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朔本清源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喊過客棧的小二送來熱水和牙粉,洗漱一番后就出了門,直奔碼頭找老王。
照例三個燒餅兩碗混沌,吃飽喝足了才跟老王商量點事。
李修到現在可是黑戶,他最要緊的事就是落籍。相當於後世戶口,沒文籍在身,去哪都不方便。客棧還是老王作保給找的呢,否則他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這事歸哪個衙門口管?」
胡君榮也在這攤上吃早餐,自告奮勇的要陪著李修去縣衙。
「就是昨天那位縣丞大人管著這事呢。不過呢,李小哥,您是不是要先找個保人啊?」
「老王不行嗎?」
「不行!」胡君榮一口就給否了:「他一個食肆攤子哪有這資格去。」
「哦,你呢?」
「也就是我行!看見沒,官府發的行醫執照。有了它,我能落籍三個人。」
老王呸了一口:「小哥別上當,這老小子沒憋著好屁。去你那落籍,小哥是給你當徒弟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臉,你有那麼大能耐教人家嗎。」
胡君榮這點心思被揭穿了,他還真是想讓李修留下幫他。通過昨日李修的手段,他知道這是個金元寶,就看自己能不能撿到手裡了。
李修氣笑了,你個濫用虎狼葯的胡庸醫,還敢找我給你做徒弟,想瞎了心吧。
沒錯,胡君榮就是一記打胎葯要了尤二姐半條命的那位虎狼庸醫。
李修終於把他對上了號,昨晚那頓酒是沒白喝,不僅知道了他,還知道了要酒菜的小丫頭是誰,正在學戲的芳官。
「老胡你可不地道了啊。我可沒虧你,昨天讓你賺錢不說,晚上的酒也是我請的你。怎麼睡醒了睜眼就要坑我?」
胡君榮訕訕的一笑:「我就是覺得小哥你的手藝不用可惜了。這是哪?這是揚州碼頭,每天的苦力不是摔了就是磕了,生意是不愁的。可我不擅這外傷的治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別家醫館賺了錢去,著急啊。」
「你學的啥?」
胡君榮朝上一抱拳:「我也有師傅師承的,我是火神派主脈的傳人,以補陽為主,擅各種寒症。跌打損傷非我學也。」
李修和老王側目而視,小看他了還。
李修指指那些秦樓楚館:「那你倒是補啊,那邊都是你的客戶。」
胡君榮哭喪個著臉:「我是溫腎補陽,不是壯陽!」
李修摸摸下巴猶豫了一會兒,試探著問問胡君榮:「我倒是有個方子,可是有點難,一時半會兒的搞不成,你有這個耐心弄嗎?」
「管用嗎?」別說胡君榮了,連老王都湊過來問這事。
李修使勁的點點頭:「非常的管用,而且還能治病。」
「那還等什麼?走走,咱們配藥去!」
李修一把拉住胡君榮:「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要想這葯配出來,我得配點器具才行。這樣,你先陪我去趟鹽道府,我找他們家要個保,等我落了戶咱們在慢慢搞起來。」
「啊?鹽道府?那我可不敢去。」
這麼膽小的一個傢伙,你是怎麼敢給人家打胎的?李修有些想不明白。
「帶上傷葯,去給二牛換換藥,這你總行了吧。備不住還有賞錢呢。」
「那我去。」
告辭了老王,胡君榮帶著李修走街串巷的來到了鹽道府,跟門子一說,是他們家小姐請來的洋醫,門子趕緊報了進去。
林如海雖然卧病在床,可親親心尖女兒一回來,他也有了些許精神,正聽著女兒逗他開心呢,管家進來報了一聲:「老爺,小姐。昨日那個洋大夫來了,說是.……小姐請他來的。」
林黛玉哼了一聲:「哪個請他?昨天是事急從權,今日就不見他了。請璉二哥去問問什麼事,沒事就把他趕出去。」
林如海反而來了興趣:「玉兒,這可不是待客之道。來都來了,又有昨日給你解圍之功,怎麼能不見呢。你且避一下,為父見見他。」
「見他幹什麼?他可不會看您的病,就是一個傷科的大夫。」
林黛玉說的沒錯,中醫確實分門別類,比之西醫最起碼現在分的要細。
正骨跌打是一科,內腑又是一科,還有婦兒科,還都有派別。單是一個傷寒症就分三派,胡君榮就是傷寒論火神派的弟子,同一個病看法完全不同,藥方子更是天差地別,這也是中醫難以為繼的原因之一,它不能量化,全憑醫師的唯心。一旦斷了傳承,可就斷了根。
黛玉這麼說沒錯的原因就是她基於中醫的派別而論的,這小姑娘看書之雜之廣可見一般。
林如海點點她的鼻子,說了句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就把她攆回了內室。
