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一份工資
聽到李隊的話,我感覺就像從冰天雪地,忽然穿越到四季如春的世界裏,身心都不再那麽冰冷,終於迎來了暖陽。
剛才的衝突中,胡德武動用砍刀傷了人,導致事情的性質儼然超出了尋常的打架鬥毆。所以我覺得我最起碼也得在號子裏蹲幾天,卻沒想到李隊現在就要放了我們,轉機實在來得太突然了。
當然,他這麽做,肯定是龐文龍給他打過招呼。
剛才我恍惚中聽到李隊說回局裏,而不是這片兒的派出所,這就意味著他是局裏的隊長。在縣城能混到他這個地步,已經不容易了。
然而,即便他是局裏的幹部,但還是得聽龐文龍的意思辦事,無形中,我再次領略到龐文龍的能量是多麽的龐大。這讓我對權勢的渴望愈加明顯了。
不久,李隊把車停到隱蔽的角落,把我和秦軍放下車,揚長而去。
秦軍的左肩上的衣服劃開條口子,裏麵皮肉外翻,依然流血不止。他用右手按住左肩上的傷口,皺著眉說:“陳陽,打車去金沙灣。”
我有些擔憂道:“秦哥,要不先去醫院吧,你流了那麽多血,我怕你失血過多。”
秦軍的臉已經變得很蒼白了,明顯有了失血過多的症狀。搖了搖頭,他堅持道:“不,我們先去找龐文龍,到時候他會安排我去醫院。他安排我去醫院,和我自己去醫院的性質不同。聽我的,就去金沙灣。”
聽到秦軍這麽說,我也沒再勸阻了,秦軍給龐文龍做事的時間比我長,這種事情他有經驗。
然後我們截了輛出租車,徑直趕往金沙灣。在三樓找到龐文龍時,他正坐在客廳裏跟楊虎說話。看到我和秦軍上去了,他急忙站起來看著秦軍問:“秦軍,你受傷了?要不要緊?這件事情都怪我事先沒安排好,不然哪有胡德武猖狂的餘地。”
秦軍扯著嘴角笑道:“不礙事,劃破點肉而已。”
雖然此刻龐文龍的話中充滿了濃濃的擔憂和歉意,但我卻感覺他的表情並不像那麽回事,如果他真的愧疚,他臉上多少會有點歉意之色。但是,他臉上並沒有歉意的表情,反而顯得非常平淡,如同整件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問題到底出在哪了?
龐文龍招呼我和秦軍坐下,然後對著站在旁邊的楊虎說:“你去準備輛車,等會送秦軍上醫院。”
“好的,龐老板。”楊虎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說完便走出客廳。
看到楊虎滿臉平淡的走出客廳,我腦中似乎抓住了什麽東西,感覺我和事情的真相隻隔著薄薄的一層紗,很快就能捅破,但我無論怎樣卻都捅不破。
龐文龍掏了煙遞給我和秦軍一支,然後他坐在我們對麵點燃香煙,抽了口問道:“楊虎把事情都給我說了,要沒要回賬不要緊,隻要你倆沒事就是萬幸。說起來,這還多虧李林去得及時,改天找個時間,我們找他一起吃個飯。”
龐文龍這句話倒是說到點子上了,今天要不是李林來得及時,恐怕我就徹底完了。可李林為何那麽及時趕到,是巧合還是另有原因。
想到這裏,我忽然茅塞頓開,揭開腦中那層薄紗,看到了事情的真相。原來,今天這件事,本身就是龐文龍給我和秦軍下的套。
剛才看到楊虎滿臉平淡的表情,我還納悶呢,他作為我們隊伍的領頭人,事情沒辦妥不說他還臨陣脫逃,怎麽見了龐文龍就絲毫沒有緊張的表情。縱然當時情況緊急,保命才是首當其衝的大事,可是,不管怎麽說事情都辦砸了,他就一點兒不擔心龐文龍責怪他?
其實更重要的一點,還是李林趕到的時間太快了。
胡德武拿刀砍我的時候,和楊虎逃跑的時間,相隔最多不過五分鍾。試想,如果是楊虎逃出去之後才給龐文龍打電話求救,然後龐文龍再給李林打電話讓他來救我和秦軍,五分鍾時間夠用嗎?
不說別的,單說從警局到事發現場開車都不了用五分鍾,再加上李林還要準備,所以能在十分鍾趕到現場就算是快的。而他偏偏卻隻用了五分鍾,這說明什麽?
