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殺人誅心
烤地瓜？
這是個什麽東西？
石秀滿心疑惑。
定睛望去，卻見有個小胖子手裏捧著個外麵焦黑，裏麵金黃，散發著誘人香氣的東西，在一旁吃的正香。
幾個小孩咽著口水，望著小胖子。
石秀從來沒見過烤地瓜，不由得心中好奇，於是便掏出錢，遞給老頭，要買一個吃。
由於買的人太多，供不應求，所以石秀隻能也跟那些人一樣，站在旁邊等。
石秀看著老頭，心中也有些羨慕。
心想按照市場行情，自己挑著兩捆柴火，才能賣個七八十文錢，這老頭賣個烤地瓜，一個就有三十文，賺的錢可比自己多多了。
老頭一邊賣烤地瓜，一邊嘴裏也不閑著。
眼看周圍人多，便說起自己的經曆來。
原來老頭有個兒子，還成了家，和兒媳做些小本生意，生活也算過得去。
結果有一天不小心，老頭兒子進了梁山泊賊人朱貴開設的黑店，被蒙汗藥麻翻，被殺死做成人肉包子，隨身攜帶的錢財也被搶走。
兒子死後，兒媳也跑了，老頭孤身一人，也沒人贍養，差點沒活活餓死。
老頭說到這裏，泣不成聲，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
石秀頓時便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周圍百姓聽了，皆是麵露同情之色，紛紛開口痛罵梁山賊殺人越貨，不是好人。
百姓們越罵越難聽，石秀覺得很尷尬，想走卻又舍不得自己剛剛花掉的三十文錢。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有人說道：“梁山那些都是替天行道的好漢，從來都隻殺貪官汙吏，怎會胡亂殺你兒子？
老頭莫非你搞錯了不成？”
石秀聞言看去，卻見此人正是跟隨自己一起混進城中的梁山頭領之一，病大蟲薛永。
薛永提著一根哨棒，扮成走江湖賣藝的，此刻聽眾人罵得難聽，心中一時氣憤，不禁出聲，為梁山辯解。
老頭聽了，頓時便狠狠地呸了一口，說道：“老漢活了一大把年紀了，難道還會騙人？你這麽袒護梁山賊寇，莫非你也是他們同夥？”
薛永頓時有些心虛。
圍觀的百姓們都很同情這老頭，紛紛出言安慰，更有不少人，繼續痛罵梁山賊，石秀見狀不妙，急忙上前，對薛永使了個眼色，拉著他便走。
兩人走了沒幾步，卻見道路兩旁，隔三差五便有一個烤地瓜攤子，每個攤子前，都擠滿了人，等著烤地瓜。
而這些小販，在賣地瓜之餘，往往都會談起自身的遭遇，而他們的遭遇，則都與梁山有關。
石秀停下腳步，心中疑雲上湧，感覺其中必有蹊蹺。
小販們紛紛開口，說起自家的遭遇，
有的家人守衛莊園，結果被來借糧的梁山軍無辜殺死；有的去外地尋親訪友，結果誤進梁山黑店，被藥翻後做成人肉包子，還有些原本是富裕商人，做點小生意，偶然路過梁山，結果貨物都被搶走，運氣好點的逃命回來，運氣不好的，碰上李逵這樣的好殺之人，連命都保不住。
這些小販說到動情傷心處，皆是情不自禁，涕淚橫流，聽得圍觀百姓，也是紛紛擦起了眼淚，大罵梁山賊寇惡貫滿盈，殘暴不仁。
看到此時此景，石秀隻覺得心驚膽戰。
他本能感到，這些小販說的，應該都是真的，
心中也是害怕，心想本地官府也太厲害了，居然能找到這麽多梁山泊的受害者。
而這些小販說完自己的悲慘曆史，接下來皆是話鋒一轉，開始稱頌起本地知州寧策來。
都說自己在走投無路，或是奄奄一息時，是寧大人及時出現，給了他們生路，有人靠種植地瓜，獲得畝產兩千多斤的收成，一舉便脫了貧，隻是半年時間，家境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也有人靠著賣地瓜，收入不菲，就比如這些賣地瓜的小販們。