不多時,賈璉帶著李修和胡君榮一起進來了:「姑夫,這位就是昨日的洋醫,一手的外傷好技法。」
李修趕緊見了禮,胡君榮就差磕頭了。
林如海仔細打量了一番李修,心中有了評價,請著他們坐下,先謝過昨日的援手之情。
李修也打量著林如海,一個字,就是瘦。瘦的都脫了像,看來是病的不輕。
林如海半躺在塌上問了幾句來意,李修決定實話實說。
「實不相瞞,我自幼被拐到茜香女國,掙命逃脫了苦海,卻失了家鄉的記憶。與一位金陵薛途相伴而行,定下十六年的約期在揚州相會。昨日是我提前赴約而來,碼頭上的事想必您也知道了一二,只是我沒有找到薛途一家,無法落籍,也無法穿州越府的再去找他。後來想起您家丫鬟曾對揚州縣丞說我是您家請來的,雖是謊言,但我如今為難,也只好求著貴府幫我圓了這個謊,讓我落籍。」
賈璉哈哈大笑:「你小子還真是順桿爬的快。就那麼一句玩笑話,你還當了真?」
李修嘆口氣,對賈璉拱拱手:「不得已的事。」
林如海沒說話,只是笑著看他,越看笑容越盛,乾脆對他招招手:「過來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李修不明所以,只好站起來走過去給人家看,心想你要是相女婿我就認了,贅婿也行。
林如海眼神一掃,有位丫鬟戴著帷帽進來獻茶,他哪裡認不出是自己的女兒裝扮的,嘿嘿一笑念了兩句詩:「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
李修脫口而出接上后兩句:「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您怎麼知道這首詩的?莫非是前輩?」
他以為碰見了前輩,是因為這詩是偉人少年時所作的,他當時要走的心情可是激懷壯烈,所以背出了這首詩。
哪知道這首詩已經被薛途帶回了京城,林如海又是個過目不忘的,當然就給記住了。
「什麼前輩,亂講!叫我一聲世叔,我告訴你家鄉何處父母何人可好啊?」
人家的前輩可是科道舉試出來的才算,不是李修認為的穿越大神。
屋裡人都愣了,這是什麼變故,病榻之上的林如海怎麼知道這個李修的身世呢?
李修一躬到地:「別說世叔了,喊您爹都行。我到底是誰,我家又在何方?」
扮成丫鬟的林黛玉狠狠的一跺腳,哪個是你爹,你個無賴子!
林如海瞧著女兒就樂,對她也招招手:「玉兒不可淘氣,來,見見這位世兄。我與他父親可是師出同門,他父親年長也入門早,實打實是我的師兄。不用拘禮了。」
林黛玉不情不願的上來見禮,紫鵑和雪雁在後面看著小姐露了餡兒,趕緊出來一左一右護住了黛玉,幫著黛玉摘了帷帽。
人家爹說了不用拘禮,那意思就是可以大大方方見人。
李修腦袋可是嗡嗡的,鬧了半天,我和林黛玉已經見過了。
再看其容貌,李修把頭扭過去了。
怕了。
一個姑娘的美貌能讓你怕的不敢多看,就是你沉淪的開始。
林如海點點頭,孩子知禮,好孩子。
林黛玉心思一轉,知道是怕了自己,抿嘴一笑,輕聲說道:「見過世兄。爹,他家到底是誰啊?」
林如海這才緩緩說出了這個秘密:「十二年前的正月十五,玄武湖畔丟了金陵國子監祭酒的幼子李繍(xiu),後來紫薇舍人之後薛途在茜香國偶遇其子,被這個小子在叛軍之間周旋的膽量所驚駭。他們逃離茜香之後,這個小子留下了四句詩后就遠走他鄉了。
薛途歸國后,這事還專門報了朝廷,所以我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小子,你父就是金陵國子監祭酒李守中,你母是隴西郡夫人李張氏,你有一哥名李紳,現在隴西做官;一姐名李紈,就是賈璉的嫂子;而你就是李繍,你們一輩都是思字。現在你可知道自己是誰了吧?」
林黛玉就覺得天旋地轉,賈璉則是地轉天旋,合著這小子還是親戚啊!
李紈嫁給了賈家二房賈政的長子賈珠,而賈璉雖是長房長子,可年齡比賈珠小,故此闔府稱他為二爺,璉二爺。他可不要叫李紈做嫂子嗎。
這是他嫂子的親弟弟,也就是自己的小舅子?從他哥哥那論,還真是小舅子哥。
林黛玉則覺得大嫂子那麼一個沉默寡言安分守道的女人,怎麼能有這麼一個潑賴的弟弟。又一想薛寶釵,心裡就平衡了,原來如此啊。
李修呢,嘿嘿傻笑了半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著腦袋也犯暈。
鬧了半天,我也是這書里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