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隱匿的少女心事
夜色如水,月色如霜。庭院深深深幾許,花隨風墜,滿地梨花的雪白間夾雜著幾瓣血棠的落紅,淒迷如雨。
當入幕清寒的夜風纏著花香,吹落進那破舊荒蕪的院落時,阿雪此時正坐在那長滿青苔的石階上眼神迷茫的望著寂寥蒼穹,薄唇輕啟:“公子,你現在可好?”在阿雪的心裏牽掛著那總在眼前的人兒,從沒有如此不安過。當十幾年前,那夜皇妃抱著繈褓中的若夢,一臉溫柔的摸著阿雪的額頭,笑著對阿雪說:“以後我的兒子,就拜托給小阿雪了。”當時阿雪隻知眼前如母親般溫柔女子的囑托定不能辜負,便也似懂非懂的拉起那柔軟的嬰孩小手,剛一觸到若夢的小手時,若夢就裂開小嘴,輕笑出聲,那笑聲如銅鈴般清脆,小若夢的笑容就這樣輕易屢獲阿雪那幼小的心靈,就算以生命守護這般美好也是值得吧!
“雪姐姐可是在掛念公子?”阿潔的聲音打斷阿雪的思緒,抬頭看見一雙清澈的眸子,掩下心事,笑著說:“就你小丫頭精明。”
阿潔拉著阿雪的手臂,與其並肩坐下,額頭輕輕看在阿雪的肩頭,閉上眼,享受著阿雪特有的溫柔,“阿潔一點也不聰明,不過就算以阿潔的愚笨也看的出雪姐姐的心事。”
阿雪纖長的食指俏皮的輕點阿潔的額頭,“你丫頭看出什麽我的心事啦?”
“其實天下最期許長公主是男兒身的就隻有雪姐姐你一人。”說出阿雪的心事後阿潔偷偷看了一眼阿雪,論起最親切之人,在阿潔心中阿雪當是第一人。“有許二爺那般能人在公子身邊,雪姐姐也不必掛心。公子定然不會有事就是了。”
佯裝熟睡的金重俊在聽到二婢女的談話後,不禁微微皺眉,皇姐姐竟為男子?天下竟有這等謊繆之事。真不知自家那父母的腦袋都想些什麽?
夜色下的施恩堂仍亮著燈火,洛施音看著躺在榻上的人兒,眼中多了一分柔情,輕柔的在榻上多鋪了幾層細軟,雙手慢慢的撕開永生已被鮮血浸濕的衣衫,肋下的傷口便在洛施音漆黑的眸子下一覽無遺,“好惡毒的手法。”如洛施音這般的醫者都不禁驚呼,從衣衫染血的情況來看,想必這傷已有一段時間,可是此時的傷口卻仍未有凝血的跡象,鮮血仍絲絲的滲出,傷口周圍隱約有著青紫之色,想必凶器上是沁了什麽毒,以讓傷口不能愈合,若不是凶器堵住血管,尚未拔出,恐怕此人早已失血過多而氣絕身亡。
“小姐可有把握救活此人。”小洛心裏急切想知道麵對如此傷重之人,洛施音能否妙手回春。
洛施音雙眉緊皺,額上竟已沁出清晰的薄汗,“救不活也得救。”小洛不明,聽洛施音話中之意,想必此人是無力回天了,既然此人救助無望,何必浪費精力呢?醫者雖應有救人活命之心,卻也應量力而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卻也是徒勞,救不了別人,卻也苦了自己。
小洛雖心智早熟,卻仍隻不過是個半大的孩童,卻怎知那隱匿的少女心事?
經一夜的忙碌,小洛早已支不起那雙沉重的眼皮,欠著哈氣,說:“小姐以盡人事,剩下的就隻能聽天意了。”
“小洛既然累就去歇著吧!今個兒醫館也不用開了,好好睡一覺吧!”
“小姐也累了,也應歇了吧!”
掩不住一臉倦容的洛施音看著仍麵如紙色的永生,輕輕搖了搖頭,“人還未清醒,我如何放心?”卻執意要守在床旁。小洛最後擰不過洛施音,也隻好先下去休息了。
“那年一別,想不到我們還能再相見。”
那年,俱東國邊境戰亂,洛施音也不過才十四歲的少女,便跟著其父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那日,洛施音不小心誤闖紛擾戰場,初見刀光劍影,血雨紛飛,便失了心智,踉蹌了幾步,跌坐在地,就在驚恐萬分之時,一抹白色身影映入眼簾,她的眸不期然的對上他的眸,在他漆黑的眼眸中,有星辰般的光芒閃爍,那是一種異樣的目光,專注的,驚豔的????那一刻,喧囂的戰場忽然沉寂,漫天的戰火都為之一黯,整個世界唯餘那抹如天神般仰視的白色身影,從此便緩緩走近洛施音的內心深處。
那一刻起,洛施音便泯生了習醫的念頭,不為濟世,隻為有朝一日若在戰場中遇見傷重的他,可換他的一命。
想不到今日終於能再見,卻如應了誓言般,看著傷重的永生,施音眼裏閃著星星點點的淚光。
兩日來,洛施音衣不解帶的守在許永生的床旁,正所謂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小洛望在眼裏,卻也沒說什麽,隻因說了也無用,又何必多費口舌呢!唯獨隻能祈禱老天能放過此人一命。也放過自家的主人。
第三日清晨,第一縷晨光剛剛喚醒沉睡的大地,小洛就端著剛煎好的藥踏進屋內,也不知道那位公子今天能不能醒過來,這藥不會又白熬了吧! 不過看見床上虛弱的人兒終於見了幾分起色,那本蒼白的臉上也染著一層淡淡的紅潤。人雖還昏睡著,卻時而眉頭微皺,顯然是知道痛了,這應該算是好事吧!因幾日的操勞,洛施音那略顯蒼白的臉上,卻也見了喜色。
小洛也算鬆了一口氣,把藥碗遞到洛施音的手中,隨後忍不住的瞥了一眼躺在窗下竹床上也昏睡了兩日的金若夢,從沒見過這般好看的人兒,要不是之前幫其換洗贓衣,把人扒了個精光,小洛還真不敢相信這般美麗的男子。每次進來都忍不住多看幾眼,心裏縱有千多疑惑,看到洛施音憂心忡忡的表情,也忍下沒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