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碧落凡塵
到達鄭南王府時，戰鼓已經響起，永生翹首望了一眼天際，雙眉深鎖。
聽聞永生一人策馬回府，眾人隨著鳳綺慌忙趕至前廳，現在鳳城中以無人不知紅南國與俱東國的戰事。
永生剛進前廳，若夢就撲入懷中，雖一日不見，可聽聞俱東國之事，若夢的心就一直懸著，心中矛盾異常。永生似懂若夢心意，輕摟若夢雙肩，笑著說：“沒事，不必擔心。”然後用力摟住若夢，自己又何嚐不是不安，總覺得若夢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自己不知曉的事情。
“浩男他?????”
永生抬頭，對上鳳綺仍略微紅腫的雙眸，“鄭王爺讓我帶一樣東西給你。”永生放開若夢，走到鳳綺身前，掏出懷中那枚鳳形紅玉，一抹火紅映入眾人眼中，奪人眼球。
鳳綺臉色劇變，蒼白如紙，口中喃喃道：“朱雀翎。”呆立片刻，一手抓起朱雀翎，轉身出了前廳，身法之快，永生尚不及。
當眾人奔出前廳，隻聞及漸行漸遠的馬蹄聲。
戰爭是殘酷的，無論你是勝的一方，還是敗的一方，終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此時便是如此，戰火硝煙彌漫，屍橫遍野，到處是殘肢斷臂。鄭浩南亦是如此，血色蔓上其漆黑的瞳仁，白色的鎧甲已經血跡斑駁，早已分不清是誰的血，誰的淚？
戰爭已經接近尾聲，勝負已經分曉，俱東國的大軍隻因鄭浩南一人，就一敗塗地。
玄天此刻已傷重伏地，但仍積蓄力量，蓄意待發以給鄭浩南最後一擊，哪怕是同歸於盡也罷！許永祥已經被鄭浩南逼入死角，無力抵抗，眼神裏是滿滿的恐懼，戰栗，絕望。
玄天抓住這一瞬的空隙，用盡全身力氣，揮動利刃直刺浩男的背心。從戰局開始，天佑未動分毫，他不喜沾血，更不喜歡殺戮，藏在腰帶間的軟劍在師傅送給自己後，就再未出鞘。可見狀，一直未曾出手的樸天佑此刻如離弦的箭，向玄天刺來。
當天佑以為劍刺入玄天身體那一刻的瞬間，玄天竟早一分倒入血泊中，而天佑的劍就直直的刺入鄭浩南的胸膛。天佑的劍雖快，但鄭浩南的槍更快。
秋風掠過戰場，鮮血慢慢濺透了騎鎧，整個畫麵如定格了在此刻。天佑的眼中唯有震驚，隻因鄭浩南既能在瞬間擊斃玄天，定然能躲過自己這一劍，為什麽不躲？
利劍刺入胸口的那一刻，浩男的嘴角噙著笑，絕美的不輸給任何人。視線逐漸的模糊，可眼前卻清晰可見鳳綺的容顏，眼裏滿是悲哀，是在責備自己吧！
身體無力的墜落，浩男閉上眼的瞬間，看見了忘川岸邊，成片成片的曼珠沙華，妖異紅豔。眼淚在閉上雙眼之前，和濺出的鮮血凝結。
鳳綺在風中策馬狂奔，心中愈加的不安，當浩男在戰場閉上雙眼的同時，一滴淚在鳳綺的臉上同樣無聲的滑落，手中馬韁應聲而斷，鳳綺狼狽的墜馬跌落，身上多處擦破了皮，滲出了血。
當鳳綺和緊跟其後的永生和若夢感到戰場的時候，似乎一切都已結束，俱東國已經不負一擊的選擇撤兵。天佑仍呆立其中，浩男卻已倒在天佑的腳下，天佑手中的劍仍不停滴著血。永生，若夢瞬間呆立當場。
隻有鳳綺慢慢走到浩男身旁，似乎早已知曉。隻是緊緊的抱著浩男有些微涼的身體，似要嵌入自己的身體般，仿若同生共死緊緊糾纏著結的連理枝，朝生暮死蜉蝣般，此刻的擁抱，用盡了一生全副身心與力氣。片刻，鳳綺竟癡癡地笑起來，無法抑製的仰天大笑，愴然的淚如珠濺玉盤，一滴一滴，跌落下來，染不濕紅塵，成了空。
