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買賣論,孔方兄才是親人
喝上了茶,吃著點心瓜果,身旁還有侍女伺候,又有兩個童子樹下烹茶。
這才像個能談事的局。
李修捧著林如海公的文章,看的是津津有味。不愧是探花郎,文章寫得確實清新脫俗又筆力老到。大受脾益啊!
他混不管場中開始的劃分利益。
俗!
張口閉口就是錢,俗不可耐!
戴權瞪他一眼,最不喜歡他這幅酸丁的樣子。連道貌岸然的賈政都在使勁爭取著多分一份,你個始作俑者扮什麽清高!不拿錢你就脫得開身了?幼稚!
“李修。”戴權對他可沒那麽客氣,怎麽說也是他手下的“囚犯”,要不是他說的事能賺大錢,自己可不來這裏受委屈。
“公相有何吩咐?”
“你真就不拿一份?”
“不拿。我有朝廷的廩食,夠養活我自己的了。”
“你這不拿,咱家可不放心啊。”
史鼎和賈政也是連連的點頭,隻有畢星不表態,完全的信任兄弟李修。
太強了!
秀才要都是這麽強,真沒武夫什麽事了。他們動動心眼,就是翻天覆地。
李修放下發黃的文稿,左右看看大家,真誠的說了一句話:“我不拿,是因為你們分的我不同意,又不想攪了你們剛剛談成的局麵,所以說不拿。若是要我拿,我就拿走一半,剩下的,才是你們的。”
戴權和史鼎都給氣笑了,你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張嘴就是一半,合著我們都是給你辦差呢。
李修不疾不徐的說道:“我這一半有個名頭,叫做給太上修陵,交到聖上手裏。”
史鼎噗的一下把茶水吐在了地上,李修嫌棄的看了他一眼。
一直伺候著的林紅玉手腳麻利的端走了舊茶,換了碗重新斟茶,低聲說剛才是茶涼了。
李修瞟她一眼,繼續的說道:“戴公相,您的茶也涼了?不涼就接著聽我說。詩經有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爾等吃著朝廷俸祿,怎麽有了好事就把天家給忘了呢?”
對著戴權一拱手:“您是新皇的心腹。”
又對著賈政和史鼎一拱手:“您二位都是太上的老臣。”
又指指畢星和自己:“我們兩個還不知道是誰的臣子。”
用手劃拉了一個圈:“但是不妨礙我們坐到一起,商議為國為民為家的大事。隻不過商議的前提是,不管是太上也好,當今也好,都必須是這個局的最大受益者。否則,這一切都是鏡花水月。也許還是敗家滅族的禍根。”
賈政若有所思,史鼎沉默不語,畢星則兩眼放光,唯獨戴權笑的前仰後合:“難為你是怎麽想的。兩位,哦不,三位公爺侯爺的後人,你們聽聽。這才是最大的孝!單憑著他肯給太上修陵這件事,滿朝文武誰敢罵他阿諛?”
帝王陵寢從坐上了皇位那天,就開始籌劃。要是帝位做的久呢,自然也要修建的久,不駕崩那一天,絕對不會說修建得當。
這不是催著人去死,反而是孝心的體現。
越是修的久,耗費的錢糧越多,錢還是從新皇的內庫裏出。
新皇,自然手頭沒有多少體己,還要維持著整個後宮的開銷,說聖上捉襟見肘,怕沒人信,可戴權是知道家底的。故此李修一說拿出一半的利益給當今,他旋即明白了意思。
當今也能收到錢了,還不虧著太上。所以這錢賺的是光明正大。
“再說說,你打算怎麽個搞法?”
李修心說果然利益動人心,戴權要是動心同意了,當今多半默許。太上那裏想找茬,看著給修陵的銀子份上,大概率會閉嘴。頂多是派人來爭權奪利。
那又關自己何事?
