都是證明你存在過的證據。”


  “那些人類也一直在幫我尋找聯係上你的方法，那個叫許林林的女人知道你的時空旅行者後，猜測你可能是被困在了時空網絡裏，找不到回來的路。”


  “我曾回去過一次，看到的卻是……”


  奧羅微低下頭，但緊接著，他努力振作精神，向神靈輕風描述了現在的境況：

  “現在的我無法回到你們那個時空，雖然，它因為時楔契約的關係，沒有變成獨立世界——這是一類偏離曆史正軌、最終離開時空網絡的世界，無法與其他世界線互補，不再擁有‘過去’和‘未來’。”


  這是他第一次向神靈輕風解釋這種“時空網絡中的特殊成分”，在過去，“獨立的世界線”帶給他了許多不美好的記憶，它們遠離了時空網絡，往往都災難頻發，很快就會走上毀滅的結局。


  而對於一個時空旅行者而言，這種“世界毀滅”，大多都是眼睛一閉一睜的事情。


  因為無法忍受這樣的結局，他選擇穿越到之前的時間點，試圖改變這一切。


  而這樣的舉動造成的結果，就是他獨自進入“新世界”，永遠與過去所在的時空斷了聯係——時空旅行者隻能在時空網絡上穿行，無法接觸時空網絡外的獨立世界。


  毀滅的未來消失了，時空旅行者也在踏入第一個“新世界”的時候，失去了自己旅行的過去，後來，他在不同的世界線中穿梭，漸漸地失去了第二個、第三個……他愈發小心行事，也愈發麻木。


  “假如你我之間沒有契約，我也沒有得到異時空的幫助……那麽早在我嚐試著返回自己的時空，卻去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時——你們，我在那個時空所做的一切，還有我留下的存在痕跡，就都不複存在了。”


  “奧羅……”神靈輕風眼神中透出一絲哀傷，“別擔心，讓我們兩邊一起努力，一切最終都會恢複原來的模樣。”


  “我們這邊，還有很多人有話想對你說呢！”他說著，還開始掰指頭數起了數，“惡之契約他們在照顧我們的煉金屋，虹光也經常去那裏幫忙……那個叫伯恩的血族人最近告訴我們說，他做了幾個夢，而你經常在他的夢裏出沒。”


  漸漸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而奧羅的視野中也不斷有蒼白的霧氣湧現出來。


  “糟糕，奧羅，你的聲音怎麽變輕了……”神靈輕風的語氣中多出了幾分驚慌，“欸，你的身體怎麽也——這是要結束了嗎，奧羅？”


  “時間要到了。”奧羅皺起眉，他能感覺到“誓約”藥劑出現了副作用，這使他感到頭暈，“我是通過煉金藥劑，才能與你聯絡上的，但它有時效……我得找個代替品，或者找到它的配方才行。”


  “也許，你還可以去了解一下‘如何進入神靈的真實夢境’。”白霧對麵，神靈輕風大聲喊道，“奧羅，是我夢到了你！你出現在了我的夢中——”


  遮蔽視野的白霧頃刻間煙消雲散，然而，跟從它們一並消失的，還有神靈輕風的身影與他的聲音。


  奧羅躺在宿舍的長沙發上，手邊是已經空了的水晶瓶，眨了眨眼睛，他心中思緒萬千。


  “真實、夢境？”


  神靈輕風沉睡時，會通過做夢來過濾自己的魔力，造福輕風山。


  過去的祂能夠在夢中與其他領域的強者進行交流或是戰鬥，也能在夢境裏了解現實世界的變化。


  而自從這位神靈在三百多年後的未來解封——某種意義上算是“複活”後，他已不再會陷入長期的睡眠，於是就很少再使用這份力量，大部分情況下，都是那些知曉他重現於世的精靈主動聯絡他。


  隻是想卻不什麽都不做，這樣的行為就是在浪費時間，想到這裏，奧羅站起身，抬手招來《史書》，然後翻到其中空白的一麵，在上麵寫道：

  “進入‘真實夢境’的方法。”


