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月氏
遠處的天邊，幾個小黑點快速移動過來，到得漢使團目光所及之處，旋又打馬飛奔而去。漢騎中有人欲翻身上馬去追，卻被李廣止住，他笑道：“無妨，應該是月氏人發現我們了。”
李廣猜測的沒錯，剛才過來的那幾個人，正是月氏人。月氏自敗於匈奴之手後，在這片土地之上苟延殘喘，自然是要小心翼翼。所以漢使這支團隊甫一踏上月氏人的地麵，他們就發現了。
不一會兒，蹄聲隆隆如雷，一支騎兵出現了在漢使團的眼前。當先一個中年漢子，披散著齊肩的頭發，一身皮袍，腰側掛著彎刀，背後係著弓箭，騎在馬上，居高臨下，一臉冷意的看著王恢與李廣，道：“你們是什麽人？”
李廣頗有興致的看著這個月氏漢子。黑發，寬額，深目，隆鼻，皮膚白皙。嗯，仔細看和漢人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月氏人使用的語言，王恢李廣自然是聽不懂的。於是王恢便把頭扭過去一點點，看著翻譯。羌人和月氏的語言相通，這一路行來，漢人在兩個帶頭大佬的催促之下，也把羌語學得七七八八了。有些語言天賦高的，說起話來就完全和羌人差不多了。但這個關鍵時刻，王恢還是選擇了讓羌人的翻譯出麵。
外交無小事，老祖宗很早就懂了。言語上稍微的變化，或許事情就是兩個不同的結果。還是慎重點的好。
在王恢的示意中，翻譯走了出來，向月氏人行了一禮，道：“我們是大漢王朝皇帝陛下派來的使臣，特來拜會月氏王。”又把王恢與李廣引給月氏人看，說這是漢朝的使者，其餘人等都是他們的隨從。
那個月氏漢子聽了，臉色緩，便翻身下馬，行到王恢與李廣跟前，與他二人見禮，然後道：“遠來便是客，貴客還請隨我回駐地罷。”
於是月氏在前，漢團在後，一行人又呼嘯而去。草原上隻剩下些許痕跡，以及高高盤旋在空中的鷹兒。
一路上，李廣用羌語和幾個月氏人說話，結果人家一聲不吭，讓李廣碰了一鼻子灰。李廣心道，嘿，還挺難接觸的。到了營地，李廣以目視幾個漢騎，結果諸人紛紛搖頭，表示沒啥進展。
月氏其實和其他遊牧民族並沒有多少不同，一樣是逐草而居。其分為五部翕侯，來統治部族。其名曰休密、雙扉、貴霜、駙頓、都密。後來西遷五部中貴霜崛起，一統其餘四部，自立為貴霜王，後世西方便因之稱其所建立的王朝為貴霜王朝。
月氏人的防範心理很重，把李廣他們一行帶到營地後，就讓他們另立一營，然後營外站滿了月氏戰士，等於是把漢使團給半軟禁了起來。
王恢見了大急，便對李廣道：“事急矣，可發兵攻之！”
李廣按住王恢要撥劍的手，沉聲道：“王公，稍安勿躁。月氏若有敵意，何必大費周折帶你我來此？”
王恢轉念一想也是，真要對自己有什麽不利，在草原之上攻滅自己，然後毀屍滅跡便可，何必帶到他們自家的營地裏來？
於是便重重歎了一聲，席地而坐。王恢不是個被動的性子。隻要感覺到絲毫不妥，定會先發製人。這次被李廣勸住，其實他內心也有些忐忑。不知道是對是錯。隻是來尋月氏人的主意是李廣出的，且一路行來李廣表現良好，所以這次他也隻好繼續選擇相信了。
就在漫長的等待中，夜晚降臨了。草原的夜晚，很美，也很危險。黑色的天幕上，點綴著無數的星辰，夜風輕拂，燥熱盡去。要是換作了平時，此起彼伏的獸吼聲就會響起來了。但這裏是月氏人的駐地，周圍大大小小的凶獸早就被一掃而空。是以安全得很。
到了晚上，李廣等一行人總算知道了之前那個月氏人的名字，烈非（音譯），但烈非仍然沒有告知李廣和王恢，他在月氏的職務。不過很顯然，烈非起碼是個小頭領，這個駐地是他說了算。這從周圍那些月氏戰士們恭敬的神情便可以看得出來。
烈非請了王恢和李廣出來，邀請他們一起用膳食。這會，駐地裏已經篝火點點，四處散逸著肉香。月氏人對遠道而來的客人，還是很用心的。一隻隻羊被宰了，剝得精光，正被叉著躺在火堆上。烈火烘烤下，油脂一滴滴的滑落，又跌入火堆中，嘩的一下竄起小火苗來。
聞著香味，李廣對王恢笑道：“王公，起碼有個好開始了，我們不用和月氏人拚命了，對嗎？”
王恢被月氏人堵在房子裏出不來，早就饑腸轆轆，他一撫胡須，罵道：“一群蠻夷，竟敢把乃公關上半天，簡直豈有此理！烤羊乃公要吃兩頭！”
羊肉，牛肉不停的被端上來。李廣麵前是散發著騰騰熱氣的牛、羊肉，旁邊是新鮮的馬奶酒。李廣慢絲條理的用著小匕首切割著肉塊，然後送入口中。兩排牙齒狠狠一咬，鮮美的肉汁便充滿了整個口腔。
雖然少了許多配料，但這純天然的美味，仍然讓李廣吃得讚不絕口。酒足飯飽後，王恢與李廣眼光一碰，王恢就對烈非道：“感謝烈非閣下的盛情款待。我等奉命不遠千裏，跋涉而來，隻求麵見月氏王，遞送我漢朝皇帝陛下的國書，不知道閣下何時有空，替我等引見貴國國主？”
烈非一口喝完一杯酒，一臉平靜的道：“如今哪裏還有什麽月氏王，我知道你們的來意。可惜我幫不了你們，你們在這裏好好休息幾天，就回去罷。”
王恢聽了，還欲再說，李廣以目視之，王恢見了，便不再多言，第一個起身，扶著撐大的肚子，一搖一擺的回房去了。
李廣隨後也跟了過去，王恢拖著李廣的衣袖，歎道：“李廣，你止住我，這是何意？”
李廣笑道：“甫一見麵，便提要求，顯得太急切了些，既來之，則安之。先觀察幾日看看再說。”
另外的一個營地中，列非的兒子烈遠山也在和他的父親說話：“父王，漢朝的人來了，明顯是想要和我們一起對付匈奴人，父王為何不理他們，還要趕他們走？你忘了我們和匈奴人的血海深仇了嗎？”
烈非歎道：“漢朝離我們太遠了，匈奴離我們太近了。漢朝隻想利用我們，並不是我們堅定可靠的盟友。所以這些人不可輕信。索性趕走了事。免得多生事端。之前草原之上，一支匈奴人莫名失蹤，我看搞不好就是這些人幹的。唉，兒啊，我們部落再也經不起折騰了。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