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完了
魏梓然剛一回府,便被惠恩長公主喚了去。
惠恩長公主只比弘武帝年長兩歲,但她先後痛失愛子兒媳,髮髻斑白,遠不若弘武帝看著康健。
一看見魏梓然鼻青臉腫的模樣,惠恩長公主便心疼的要命,連忙摟過孫兒,惱道:「這幾個混小子下手也忒狠了,瞧把我家阿然這張俊臉打的!」
魏梓然在惠恩長公主面前一改囂張模樣,安分乖巧,撒嬌道:「祖母那是沒瞧見他們,孫兒把他們揍得更慘!」
惠恩長公主瞧他活蹦亂跳,當真無礙,臉上的慈愛瞬間收了起來,手指捏起魏梓然手臂上的肉狠狠一擰。
「往日里你胡鬧也就算了,如今膽子倒是越發大了,竟然敢對誠郡王和兩位世子動手,我看你是皮癢了!」
魏梓然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連連告饒。
惠恩長公主並非外界所想那般嬌慣魏梓然,用魏梓然的話說,別人打他都有所顧忌,祖母揍他當真是留一口氣就行。
惠恩長公主不鬆手,只眯著眼睛盯著他,魏梓然疼的泣淚橫流,只得道:「誰讓他們都欺負祈佑表哥,祈佑表哥寬厚不與他們一般計較,我偏不饒過他們!」
惠恩長公主一愣,「你是為了祈佑?」
趁著惠恩長公主鬆手的功夫,魏梓然連忙脫離魔爪,揉著手臂齜牙咧嘴的道:「我就是為祈佑表哥不平!
堂堂皇太孫卻還要被一個側妃一個庶子欺負,這是哪來的道理?還有蘇懷陽他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就要替天行道,為表哥出這口惡氣!」
「你……」惠恩長公主指著魏梓然半晌終是沒說出什麼,嘆了口氣道:「趕緊滾下去,別礙我眼了!乖乖罰抄弟子規,若敢找人替寫,當心我扒了你的皮!」
魏梓然忙不迭的逃出魔窟,惠恩長公主望著他歡脫的背影,搖頭,無聲輕嘆……
……
太子府中。
一容貌嬌媚的美婦人正伏在蘇贏膝上哀然落淚,「殿下,您可要為誠兒做主啊。」
胡側妃育有一子兩女,但美貌依稀,此時美人垂淚,當真是我見猶憐。
胡側妃無需說什麼,蘇贏的心已經軟了一半。
「殿下,誠兒好不容易得了巡防營的差事,這幾日滿心歡喜的籌辦酒宴,可結果平白無故被人打罵不說,又被牽累罰了禁閉。
那孩子素來要強,我怕他會慪出病來呀。」
蘇贏何嘗不惱,攬著胡側妃的肩膀柔聲勸慰了幾句,無奈道:「惠恩姑母膝下只有魏梓然這一個孫兒,他父親又是為了大梁才戰死沙場,父皇難免嬌寵些。」
胡側妃抽噎道:「妾身才不會與一個紈絝子弟計較呢!」
「那……」
胡側妃抿抿唇,長睫輕垂,委屈的模樣當真是楚楚動人,「殿下,誰人不知魏家公子與太孫殿下關係最好……」
蘇贏皺了皺眉。
胡側妃哭聲婉轉動聽,叫人憐惜,「若太孫殿下能早些赴宴規勸魏公子幾句,今日想來也不會鬧成這般模樣。」
頓了頓,她方又善解人意的道:「不過此事也不能怪太孫殿下,誠兒雖承殿下的榮耀得封郡王,但終歸只是一個庶子,卻越過了太孫殿下……」
蘇贏一拍桌案,嚇得胡側妃縮了縮香肩,「來人!喚蘇御來見本宮!」
胡側妃以帕拭淚,嘴角卻悄然彎起。
片刻后,小廝引著蘇御而來,胡側妃聞聲而望,入目是一抹柔和月色,衣袂浮動間竹影清朗,風姿獨絕。
每每望見蘇御,胡側妃便無法遏制眸中的妒色。
即便不願承認,可論風采,誠兒與他便是螢火與月輝,無法比擬。
再每每想到他是那個人的兒子,那種不甘與怨妒並不會隨著那個人的死而減少分毫。
「父親。」蘇御拱手行禮,端的是朗月清風,龍章鳳姿。
如蘇御這般的子弟不論落在哪家皆會是族中的驕傲,可對蘇贏來說,蘇御的存在卻反而是他的恥辱。
父以子貴,他這個天子應是天下儲君中少有的笑話。
「你可知本宮為何喚你?」蘇贏眼裡沒有多少父子情深,開口便是斥責與質問,
蘇御眸光淡然無波,顯然早已習慣,只依舊有禮回道:「兒子愚鈍,請父親明示。」
「啪」的一聲,青花瓷盞在蘇御腳邊炸裂,化為無數鋒利的瓷片,可割人心。
「今日是你弟弟設下的酒宴,你為何不赴?」
蘇御眉頭倏然一蹙,雖極力隱忍,但還是輕咳了幾聲,冷玉般的膚色透出些許薄紅,越發顯得他皮膚薄若葉脈,脆弱單薄。
蘇御咳不能言,東風便道:「回太子殿下,太孫殿下昨夜染了風寒,今早起來身子便不爽利,只想著服藥之後再去為郡王賀喜,免得因殿下病體影響了酒宴……」
「呵。」涼薄的冷笑襯得蘇贏本是端正英俊的面容略顯刻薄陰涼,「誠兒今日設宴,你昨夜便染上了風寒,倒還真是湊巧。
依本宮所見,風寒是假,心病卻是真。」
蘇御喉嚨輕顫幾下,壓下咳意,望著蘇贏的眸中隱有痛意,「父親當真如此想我?」
蘇贏冷笑,「事實如此!本宮早知你性情涼薄,卻不想你竟對自己親弟弟都這般寡情。
你便是嫉妒誠兒得了巡防營的差事,也不該在眾人面前表露,你這般胸懷如何配為皇太孫……」
「殿下!」東風一聲驚呼堵住了蘇贏的話。
蘇贏惱怒,正欲訓斥,卻見蘇御掩唇的帕子上現了點點殷紅,而蘇御的臉色也從玉色化為了沒有血色的白……
「殿下,我送您回院子。」東風一邊攙扶蘇御,一邊冷聲吩咐府中小廝,「快去傳御醫!」
望著蘇御搖搖欲墜的身影,蘇贏的臉色也難看起來,攥緊的手背上浮起根根青筋,「完了……」
胡側妃見蘇贏這般擔心蘇御,心下頓時不舒爽起來,但面上不露,柔柔道:「殿下勿憂,太孫殿下福澤深厚,定然無事。」
蘇贏面上卻無一絲輕鬆之色,語氣更是沉重,「本宮說的不是他,要完的,是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