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向來就是這世上最自欺欺人的事情,所以君素雖然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但仍舊十分鄙視自己。
因為心中不痛快,所以君素晚飯的時候,貪了兩杯。
在蒼雲山,麅子向來不許她喝的爛醉,而君素在看到霧容喝多後,往蒼雲山胡亂下迷障被麅子丟進黃泉泡了三天後,便再也沒有碰過酒水了。
黃泉輪回,霧容之所以成了孩童的模樣,實在也是歸功於黃泉水的“溫柔”洗滌,所以到現在,霧容也隻敢到人間玩耍,就算回蒼雲山,也必定會選個麅子不在的時候。
自古殺雞儆猴,麅子“殺”了霧容這隻“雞”,果真把君素這隻“猴兒”,教育的服服帖帖,不敢沾酒水一下。
本以為人間的酒不醉人,沒想到入了喉,卻發現除了酸澀,酒意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襲上了心頭。
陸遲打發走了丫鬟,自己挽著君素往臥房走,走了一段路,卻又被君素跌跌撞撞的推開了。
陸遲好脾氣的再次將她扶住,生怕再磕了碰了,卻被君素踮起腳,一把薅住了衣領,醉眼朦朧的問道:“陸遲,我美嗎?”
低頭凝視著隻及他胸膛的臉龐,那柔嫩的兩頰已經泛了微微的紅,一雙眼睛明亮撲朔,像極了懵懂的小鹿,卻又帶著一絲引人入魔的媚意。
“美。”陸遲喃喃的低語一聲,在君素額上留下一個吻,不過幾個月,她竟變得越來越美了,美到別人盯著她這張臉看,都會讓他感覺無比緊張。
可若把她關在屋裏,又怕是鳥兒折了翅膀,魚兒離了海洋,她會變得不快樂。
一個輕吻落下,懷中的人再睜開眼睛,已經是柔柔的一抹桃色,陸遲心中一驚,怔了片刻,卻伸手把君素抱的更緊了。
許是懷抱的禁錮有些不舒服了,君素清醒了些許,推開陸遲,眸色已經漆黑一片,腦袋卻依舊昏昏沉沉的。
退開兩步,君素站在月光下,插著腰朝陸遲道:“我跳舞給你看好不好?天上地下,隻有麅子一個人看過我跳舞。”
“好。”陸遲淺笑著,應了一聲。
柔和的月光灑在身上,君素輕輕抬手,旋轉,帶起素紗的裙角飛揚。
動作雖不熟練,卻也算優美,但不過片刻,陸遲卻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一個伏地的動作結束後,一支舞跳一半,卻沒有下文了。
陸遲走近,隻見跳舞的人兒已經呼吸均勻,分明是睡著了。
搖頭輕笑,陸遲將君素從地上打橫抱起,朝著房中走去,心中隻願時光安好,她還是她,不管來自天堂,或者地獄。
翌日清晨,君素是被門外吵吵鬧鬧的聲音驚醒的,徹底忘了自己昨夜是怎麽回的房間,怎樣脫的衣衫,不過不用細想,也知道是陸遲做的。
這點,倒讓君素覺得心中的鬱鬱之氣散了一些。
穿上衣衫推門出去,拐了個轉角,君素站在廊下,看見了幾個“老熟人”。
陸老爺連同陸夫人站在院中,還未進屋,就已經開始了對陸遲劈頭蓋臉的指責。
陸老爺責備陸遲不解父母心,大災過後不懂得報平安,憑白惹了父母擔心。
君素抱著肩冷笑,擔心?永州地動那樣強烈,房屋倒塌死傷無數,大災過去數日後,連丫鬟小廝們的遠方親戚都曉得托人問一問平安,而身在京城享受安樂的這對老爺夫人,卻從未派人問候過一句陸遲是否還活著的話,今日倒厚顏無恥的來談什麽父母心,當真可笑。
而陸夫人,大概也稍做打聽了,隻責備陸遲自私,不懂得主持家道,憑白把自己的生意錢白白捐給了永州。
君素見過了永州災後的淒慘,仙妖一場大戰,把人間禍害的生離死別,雖凡人死後重新落入輪回,但活著的人,怕是一生都要陷在悲痛裏了,不知黃泉路上轉生之時,孟婆的湯要喝下幾碗,才能忘卻這離別之痛。
所以不僅陸遲,連君素都回蒼雲山,抱了狐狸的幾顆珠子出來,若不是太多了反而會擾了人間秩序,君素早已經把狐狸的洞裏搜刮一空了。
而身為官家太太的陸夫人,竟心疼陸遲捐了自己的錢,怕是心底,早已經把陸遲的生意,盤算在了自己名下吧!
