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景行是不是有病?!
景行的呼吸輕而平緩,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漠然的黑眼睛閉著,烏沉沉的睫羽此時低低的垂覆下來,在眼底拉扯出兩道纖長的陰影。
林青柚垂著眸光看他,景行的五官雖然生的漂亮,但卻是偏冷的,看上去極有距離感,這會兒閉著眼睛的時候倒是多了幾分罕見的孩子氣。
林青柚放輕了動作,悄無聲息的伸出手來,正想去戳一戳他的臉的時候,景行卻是忽然睜開了眼。
冷不丁的對上那雙漂亮的黑眼珠,林青柚稍稍一愣,愣神的空檔裏,就被他抓住了手腕,向前一拉,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裏。
下一秒,景行稍顯沙啞的聲音就從她的耳邊響起:“偷偷摸摸的幹什麽呢?”
大概是困了,他的聲音裏明顯帶著未散的睡意。
林青柚動了動胳膊,從他懷裏抬起頭來,順手也把他拉了起來:“哪有偷偷摸摸,我就是來看看你在幹嘛。”
景行順著她的意思從床上半坐了起來,然後隨手揉了下她的腦袋,問她一聲:“不睡覺了?”
林青柚說:“不睡了,去爬山嗎?”
“現在?”景行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林青柚點了點頭。
“行。”景行沒多說什麽,起身拿了外套。
出了酒店往右轉,走上兩三分鍾就是一條通向深山古寺的小路,青石板砌成的山路蜿蜒曲折,一直蜿蜒到密林的深處。
大概是因為年代久遠,青石板上已經有了細細的裂紋,充滿了歲月的痕跡。
環山而上,走了約一個半小時,便可望見掩映在參天古木中的寺廟。
靈喬寺依山而建,朱牆黛瓦,飛簷翹角,氣勢雄偉,莊嚴肅穆。
空山寂寂,微風吻上這座坐落於山間的千年廟宇,大雄寶殿三腳雕龍香爐蔓延出紫檀,佛香肆意生長,菩薩端坐上位,慈眉善目的俯看芸芸眾生。
林青柚取了三炷香,點燃,在蒲團上端正跪下。
景行本來是並不信這些的,但此刻看著她虔誠的表情,也隨之肅然起來。
在大殿裏祈完福,林青柚隨著人流往後院走,出了後門,便是石欄圍成的一方水池,水裏滿池紅金錦鯉。
景行倚在石欄上,漫不經心的看著她取了魚食來喂錦鯉。
吹了會山風,身上沾染到的濃鬱佛香才散去了幾分,景行眯了眯眼,忽然出了聲:“剛剛,許了什麽願望?”
林青柚沒抬頭,抓了一小把魚食往水麵上撒,錦鯉爭先恐後的擠出水麵:“不告訴你,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景行挑了下眉梢:“不說出來,就會實現?”
“……”
這話倒是問到她了。
林青柚歪頭瞅他一眼:“也不一定的,但應該比不說出來實現的幾率要大一些。”
景行饒有興致:“怎麽說?”
林青柚也不知道他怎麽忽然對這個感興趣了,眨了眨眼道:“不都是這樣傳下來的嗎?”
“那可不一定。”景行稍稍側身,手肘搭到了欄杆上。
“那我也不告訴你。”喂完最後一把魚食,林青柚拍了拍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又納悶的問他,“你今天怎麽對這個這麽感興趣了?”
他不是一向不信神佛這類東西嗎?
景行伸手順勢拉了她一把,笑了一下:“這不是看你表情太虔誠了,所以有點兒好奇麽。”
兩人繼續往寺廟裏麵走,剛好經過一間佛堂,裏麵有誦經的聲音傳了出來。
林青柚站在門口,好奇的往裏麵張望了一眼,小聲的說:“其實我以前特別羨慕皇帝的嬪妃。”
景行的尾音一揚,不解:“皇帝的嬪妃?”
怎麽忽然又扯到這上麵了?
“對。”林青柚認真道,“因為她們說出家就可以出家,直接削發為尼,長伴青燈古佛,不必再理凡塵瑣事,現在不行了,出家的門檻變高了,得研究生學曆起步,而且還得熟讀經文。”
景行:“……”
感謝社會的進步發展,提高了出家的門檻。
“對了。”聽了一會兒,林青柚忽然扭過頭來問,“你說的那個求簽的在哪兒?”