笑了笑,索性的攤開整件事:“整件事都是無中生的有。要不是襄陽侯畢家遇到了一個大難題,也不會多出三千嗷嗷待哺的兵卒。那先一個事就是,保住襄陽侯一家順利的拿到五城兵馬司。如此才能順利的進行下去。諸公,明人不說暗話,當著畢家的麵,給人家說個準話,可否。”
戴權左右看看,都等著他先表態,眼睛一眯看著畢星:“咱家想知道是誰鼓動著嘩變,畢家能給個名字麽?”
畢星點點頭:“我父已有了確切的名單,不日就送到您的府上。”
“不,還來這!這好,是賈家又非賈家。出了事,還有國公府的牌子和後宮的妃子給擋擋。”
李修哈哈大笑,不顧賈政難看的臉色,伸個大拇指給戴權,說的太到位了。
戴權自得的一笑,跟畢星說道:“聖上點你們家的用意,想來你也清楚。要做就做一個純臣,腳踩兩隻船的,早晚都得掉水裏。”
畢星深吸一口氣,拱手作答:“襄陽侯一家願做天子的刀劍,再不許任何人縱馬京中肆意妄為。莫說國公家,就是親王家,也要破了他的家門!”
“好!”戴權四根手指一拍桌麵:“那就放手施為。龍禁衛幫著你家清理牆角。”
畢星滿意的一點頭。自己上司這麽說了,那麽自己就能動用龍禁衛的力量,鏟除一些不合的聲音。
戴權又看看史鼎和賈政:“咱們在商言商可好?發達了,大家湊錢喝個酒。要是你們有個閃失,我老戴依舊的上門拿人。”
賈政不知道該怎麽應付,史鼎卻拍了胸脯:“如此最好!總是要發達的。我們也就求個富貴日子,沒心思爭什麽。”
戴權不置可否,要不是賈母執意派自己侄子出麵,他絕不會見史鼎。
又看看李修,使勁的嘬牙花子,小小秀才最是難拿,踩死他很容易,可踩他沒錢賺,還髒了鞋底。
李修又拿起文章裝模作樣:“我是要東華門唱名的。以後啊,少不了罵你們勳貴,還要鬥鬥宦官。說點實在的,林家能補多少。”
戴權泄了脾氣,最膩歪這等奔著清官一去不回頭的讀書人。
“少裝蒜,咱家的承諾有了。該你們了。”
史鼎伸出一個手指頭:“我能安撫一千。”
一千是指的一千兵卒。
史家的力量也是不小,王子勝的兵馬司他都能安撫一千,何論他自己還領著城防呢。
賈政也不藏著,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大哥手裏有五百賈家的老卒在那裏,隨時可聽調遣。我舅兄願意出麵補一個月的餉讓他們別鬧。應該差不多了吧?”
都看著畢星,給你除去一半的難度了,襄陽侯府總該能行了吧。要是還不行,真該考慮換一家去。
畢星站起身躬身施禮:“足矣足矣!”
然後目光就集中在了李修身上。
李修放下文章嚴肅的說道:“既然如此的話,我就把我的謀劃獻給大家。若有不足之處,諸公按著自己的手法補足即可。
其一,先立一個營頭,把各家的子弟塞進去。
其二,繼續鼓動老兵馬司鬧事,越亂越好。
其三,請人朝上奏本,言說京城治安混亂,彈劾順天府。順天府要硬扛,隻說人手不足,京城又是百官聚集之地,實在難以兩全。
其四,我等的謀劃至此才可以初露端倪。要順天府專心維護京城治安,而治理百姓商家之責,交給禦馬監。”
“為什麽總要提他們?”戴權很是不解。
李修耐著性子解釋道:“讓禦馬監上折子,就說現在的車轎混行,致使車不同軸,不利皇朝一統。請聖上準了這道折子,禦馬監出麵核查車軸。”
眾人聽出了些許門道,紛紛點頭,原來是想這麽安排人手呀。
李修繼續說道:“禦馬監有了旨意後,不急著動起來。等著嘩變,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戴公相下手抓人,襄陽侯出麵穩住軍心。這可是要幾家配合好的險事,真要有失控之時,絕不可有半點猶豫。”
畢星點點頭:“放心!到了那個時候,殺誰不是殺!”