  《史書》關於這個問題的答複還未顯現出來，不久前雷賓的囑咐又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於是，他便繼續往上寫了一行字：


  “進一步掌握時空能力的方法。”


  再想了想，他決定把現在能想到的所有問題一次性問清楚：


  “‘誓約’藥劑的配方。”


  現在正值深夜，黎明還未到來，《史書》對麵的人估計是睡懵了，竟連一句“天機不可泄露”都沒有回複過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時間，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才姍姍來遲：

  “有一個領域，配合蛇族掌管的‘空間之鑰’，能起到和神靈具有的‘真實夢境’類似的效果，二者之間理論上可以互通。”


  回複中還提到了一些稀有的煉金材料，並提供了幾道較為複雜的煉金公式，表示它們能提升一個魔法師對自身三大空間的掌控力，一定幾率能幫魔法師進入他自己的夢境空間，然後又是一定幾率，他能在夢境空間中找到通往“真實夢境”的通道。


  隨後，《史書》便再沒有動靜了。


  “一次隻能問一個問題嗎？”


  奧羅心中對回複這些內容之人的身份已有猜測，而方才答案中提到的“領域”，他的內心也隱隱有數。


  “我還以為，服下‘誓約’藥劑後出現的白霧是‘無意識之海’的一部分，現在看來，它們也有可能是神靈輕風的夢境在我眼中的形象。


  “用‘無意識之海’和‘空間之鑰’……”


  奧羅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從魔瓶中取出以前煉製的、有輔助睡眠效果的煉金藥劑，同時，他還不忘在《史書》上重寫了一遍之前的提問。


  他服下了煉金藥劑，困意轉瞬間襲上心頭，隻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從“現實”來到了“夢境”。


  這是一場清醒夢，穿越夢境之後，他便能抵達“無意識之海”，實踐《史書》告訴他的方法。


  然而，他卻在夢境中看見了普魯托的身影——那位藍發的旅人，此時正躲在一堆遊樂設施背後。


  看他周圍的環境，奧羅判斷自己是夢見了2491年發生在主題樂園中的那場事件。


  想當初，他在無意識之海中使用魔瓶的力量，去到了那個時空，卻因為做了錯誤的選擇而被趕回了現實，沒能見證之後發生的事情。


  而此刻正在進行的這場夢，似乎就是上一次旅行的後續——


  普魯托的胸口被月圓夜小鬼的攻擊刺穿，血流不止，在逃跑過程中，他一直隨身攜帶的水晶石掉落在地上，又被他匆忙撿起，上麵沾染到了他的鮮血。


  “看樣子，你還帶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啊……”


  月圓夜小鬼空靈的聲音回蕩在奧羅的夢境中，他莫名感覺自己此刻的內心，就如普魯托的一樣慌亂。


  藍發的旅人被遊靈從藏身處中“拎”了出來，被迫懸空。


  普魯托攥緊手中的水晶石，不停在空中蹬著腳，妄圖從對麵的奪命者手中爭取一線生機。


  “血……”


  這時候，對於二者而言都很陌生的聲音忽然間響起，緊接著，普魯托手裏的水晶石迸發出強烈的光芒。


  隨後，一團藍光從中飛出。


  光團掠過普魯托的頭頂，直奔月圓夜小鬼而去，卻在半途中折返回來，懸停在普魯托的身前，逐漸化為人形。


  同時，普魯托的傷口也在漸漸愈合。


  “這是？”就算普魯托再怎麽遲鈍，事已至此，他也反應了過來——眼下的情形扭轉與自己的水晶石有關，“父王交給我的創世主遺物……居然被激活了嗎？”


  璀璨的人民曆經數代都無法啟動創世主留下的水晶石，此次普魯托為成為璀璨的統治者而外出曆練，這枚水晶石就被他的父親當作隻具備象征意義的“護身符”，交與了他。


  “護身符”本不具有類似紫星上各種魔法石那樣的功效，因而普魯托對自己“傷勢痊愈”一事倍感震驚，一時間，他忽略了眼前逐漸有人樣的光團，光顧著思索自他來到紫星後、身邊發生的那些奇跡。