景行頓了頓,說:“在後麵的一間大殿裏。”
“那走吧。”林青柚拉住他的後,沿著後院的路繼續往後麵走,“我們去看看。”
雖然她覺得算命這東西看起來不靠譜,但來都來了,不去看看就太可惜了。
景行被她拉著往後院走,隨口問一句:“不繼續聽了?”
“不聽了。”林青柚的步伐都快了起來,“我現在對求簽的那裏興趣比較大。”
“剛才看你聽得那麽認真,你知道他們在念的是什麽經文嗎?”
“知道啊。”林青柚點了下頭。
景行:“?”
景行:“你知道?”
這正常人的回答,不應該是不知道嗎???
“嗯。”林青柚再次點頭,說,“《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
景行:“……”
什麽玩意兒?
她念了一遍名字他都沒能記下來。
見他似乎沒聽明白,林青柚看著他又重複了一遍,甚至還貼心的放慢了語速:“《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
景行:“……”
大佛頂如來……如來什麽來著?
沉默了一下,景行果斷的掐掉了這個話題:“好了,你不用說了,我們去抽簽文吧。”
大成殿前,求簽解文的旅客遊人排出一條曲折的長龍,林青柚踮著腳往那邊看:“這麽多人啊。”
“大多數人都是奔著這個簽文來的。”景行也瞥了一眼,拉著她站到了隊伍的尾端,倒是氣定神閑的模樣,“既然來了,就等一等吧。”
排隊排了大半個小時,終於慢騰騰的挪到了最前麵,林青柚接過僧侶遞來的木筒,捧在手裏搖晃了兩下,很快從裏麵掉了一支木簽出來,啪嗒落在地上,一聲脆響。
她彎腰把木簽撿起來,低頭去看,隻見木簽上並排寫著三列小字——
【意中人人中意則那些無情花鳥也情凝一般的解結枝頭學並棲】
沒看懂,景行拿過她手裏的簽文,遞給了前麵撚著佛珠的僧人。
僧人接過,微有詫異,隨即微笑道:“一己之心,盡了人事,此簽有花鳥傳情之意,實屬上上之簽。”
林青柚也有點兒驚訝,她的運氣一向不怎麽樣,她還以為最多會抽個中簽,沒想到伸手就來了個上上簽。
僧人溫聲道:“此簽中的花鳥傳情是指兩小無猜的少男少女情懷,情侶之間,隻問盡心,情意所到,緣分附之,福緣豐厚,隻要同心皆可逢凶化吉。”
林青柚神色微動,聽著似乎是挺不錯的樣子,她回頭看景行一眼,示意了一下:“你也抽一支?”
景行搖頭:“不抽。”
“真不抽?”
“真不抽。”
“……”
林青柚忽然有了一種自己正在給他讓煙的錯覺。
怕耽誤後麵排隊的人時間,林青柚也就沒再問,和他一起從隊伍中退了出來,往前麵的台階上走了幾層,才問:“怎麽也沒抽一支簽啊?”
景行漫不經心的轉了一下手裏的礦泉水,說:“我是敬畏鬼神,不信神佛。”
林青柚:“那你信什麽?”
景行忽然腳下一頓,偏頭看她,唇角微勾:“信我自己。”
從山上往下走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暮色沉沉,林海莽莽,山路行人漸少,旅客散去,整座山也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林青柚站在廟口的石階上,往回望了一眼,靈喬古寺香火綿長,梵音不絕,鼓樓的撞鍾聲咚咚咚的響徹山間,蕩起簌簌林中飛鳥,遠處秋水長天,江麵漁舟唱晚,山腳下旅人歸家。
山路走到過半,雨忽然猝不及防的下了起來,天邊的雲遮天蔽日,雨勢倒是不算大,隻是夾雜著寂寂的山風,斜斜著往身上刮。
山裏一旦下了雨,傘的作用就不大了,被雨打濕的衣料緊緊貼著肌膚,被風一吹,微微發冷。
好在酒店就在半山腰,離的也算近,進了房間之後,林青柚趕緊去拿了條幹毛巾,到浴室裏洗了個澡。
吹幹頭發之後,她捧著杯水坐到了沙發上,隨手按開了電視機。
沒過一會兒,景行從房間裏也走了出來,林青柚正興致勃勃的挑電影,聽見他的動靜,也沒看他,隻稍稍提高了聲音問了句:“閑著也是閑著,我們看個恐怖電影吧?”