李修嗯了一聲,最後言道:“平叛有功,抓人也有功。棄之不要,保下三千兵馬借禦馬監的牌子一用,以後京城大小商家的安穩和繁榮盡在諸公的手裏了。”
說到底,李修還是借用了市場管理。
有了這個查同軌的牌子,就能查一切。順天府能幹的活,他們能幹;順天府不能幹的活,他們還能幹。
這麽一隻沒有武力威脅的力量握在幾家手裏,求財得財,求官得官,還不怕日後的翻臉。最主要的是,最大的依仗是來自宮中的聖上。
何樂而不為呢。
戴權鬆了口氣,原來禦馬監的作用在這,不是他想的又給皇上添一個能和自己比肩的衙門。
算了算得失,皺起眉問道:“那要是戶部不同意咱們收稅呢?”
李修嗤笑了一聲:“公相,別總想著掏商戶的錢。既掙不了多少,還壞了名聲。要讓他們主動的拿銀子出來,還要貼心的給他們辦事才行。”
“願聞其詳。”
“一條街上找兩家,給個奉公守法童叟無欺的牌子。您說,客人們會不會讓他們家的生意更好起來?”
賈政忽然想起一個典故:“這是立木取信的故智!善,大善!賢侄真是君子!”
史鼎不耐煩的攔住了表兄的顯擺,聽真讀書人的想法,不聽你個半吊子胡謅。
李修衝賈政一笑:“存周公悟了意思,那就好辦了。諸公絕不收稅,戶部也不能說什麽了不是。”
戴權哈了一聲:“給著好的牌子,自然就有不好的牌子預備著。那還收什麽稅啊,等著在家數他們孝敬的銀子吧。哈哈哈哈!真是大善!還有個給太上修陵寢的名頭,說是捐的也行啊!好小子,就這麽辦了!”
畢星道:“總要有個由頭獎賞吧?先是誰家?”
李修一指賈府的西北角:“我朋友薛家,他們家是戶部的皇商。裏子麵子都給了戶部,還要作梗的話,就不是看不起各位的意思了。”
賈政一拍桌子:“那是藐視聖上的孝心!其心可誅也!”
林紅玉給各位添上茶,看著他們以茶當酒碰杯結盟,心裏起伏不定。
這才是男人家做的事,這才是該跟著的主子。政老爺這樣的賈府的天,在他麵前還不是隻有聽話的份。跟著他,自己才能闖出一片天地。
爹!娘!能不能讓我做他的丫鬟啊!……
又過了幾日,忽然賈府門前來了一隊宣旨的內侍。
賈府上下提心吊膽,唯有賈政一副風輕雲淡看破紅塵的意思,罵了幾句賈寶玉更是渾身舒坦後,換了朝服去接旨。
臨走時,還把賈環叫過來低低聲音囑咐了幾句,看得王夫人腮幫子直鼓。
不多時,賈母院內,賈環尋到了等著他的雪雁,神秘兮兮的告訴她可以準備一下了。
雪雁大喜,忘了給賈環賞錢,就跑回了後廂房,進門什麽也不說,隻是衝著黛玉使勁的點點頭。
林黛玉的淚珠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紫鵑過來口稱奇怪:“還真有這運籌帷幄的人麽?這麽大的事,說辦就給辦了呀。”
雪雁一撅小嘴:“還不是我伺候的好茶局。”
黛玉噗嗤一笑,換了身裏外三層的大衣服,端坐在那裏等著來人。
片刻過後,王熙鳳和鴛鴦聯袂進了屋,連聲的恭喜:“喜事喜事,聖上給林姑父的封賞下來了。”
黛玉站起身盈盈一拜,王熙鳳和鴛鴦趕緊攙住了她。
黛玉忍著悲聲說道:“請嫂子和鴛鴦姐姐和老祖宗說一聲,黛玉今日想拜祭一下先父,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