  “你是誰？”


  月圓夜小鬼的聲音將他從出神狀態中喚回，藍發的旅人這才發現，自己麵前突然多出了一個全身上下裝飾著很多水晶的銀發怪人。


  “我是誰？哎呀呀……很抱歉，我忘了。”那人攤開雙手，話語中沒有任何遲疑，水晶般的眼睛裏也透露著困擾之情，就好像剛才說的並非一句玩笑話，而是衷心之語。


  “真有意思。”月圓夜小鬼向來都比其他人更快反應出答案，“你是想從我手中保護住他的靈魂嗎？你現在可是連完整的靈魂的算不上呢——”


  “造物主閣下。”


  “造物主？”普魯托嚇了一跳，他看向躺在自己手心裏的水晶石，創世主的遺物竟是創世主靈魂的沉睡之所？盡管這很“合理”，他對此仍深感驚詫。


  “別亂動。”新出現的遊靈——璀璨金星的創世主靈魂揮了下手，那枚水晶石便自行飛離了普魯托的手掌，轉而被他握於手中，“你是想把我害死嗎？”


  “哈！”月圓夜小鬼邊警惕創世主靈魂的行動，邊對對方的言論致以嘲笑，“你不覺得可笑麽，造物主閣下？你已經死了，沒必要說這種話。”


  聽罷二者言論的普魯托倒吸一口冷氣，腦中一時一片空白，什麽感想都發表不出來。


  “那個‘我’的確已經死了好久了，但是現在可不同於當初……”


  “你是想說，你借著那顆星球君王之子的鮮血又複活了嗎？”月圓夜小鬼聳了聳肩，“那你怎麽隻剩一道殘魂了呢？”


  他這看似毫不在意地、隨意說出的話語卻咄咄逼人，甚至還有著石破天驚般的效果，於是對麵的遊靈不再言語，隻是任由自己浮在半空中。


  普魯托在一旁幾次想發言，卻幾次都欲言又止。


  事實上，他對自己母星的過去並不怎麽了解，因為璀璨是沒有得到“永痕樹”眷顧的星球，它沒有所謂的“史書”。


  甚至，在現在已知的曆史中還有一段空白時期——過去有璀璨的居民為了某個目的，將那段曆史抹去了，於是，再沒有人能知曉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了。


  璀璨金星上的傳說則稱，那個時候，天象異變，許多人都因天災喪命，隻有一小部分幸運兒活了下來，並且自那時起，璀璨金星的氣候就越變越熱，最終發展成了現在的狀況……


  普魯托深知，自己的母星，充其量隻是紫星大陸的流放之地，它的環境惡劣，它的資源匱乏，裏麵的居民也一點都不團結，每個人都渴望權力……自己正是為了改變這一切，才會踏上紫星曆練之行。


  待曆練結束後，他會成為璀璨的統治者，他會盡己所能、帶領璀璨走入如紫星大陸一樣的輝煌時代。


  “說不出話了？罷了罷了，造物主閣下就算是一道殘魂，靈魂力量肯定也挺充足的吧？反正你早已死亡，就沒有必要繼續害怕這東西了。”


  月圓夜小鬼衝著普魯托的方向張開手掌，白光出現，周圍的氣溫也在這濃烈的殺氣中急速下降。


  “結束了！”他低喝一聲，將聚在手中的能量團發散出去。


  “糟糕！”


  被突如其來的攻擊打斷了思緒的普魯托手忙腳亂地施展出護盾術，然後朝據說是自家創世主靈魂的遊靈吼道：


  “別站在那發呆了，再發呆下去，就是你自己害死自己、而不是我了！你想死嗎？！”


  創世主的靈魂瞳孔一震，看起來，“死”這個字眼，對他是個極大的刺激。


  “抱歉，要讓你失望了。”


  白光被劈散，普魯托連帶著他的護盾，也被突然清醒過來的創世主“無情”地推到身後。


  “現在我最畏懼的，就是靈魂的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