目光放在陸遲身上,君素見他不辯解不憤怒,隻垂眸聽著二人的責備,仍舊知禮數的把陸老爺和陸夫人請進了屋裏。
君素有些心疼了,她自幼時便在麅子的庇護下我行我素,從未受過什麽委屈,幾千年下來,修行雖苦了些,甚至過一次天劫都要讓她掉一層皮,但君素仍覺得自己是活的逍遙自在的。
如此凡間短短時光,日日在陸遲身邊,他已經算是富家少爺了,還過的這樣幸苦,由此可見,人生這須臾數十年,倒是最艱難的。
抬腳,君素本欲上前幫陸遲辯駁幾句,走了兩步,腳步卻又停頓了,輕聲喚了個丫鬟過來,吩咐了幾句,便又回了房間。
這邊陸老爺正在氣頭上,隻覺得生了個不孝子,越來越脫離他的管教了,若知道陸遲捐了那些家財,就應該用上他的名義,如此善名傳出去,對他的仕途,也是有幫助的。
剛欲再指責,卻見一個丫鬟匆匆忙忙跑進來,行了個禮,朝陸遲稟告道:“公子,不好了!”
陸遲疑惑,“怎麽了?”
“夫人瘋病又犯了,正在房中摔打東西哭鬧呢!”
陸遲聽了微怔,眸光一轉,朝著陸老爺道:“父親稍做休息,遲兒去去就來!”
突然有了這麽一出,陸老爺張張口,歎了一口氣,揮手讓陸遲下去了,到底在娶了傻子這件事情上,他是有些委屈陸遲了。
本以為老天眷顧,嫁過來後傻子的病好了,沒想到傻子,終究還是個傻子。
陸遲這一去,去了足足有一個時辰,陸老爺杯子裏的茶添了三次,始終沒有等到陸遲回來。
於是,陸老爺起了身,去看看那傻兒媳,到底瘋癲成什麽模樣。
丫鬟帶領著,陸老爺剛行至君素的房前,便險些被從窗子裏扔出來的茶盤打了腦袋。
陸老爺心中氣惱,朝屋裏瞧了一眼,隻見滿地狼藉,杯子碗碟摔的到處都是,陸遲手中正捧著糖果,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在一旁哄著。
那表情看在陸老爺眼裏,隻當做了陸遲的無奈和心酸。
長歎了一口氣,陸老爺朝領路的丫鬟問道:“你家夫人,一直都這樣鬧騰嗎?”
那丫鬟本低著頭,聽到陸老爺的問話,抬起頭“啊?”了一聲,想起君素的叮囑,又怯怯的說道:“也不是天天,三兩天這樣鬧騰一次,好幾次一直鬧騰到大半夜呢,所以進京時,二少爺才吩咐下來,沒有搬去和老爺一同居住,生怕擾了老爺夫人安寧,又怕惹了老爺夫人擔憂,才沒有知會一聲。”
陸老爺望向屋中,自己的兒子臨風玉樹一表人才,若不是為了他當初與祝家的承諾,如今怕是房中已經添了知書達禮的如花美眷,而不是像現在,日日麵對一個傻子的折騰。
這樣想著,陸老爺搖著頭甩了甩袖子離開了,覺得他這二兒子,到底是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