“……”
景行的腳步微微一頓,遲疑了一下問:“恐怖電影?”
按正常的故事情節來發展的話,他們不應該是看一個浪漫的愛情電影嗎?
再不濟,那也應該是個文藝小清新影片啊。
“是啊。”林青柚點了下頭,繼續摁著遙控器,翻著影片說,“這不是外麵在下雨嗎?雨夜和恐怖電影更搭配。”
“……”
“對了,你不怕鬼吧?”她貼心的又問一句,“你要是怕的話,就不看了。”
“……”
“不怕吧。”景行這話說的挺沒底氣。
“那就行,你把燈關上。”
“……”
上世紀九十年代的經典老片子,劇情音樂造型皆在線,陰森森的造型加上詭異的音樂,再配合上跌宕起伏的劇情,直接讓人的雞皮疙瘩從脊背蔓延到頭頂。
林青柚窩在沙發裏,懷裏抱著個抱枕,看的聚精會神。
景行的表情有點難以言喻,隨著劇情的鋪展,他不動聲色的往她的方向靠,直到和林青柚擠在一起,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怎麽說呢,他倒是不害怕什麽鬼啊怪啊這些東西的,平時恐怖片也沒少看,因為何向陽喜歡看這玩意兒,景行也就時不時的跟他看上幾部。
但小糯米團子挑的這部不一樣,這是他很小的時候看過的一部。
當時,這部電影就成了他的童年陰影。
剛剛他壯著膽子又看了一次,現在好了,直接變成他的成年陰影了。
房間裏沒開燈,窗簾又拉的嚴絲合縫,外麵的燈光透不進來,林青柚也就沒覺察到,從看到這個影片的名字開始,景行的表情就不太對。
劇情正進行到高潮階段,擱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叮咚一聲作響。
景行的神經正高度的繃著,聽到這一聲響,嚇了一跳,心髒猛地跳空了一拍。
放緩了呼吸,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偏頭看林青柚。
林青柚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影片上,沒聽見這一聲響,景行碰了碰她的胳膊,提醒了她一句:“手機響了。”
“嗯?”她的視線還停留在電視上,隻朝前探了探身子,伸手把手機拿了過來。
低頭看一眼屏幕,是群裏的消息。
她一邊抬頭瞅著電視機,一邊分心點了消息進去。
【邢湘湘:嘿嘿嘿,到晚上了,我來探探你們的進度,有沒有在嘿嘿嘿?】
林青柚心不在焉的回了句消息過去。
【林青柚:沒有,我們在看恐怖電影。】
【江曉魚:加一,我們在開黑打遊戲。】
【邢湘湘:……在幹什麽???】
【江曉魚:開黑打遊戲。】
【林青柚:看恐怖電影。】
【邢湘湘:……厲害了,都這個時間了,你倆不好好享受夜生活,打遊戲看鬼片???】
【邢湘湘:梨梨,你那兒怎麽樣?】
隔了好一會兒,夏梨才回複了過來。
【夏梨:我他媽服了,我男朋友他帶了他侄兒過來,我在給他侄兒換尿布,衝奶粉!】
【邢湘湘:……】
行吧,她還是別問了,三個姐妹,一個比一個不爭氣。
直到影片反映結束,客廳裏重新開了照明燈,景行這才覺得他被命運攥緊的心髒終於是重新恢複了跳動,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也鬆懈了下來。
想必這應該是他人生中,離當場去世最近的一次。
看完電影,林青柚把手機丟到一邊,去吧台上接了杯溫水過來。
回來之後,她沒往沙發上坐,而是站到了景行麵前,低下頭來看他,有些擔心的模樣:“你臉色好白啊,是不是剛才被嚇到了?”
“……”
“不是。”景行閉了閉眼,嗓音啞著,再次搬了一個萬能的理由出來,“我……低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