唯一的解釋就是,龐文龍不是在接到楊虎的求救電話之後才給李林打電話的,而是事先就給李林打了招呼,讓他來救我們。也就是說,今天這事兒,全在龐文龍的掌握之中。
這也就能解釋為何龐文龍和楊虎的表情太反常了,他們聯手導了這出戲,而被埋在穀裏就隻有秦軍和我。尤其是秦軍,還傻不拉唧的跟胡德武玩命,差點把自己的小命擱到人家手裏了。
隨著這個疑惑解開,下個問題也就來了,龐文龍為何要這麽做,如果當時李林來得晚幾秒鍾,我可能就完蛋了。就算他不顧及我的生死,那他總要管秦軍吧。再者,不論我們和胡德武他們中間誰出事,對他龐文龍又有什麽好處?
不容我再想下去,龐文龍彈了彈煙灰,笑著說:“秦軍,我這次算是真正看出來了,你小子很有魄力。年輕人,就應該有這種魄力才行。”然後看著我,“陳陽,你也不錯,危難之際還能返回去救秦軍,說明你很有情有義啊。我就喜歡你們這種年輕人,好好跟著我幹,將來不會虧待你們。”
我僵硬的笑著,點了點頭卻沒說話,心裏更沒有任何感激之情,畢竟這明顯是龐文龍下的套,差點還讓我命喪黃泉,不恨他才怪。
而秦軍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麵帶感激道:“龐老板,我們會踏踏實實幹的。”
龐文龍笑著點頭道:“那行,你趕緊去醫院治療,我看你臉上都沒血色了,不能再耽誤。醫院那邊我等會給打個招呼,如果他們問你,你就隨便撒個謊,別說打架就行。”
從金沙灣出來,楊虎開車帶我和秦軍去了縣醫院,途中楊虎一言不發,我和秦軍也沒說什麽。到了縣醫院檢查之後,醫生說秦軍的傷沒傷到筋骨,不過失血過多,需要住院治療。
辦了入院手續,楊虎墊付了所有費用,然後分別給我和秦軍五千塊錢,說:“這是龐老板讓我交給你們的,陳陽,你這五千是你的工資,秦軍的五千算是今天這事的補貼吧。醫院這邊的費用你們別擔心,都由龐老板出。好了,陳陽你留在這裏跑跑腿,我就先走了,有事電話聯係。”說著,就走出了病房。
這五千塊錢,是我人生中第一份工資,也可以說是我用命換來的。如果是其他工作,我或許還很欣喜,但對於收賬這份差事來說,五千塊真的太微薄了。
躺在病床上,秦軍細細的打量我幾眼,而後鄭重其事道:“兄弟,我這條命是你幫我撿回來的,真的謝謝你。以後但凡是你陳陽的事情,我秦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百無聊賴的擺擺手,在我決定救他時我也沒想到他以後怎麽報答我,所以此刻秦軍說這些話,對我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
我在想,要不要把龐文龍導演的這場打鬥告訴秦軍,這家夥是一根筋,我怕他對龐文龍死心塌地,以後或許會吃大虧。可是,如果我現在就告訴他,以他對情緒的控製能力,必然會被龐文龍察覺。
雖說有些事情隻是隔張紙,可那張紙就能起大作用,一旦被捅破,很多麻煩就會接踵而至。再說我和秦軍現在還得依仗龐文龍,所以就更加不能把事情挑明。
時間很快到了第二天下午,期間我一直待在醫院照顧秦軍。四點多時,我接到龐文龍的電話,他問我知不知道張麻子住在什麽地方,今天就去找張麻子,最好能幫我把事情辦妥。
聽到龐文龍的話,我頓時欣喜起來,龐文龍終於要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
前幾天我聽小姨說起過,張麻子住在離早餐店不遠的河濱賓館。於是我急忙說知道,就在河濱賓館。
龐文龍很慷慨的說道:“那行,陳陽,你現在就到金沙灣找我。”
掛了電話,秦軍見我麵露喜色,便忍不住問我:“陳陽,誰的電話,瞧把你樂的,該不會是哪個女人找你開房吧,我可聽到你說河濱賓館什麽的。”
我翻著白眼道:“是龐文龍,他說今天就幫我辦事。”
聞言,秦軍也顯得很激動,身體猛地動了一下,卻忘了肩膀上的傷口,痛得他直咧嘴倒抽冷氣。
過了片刻他適應了疼痛,又露出一絲擔憂道:“陳陽,龐文龍那些人下手沒輕重,你一定要有分寸,千萬別鬧出人命了,不然誰都救不了你。”
我點了點頭,轉身走出病房。從醫院出來,打了車直奔金沙灣。就在我剛趕到金沙灣門口時,楊虎卻恰好帶著三名手下走了出來。
他看到我來了,點了點頭,指著停在角落的麵包車,對我說:“陳陽,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