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畫傷
寒冬來襲，一夜之間，溫度驟漸十度，恭城的冬天何時來得這般急促了？
我穿著白色的羽絨服，圍著圍巾，帶著手套，這才覺得暖和。今天是周六，流小年一大早的就不見了人，簡婭睡著還沒起，席遙望則是直接抱著電腦在床上寫小說，連帶著抱怨了一句，“學校啥時候給學生宿舍給安上空調就好了！”
我今天是答應和方揚樂去一季流年畫廊的，我這裏在宿舍裏才收拾好，方揚樂的電話便打來了，我趕緊的收拾一番，跟席遙望和簡婭一一道別，走出寢室，往樓下一看，便見方揚樂已經站在女生宿舍樓外等著了。
方揚樂今日穿著一身淺棕色的羽絨服，整個人還是那麽帥氣，他一見我，趕緊用力的朝著我招手。我心裏歡喜的趕緊跑下去。
“外麵這麽冷，你等多久了？”我心疼的看著方揚樂凍紅的臉，伸手將帶著手套的手捂上他的臉，幫他暖著。
“我才到的，剛才路過食堂，知道你喜歡吃那個油餅，便給你買了來。”說著，提起手裏的東西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高興的借過方揚樂手裏的油餅，分了一個油餅給他，便歡喜的吃了起來，一路走，一路歡笑。
“為什麽要帶我去見季安然？”路上，我好奇的問方揚樂。
“因為她是我姐，從她見到我第一麵的時候，她就說我長得象她的弟弟，她說她的弟弟也叫小樂，隻是，已經死了。”方揚樂的神色略顯惆悵，“這一年多以來，季安然就像是我的親姐姐一樣，她對我是真心實意的好。”
我略點著頭，道，“季安然是個有很多故事的人，她的每一幅畫讓人看了都會忍不住潸然淚下。”
方揚樂側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長歎了一聲，“你是能懂她的人。”
一季流年距離我們學校並不是很遠，跟方揚樂步行了半個小時左右便就到了，我們進去的時候，季安然正安靜的畫著畫，一個小不點坐在嬰兒車裏，旁邊一位華貴的婦人逗弄著嬰兒車裏的小不點。
方揚樂上前叫了一聲，“安然姐。”隨即看向小不點，開心的說，“小末真是一天一個樣，我才幾天沒來，她好像又長大了不少。”
季安然放下手裏的畫筆，笑著說，“小孩子，當然是一天一個樣，長得是真快啊！”
我看著季安然還沒有畫完的一幅畫，佩服的說，“我以前也畫畫過一段時間，還是在市裏拿過獎呢，可再看你的作品，我當真是小兒科了。”
季安然逗弄下幾個月大的小不點，轉過身來，跟我說道，“我大學以前，從來都沒拿起過畫筆，而自大學開始，就從沒放下過畫筆。
畫廊裏放著CD，悲傷的曲調，低沉的男聲。
“畫下你的模樣，用血液觸摸你的喜怒哀樂，如果，不曾相逢，夢裏不再追逐那純白的倒影，一片一片零落的傷，不敢輕易將淚閃爍，這青春，我們都是叛逆又倔強的小孩，受了傷在黑暗裏抹淚，將傷埋在這一季流年裏……再有一個轉身的背影，心早已支離破碎，一個天涯，一個海角，一個生離，一個死別，訴不過命運的注定……”
歌詞唱完，憂傷的曲調仍然在畫廊裏流連未消，我看到季安然悄悄的摸了摸眼角，隨即便是一副倔強的模樣，她上前彎下身體將小不點抱在懷裏，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的跟小不點玩。
小不點睜著好奇的小眼睛盯著季安然還未完成的畫，手裏拿著一支塑料魔法棒歡喜的晃著，咧開嘴咯咯的大笑。一會兒，小不點忽然就大哭了起來，在季安然的懷裏不安分的亂動，先前照顧著小不點的貴婦趕緊的上前去，“阿然，末末可能是餓了，我去給她衝奶粉。”說完，趕緊的跑回裏麵的房間去給小不點衝奶粉。
等她衝好奶粉出來，一並的把小不點抱了過去，小不點一喝上衝好的奶，也就不哭不鬧了。
季安然見我還盯著那畫看，便問，“千雪，你喜歡畫畫嗎？”
我仔細想了想，認真的說，“說不上喜歡，可我喜歡你畫的畫，卻又不希望你繼續畫下去了，這些畫看著陽光明媚，很是美好的樣子，可我總覺得這些陽光明媚和美好隻是為了掩飾藏在背後的悲傷。”
季安然神色黯然，歎了歎，“也許，從一開始，我就並不是喜歡畫畫，從一個文學才子變成了一個不入流的畫家，這兩年來，我一直都想丟掉畫筆，可又害怕丟掉了，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隻是以為她得靠著畫畫營生，便開口安慰了她一句，“其實，畫畫也沒什麽不好的，藝術是值得人尊敬的。”
季安然淡笑，不再說話，方揚樂從一進來就開始幫忙著打理畫廊裏的事物，將一些不要的雜物收拾扔掉，大物件什麽的擺放整齊。
我走到一幅畫跟前，看了許久，叫了一聲在收拾畫廊的方揚樂，“方揚樂，這畫的是你吧？好青澀的樣子！”說完，捂著嘴輕聲笑了起來。
方揚樂湊過腦袋來看了一眼，眼色嚴肅的示意我不要笑，我趕緊的止了笑意，不明為何的看著方揚樂。季安然走過來，看著那畫，臉上總算是有了點欣慰的笑意，可轉瞬之間又變成了哀傷。
她說，“畫上的這個人，叫卓越樂，他是個會跳舞的少年，有著陽光明媚的笑容，有著能迷死一大片女生的臉孔，勇敢，善良。”
然後，她頓了頓，接著說，“隻是，他已經死了。”說完，季安然眼裏的淚花閃爍，她仰著頭，四十五度的仰望天空，我沒有見到她的眼淚掉下來。
我和方揚樂要走的時候，季安然早已用淡然的笑意將臉上的悲傷都掩蓋了，“千雪，你確實比那個姚笑嬈讓人喜歡多了，我這裏還缺個助手，千雪，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有空的時候來幫幫我，工資我會以恭城標準工資付給你，我就是想有個人能陪我說說話，也想著你要是來了，小樂以後也能常來這裏看看我，他啊，要是我不打電話叫他來，他就不會想起還有我這麽個幹姐姐。”
方揚樂摸了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求助的看著我，我揚起一個俏皮的笑容，對季安然說道，“我很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