入夜，鄭南王府新建的靈堂中，鳳綺呆坐棺前，垂首，烏發垂落下來，遮了麵容，隱隱浮現的頰旁似乎有著晶瑩的液體滑落。此時的鄭浩南以穿戴整齊，恢複了往日的風采。
“對不起。”天佑不知何時無聲的入了靈堂，本不想打擾此時的鳳綺，可是心中鬱結，不說不快。
鳳綺翹首看著一臉自責的天佑，竟又癡癡地笑起，“這一切都是她故意安排的，幹你何事？”鳳綺修長的之間撫上浩男無血色的臉龐，“難為她了，一心求死，都如此煞費苦心。浩男會死在你劍下，應該是不想死在敵人劍下吧！而她必須戰死沙場，才不會辱了鄭家的名聲，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而也隻有死，才可以守住秘密。她寧願和腹中的胎兒共赴黃泉。”
“那鄭浩南看上我，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被人設計，天佑心有不甘。而第一次奪人性命，竟然是一屍兩命，更讓其鬱結。
鳳綺取出揣在懷中的朱雀翎，遞到天佑麵前，“所以你不用自責。幫我把這個交給永生，告訴他無論浩男要他承諾什麽，請他都要務必遵守。”
“你早有所知？”
鳳綺搖頭，“我隻是猜測，浩南一定會安排好一切，才會離開的。”
“這世上應該不會再有人比你了解鄭浩南了吧！”
鳳綺又取出一件黃色玄武狀的玉佩，同樣遞到天佑麵前：“這是西廊國的玄武印，也幫我交給若夢吧！算是物歸原主。”
此刻就算天佑明知鳳綺想幹什麽，卻無力阻止，隻因浩男不在，以鳳綺身上之毒也不會活過半月。死亡也許也是幸福的一件事情吧！
天佑離開後，鳳綺為浩南點上朱砂，畫好眉黛，盤了發髻，穿上大紅的嫁衣，沉眠的人兒突然光鮮亮麗。“男兒，知道嗎？你是世間最美的新娘。”
那日月落眉梢的子午時分，鄭南王府的靈堂突然火光大明。王府眾人七上八下的提水滅火，仍止不住火勢的蔓延。
若夢和永生相擁在院中，火焰的熱浪不時襲來，映著火光，若夢臉上的淚痕清晰而見。永生的雙眸也蒙上了些許的霧氣。
天佑把朱雀翎交到兩人麵前，“知道這世代守護的東西是什麽嗎？”天佑回首看了一眼火光衝天的靈堂，“朱雀翎所刻畫的就是朱雀，又名鳳凰，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在火光映照的蒼穹上，永生和若夢似乎看見了在火焰中重生的兩人緊緊相擁。
鄭南王府的大火借著東風，燒了整整一夜，若夢和永生在園中也守望了一夜，望著熊熊烈火，若夢和永生兩人十指緊扣。
“鳳綺和浩南現在一定會幸福吧！”
“我們也會幸福的。”
若夢給了永生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也許吧！
天佑坐在平時在中最喜歡的呆著的荷塘邊，吹了一夜的安魂曲，來祭奠亡魂。這也是天佑僅能做的一件事，雖說浩男的死不能完全歸咎於自己，但心中仍覺愧疚。
拂曉，最後一絲火苗也伴著穿透暮靄的第一縷晨光奄奄一息。大火後的靈堂早已麵目全非，焦黑的圓木的下緣時而聚起的水滴，未著水處，仍可依稀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也許火勢過猛，整個屋內竟無一物幸免，隻在焦灼的地麵上留下堆堆白灰。一陣清風拂過，揚起飛塵，那些略帶著微光的灰白粉末在風中緊緊糾纏。金鳳綺和鄭浩南無論隨著風會到哪裏，今生再也不會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