聽了這些小販的話，圍觀群眾欣慰之餘，也附和，稱讚寧策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關心百姓疾苦，跟那些隻知道殺人放火，搶劫財物的梁山賊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一個是萬家生佛，一個是殺人強盜。
石秀看著眼前情景，隻覺得一股寒氣，驟然便從後背上冒出，直奔天靈蓋而去。
情不自禁，大熱天，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著名狠人石秀，此刻突然對那位年輕的知州大人，發自內心地，感到一陣懼怕，
心想這是殺人誅心啊。
“這些都是毀謗之詞，顛倒黑白，故意抹黑我們梁山的，你又何必在意？”薛永見狀，急忙安慰石秀。
然後薛永趕緊跑到人群中，趁著沒人注意，喊了一嗓子，“這些都是汙蔑，空口白牙，也沒有證據，都是你們的一麵之詞！”
誰知薛永話音剛落，頓時便被眾人發現，那賣烤地瓜的老頭就不幹了，直接連地瓜攤子也不看了，下來便扯著薛永，罵道：“一麵之詞？老漢看你就是梁山賊寇，來，來，來，且隨我去見官！”
老頭此刻雙眼通紅，顯然心中正是在悲痛之時，眼看薛永為梁山說話，於是便死死抓著他的衣領，嘴裏怒聲罵著。
“老漢死了兒子，原本就沒什麽牽掛，今日能抓到你這個賊寇，為我兒報仇，也算不虛此生，老漢也值了。”
說罷老頭便喊圍觀百姓，讓他們去找官兵。
薛永被老頭抓著，一時也不敢反抗，生怕事情鬧大，引起官府注意。
嘴裏隻得求饒道：“老人家，不是我不相信你，隻是都說眼見為實，你光這麽說，實在難以讓人相信。”
石秀唯恐事情鬧大，急忙也上前相勸。
溫聲道：“老人家，你誤會了，這人說的也有道理，畢竟你又沒有證據，再說也有很多百姓，受過梁山好漢的恩惠，從他們那裏，得到許多糧食，梁山軍劫富濟貧，替天行道不是假的。”
老頭怒聲說道：“那些糧食，可是這些梁山賊自己種的？慷他人之慨，算什麽好漢？偷來搶來的東西，老漢我寧可餓死，也不會吃！”
“你們說沒有證據，那老漢現在就給你們看證據！”
說罷，老頭便扯著薛永，帶著石秀，沿著街道向遠處走去。
沒多久幾人便來到集市的邊緣，隻見這裏正有十幾名士卒，手持刀槍，在這裏警戒，不少百姓，正圍在這裏，臉上神色非常複雜，驚恐中還帶著些許憐憫和厭惡。
“你們要證據，老漢就給你們看證據！”
老頭一把就將薛永和石秀，推到了人群中，一陣騷動後，頓時便引起了那些士卒的注意。
石秀和薛永訝然看去，卻見這裏地方不大，地上正擺著幾堆白骨，旁邊還放著幾張皮。
老頭踉踉蹌蹌來到其中一張皮旁邊，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摸著那張皮，老頭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我苦命的兒子啊。”
老頭痛哭不止，圍觀百姓皆是麵露不忍之色，急忙上前，安慰老頭。
石秀見狀，頓時心中警醒，心想這多半是寧策把從朱貴店中發現的人骨人皮，拿到這裏來展覽了。
說時遲那時快，石秀來不及多想，急忙轉身，擠入人群中，便再也不見。
病大蟲薛永卻是動作慢了點，他正待跟隨石秀逃跑，卻見那幾名士卒早已走了過來，麵露警惕之色，手持刀槍，將他包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