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蹊蹺的兵敗
時間緩緩流逝,不知不覺,夜色已深。
遼軍元帥大帳內,蕭幹焦慮不安地走來走去,臉色陰沉,耶律大石靜靜地坐在一旁,如老僧入定般,垂著眼眸。
其餘眾將,分列兩旁,人人皆是眉頭緊鎖,神色陰鬱。
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眾人頓時精神一振。
石抹裏刺一掀門簾,大踏步走了進來。
蕭仁先急忙上前,問道:“可有我兄弟的消息?”
石抹裏刺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蕭幹猛地停下腳步,“情況如何?”
石抹裏刺歎了口氣,大踏步上前,稟道:“末將手下偵騎查探得知,蕭義先將軍率領兩千精兵,於臥龍穀潛伏,欲伏擊宋兵,
結果被宋軍反殺,全軍覆滅!”
聽聞此言,帳中眾人皆是大驚,就連耶律大石,也不禁驟然張開雙眼。
“怎麽會這樣?那可是兩千精銳,都是騎兵,就是打不過宋軍,也能跑出來幾個吧?”移刺桀不禁開口詢問。
蕭幹摸著下巴,深有同感,
心想本來騎兵跑的就快,寧策手下大多是步兵,再怎麽埋伏,自家的兵馬也能跑出一部分,怎麽會全軍覆滅?
耶律大石問道:“石抹將軍,你在路上,難道就沒看到哪怕一個,逃出來的我軍將士嗎?”
石抹裏刺搖頭,“絕對沒有,正是因為此,末將才確定蕭將軍是全軍覆滅。”
耶律大石皺了皺眉,想了想又問道:“現場情況如何?”
石抹裏刺答道:“末將帶人趕到現場時,宋軍已經離去,他們很歹毒,還在現場放了一把火,很多東西都被燒掉了,
山穀裏橫七豎八,到處都是我軍忠勇將士的屍骨,能看得出來,在臨死之前,很多將士奮勇地殺上山坡樹林中,與埋伏的宋兵進行了英勇的搏鬥,
有些戰馬甚至卡在了灌木叢中,可見當時我軍將士的英勇。”
耶律大石眼中,迷惑之色更甚,
蕭幹則是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石抹裏刺,
你說什麽玩意?
騎著戰馬上山坡?鑽樹林,跟宋兵肉搏?
最後戰馬都被卡在灌木叢中?
這是英勇嗎?
這是腦子進水還差不多!
眾所周知,騎兵有條鐵律,就是逢林莫入,
因為樹林裏麵地方小,戰馬騰挪不開,行動不便,進了樹林子,騎兵最大的優勢,也就是機動力,將會蕩然無存,
騎兵在林子裏作戰,戰鬥力還不如步兵呢。
耶律大石皺眉問道:
“石抹將軍,你確定我軍將士,殺到樹林裏跟敵兵肉搏?”
石抹裏刺重重點頭,“正是如此,並且還為數不少,這些忠勇的將士們……”
說著說著,他的眼圈就紅了,
蕭幹強行忍住想罵人的衝動,
心想隻有你這個蠢貨,才會認為騎兵入林是英勇,
不過他還要依仗石抹裏刺率領敢死軍,所以倒也不便嗬斥他,
蕭幹便道:“這個就不說了,戰場上你還發現了什麽?可有蕭義先,啜力之的消息?”
石抹裏刺搖頭,“末將發現了啜力之的屍體,但沒有發現蕭義先,或許是被宋兵抓去了,此外也沒什麽發現,那裏到處都是屍體。”
蕭仁先聞言,鬆了口氣,
蕭幹擺了擺手,石抹裏刺退到一旁。
沉默了片刻後,耶律大石開口說道:“看來宋軍的偵查能力很強,他們發現了蕭義先的舉動,於是伏擊了我軍。”
蕭幹皺眉,“蕭義先率領的乃是精銳,我軍又占據地利之便,便是埋伏不成,怎麽還能全死了?”
移刺桀點頭讚同,“王爺說的對,實在太蹊蹺了,宋人不善騎馬,論起偵騎的素質,應該是我軍更強。”
耶律大石冷哼一聲,說道:“說穿了也簡單,你們忘了金國是如何偵查我軍動向的?”
移刺桀悚然而驚,“林牙的意思,宋軍是通過海東青,發現了蕭義先所部?”
耶律大石微微頷首,臉色陰沉,“應該是這樣。”
移刺桀想了片刻,又搖頭,“海東青到底是禽鳥,靈智不高,它隻能查探到有敵人在附近,卻無法準確定位,
臥龍穀何其隱秘,連末將都不知道有這個地方,宋軍是如何一下子找到此地,並精準伏擊了蕭義先的?”
耶律大石歎了口氣,“本官對此,也是迷惑不解。”
眾將七嘴八舌地商議了片刻,誰也猜不透其中原因,
蕭幹與耶律大石交換了個眼神,便道:“無論如何,可見宋軍偵騎非常厲害,我軍不可小覷,
若不是蕭義先立功心切,妄自打算伏擊敵軍,他也不會中伏兵敗,
傳令下去,繼續派出輕騎,襲擾宋軍,但決不可自作主張與敵交戰!”
“按宋兵行軍速度來看,明晚或後日早晨,便可抵達此地,諸位抓住這段時間,養精蓄銳,準備與宋軍決戰。”
眾將紛紛離去,
蕭幹獨自留在大帳中,臉色陰沉。
片刻之後,移刺桀鬼鬼祟祟地走了進來,
“王爺,末將覺得今日之事,有些不對。”
蕭幹沉聲問道:“哪裏不對?”
移刺桀道:“首先蕭義先所部,被宋軍全殲,這一點就太奇怪了,就算是兩千頭豬,想要全部殺掉,也沒那麽容易吧?
更何況宋兵還是如此精準地找到了我軍的埋伏地點。”
蕭幹嗯了一聲,“此事確實很蹊蹺,那你的意思是?”
移刺桀說道:“末將懷疑,部隊裏當時有內奸!”
蕭幹皺了皺眉,“內奸?”
移刺桀點頭,“正是,如果用內奸來解釋,就合理多了,內奸主動把部隊位置透露給宋軍,內奸又胡亂下令,讓我軍騎兵衝上山坡,樹林與敵兵肉搏,故意消耗我軍實力,導致我軍全軍覆滅,
屬下以為,蕭義先就是那個內奸!”
蕭幹想了想,猛地站起身來,用力一拍案幾,
怒道:“移刺桀!你好大膽子,居然敢汙蔑軍中袍澤!”
移刺桀苦笑,“王爺何必如此?末將對大遼,可是一片忠心啊。”
蕭幹瞥了他一眼,臉色凶狠,卻沒有做聲。
移刺桀大著膽子繼續說道:“誰都知道蕭義先是大石林牙的親信,現在林牙的愛女普速完,又跟了寧策,再加上今日的蹊蹺之事,難免不讓人多想啊。”
蕭幹陰沉著臉,死死地盯著移刺桀,
移刺桀隻是苦笑,
良久,蕭幹方才收回目光,有些疲憊地坐了下去。
“如今正在用人之際,猜疑大將,乃兵家大忌,
此事雖然很蹊蹺,但並不足以構成大石林牙叛變的證據,
此外,大石林牙對我朝忠心耿耿,人盡皆知,他不可能投靠大宋的,這一點,本王可以肯定。”
移刺桀摸了摸下巴,心想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蕭義先的全軍覆滅,隻是巧合?
蕭幹擺了擺手,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移刺桀,你能想這麽多,本王很欣慰,但大石林牙的忠誠,毋庸置疑,或許蕭義先已經戰死,或許他真投降了宋軍,但是這一切,絕對與大石林牙無關。”
“大戰當前,你休要思慮太多,夜了,早些休息吧。”
移刺桀隻得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