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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不管薑楠如何抗拒, 總之她最後是被送上了青禾山。


  ??知情的人, 譬如李氏自然是知道她偷雞不成蝕把米, 被顧昭逼得去了家廟, 心裏對她更生出幾分忌憚;被刻意瞞著的人, 譬如二老爺, 倒是覺得這個孫女心性純良, 恭和溫順,是個好的。


  ??那邊蘇宴也收到了消息。


  ??硯一來時,他研了墨, 執著湖筆要作畫,聽了他的話,卻又放下筆, “顧昭就讓她這樣去了家廟, 旁的懲處就沒有了?”


  ??硯一苦笑,心知爺是覺得這對薑楠的處置太輕了。


  ??今早硯五來侯府替了他的位置, 他片刻沒有歇息就回了濟覺寺, 這時候卻又發現在侯府的好處, 別的不說, 隻要不對上他們爺, 他就覺得日子好過得多。


  ??平時還好,但他發現一遇上顧小姐的事, 爺就變得蠻不講理起來。


  ??然而這些話他卻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隻道, “顧小姐能將人送到家廟去, 已經是魄力非凡了。她要保全侯府的顏麵,這事就不能鬧大了去,然而論起來,她又隻是一個表小姐,說句不好聽的,老夫人百年之後,這侯府還不是落到了庶子手裏?如若薑二爺再堅持一些,說不定薑楠連家廟都不用去。”


  ??這個道理蘇宴怎麽會不知道。


  ??但是他也明白顧昭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是不容易了,於是想了想,道,“薑家的家廟在青禾山?你派人去那邊守著。還有徐家,記得讓人打過招呼。”


  ??硯一應是,又拱了拱手,道,“……讓我們的人攜您的私印去找範知州,由他出麵敲打徐家如何?”


  ??“可。尋個由頭吧,別讓徐家去安和侯府鬧。”


  ??“是。”


  ??“你下去,將硯三帶來見我。”他閉上眼睛,心裏想著蕭暄來江南的事,都說他是為了正文公而來,他卻覺得事情未必這樣簡單。還有最近江浙一帶鹽商動作頻繁,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麽聯係?

  ??硯三很快被帶過來,蘇宴讓他坐下,又拿起書案上的邸報,每看一份,就從中擷取有用的信息念出來,譬如“某日宣政門太傅和百官在朝廷上爭執了一刻鍾才停止。”這樣的消息便一眼掠過。


  ??硯三也不說話,靜靜聽著。


  ??隨後便聽蘇宴道,“剛剛這些便是新送來的邸報,並沒有什麽特別值得我們在意的事,今日叫你來,是有其他的事要說。”


  ??“你可知正文公莊亦行?”蘇宴想了想,問道。


  ??“略有耳聞,此人乃大鄴宿儒,品性高潔,學識淵博,早年為官清正廉潔,後來卻是不知為何致仕了,聽聞如今駕車遊樂山水之間。”硯三頷首道。


  ??又說起一樁舊事,“去歲八月我在淮水一地,正是秋闈時候,還聽說他為兩個蒙冤的舉子平了反,免去了兩人一場牢獄之災。”


  ??蘇宴點頭,“若非剛正不阿,見不得朝廷上拉幫結派的風氣,他也就不會辭官歸家了。如今蕭暄來了江南,傳出來的風聲便說是為了正文公,你如何看?”


  ??“爺的意思?”


  ??“我與此人打過兩次交道,那時他還不是慎王,而是頗得當今信重的三皇子。也不知我們離了王都後,他做了什麽事,竟然惹得當今厭棄,得了這麽個封號。”意識到自己說了題外話,他手握成拳放在唇邊咳了咳,用以掩飾。


  ??大概是與顧昭待久了,就學得了她這麽個小毛病,常常說話說著說著便跑題了,讓人有種難以揣摩到她心思的感覺。


  ??然而他又不是小姑娘,何況現在還是在與屬下議事,這又算什麽呢?他垂下眼,想道。


  ??“我的意思是,他想做的,也許不會這麽簡單。然而我與他也沒有過什麽交集,所以才找來你。”沒多久,他收回紛亂的思緒,繼續道。


  ??硯三在他的授意下,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與蕭暄的幕僚交好。


  ??蕭暄防備心極重,如果不是深受他信任,是沒辦法跟在他身邊的。所以他隻能退而求其次讓硯三去與他身邊得臉的幕僚交好。


  ??正好那幕僚別的毛病沒有,唯獨嗜酒。


  ??他就去尋了上好的十年春交給硯三,最後果然成了事。


  ??硯三想了想,道,“我覺得,慎王與您,是同一類人。隻是他的手段更卑劣一些,擅長暗箭傷人。”這話卻不是他奉承爺,也許是因為所在的位置不同,慎王做事須得小心謹慎一些,他畢竟是有心於皇位的人,有些事如果做得太過,難免為人詬病。


  ??然而並不是什麽事都能夠輕拿輕放,因此他總會在背地裏用一些旁門左道的計謀以達成目的。


  ??而他們爺就沒有這方麵的顧慮,有時候簡直光明正大到他們擔憂,害怕明天就會被仇家找上門的地步。


  ??他的手交握著,左手食指開始不自覺地摩挲起右手手背,這是他陷入沉思時的小動作。


  ??片刻過後,他才停下,輕呼一口氣道,“爺說得對。慎王想做的,也許不會這樣簡單。他這人,似乎極喜歡聲東擊西。記得當初山西布政使與大理寺卿兩個官職有空缺,眾人皆以為幾位皇子定是將目標放在了大理寺卿上麵,畢竟雖然都是三品,可一個是地方官,一個卻是京官。當時他也對大理寺卿表現出了莫大的興趣,誰知翌日上朝時,慎王派係便舉薦了他們的人任職布政使。”


  ??蘇宴聞言沉思,轉眼看見禪房外幾株青竹枝葉婆娑的影子映在窗紙上,為素雅的禪房添了幾分意趣。


  ??“那麽你說,他到江南來,究竟是為了什麽事?江浙一帶,最近鹽商動作頻繁,會不會與他有關係?”


  ??很快他又皺眉,“他剛剛被封慎王,這事不可能與他有關係。除非他是覺得自己在這位置上待得太舒服了。”


  ??鹽鐵諸事,向來是君主大忌。隻要長了點腦子的,都不會在這種節骨眼上輕舉妄動。


  ??“咕咕咕——”


  ??正在兩人傷神之際,一隻白鴿從天上打了個旋俯衝下來,落到禪房雕花的窗邊,叫了幾聲。


  ??蘇宴立馬站起身,去到窗邊,將鴿子腿上綁的字條取下來,隻見上麵赫然寫著:“昨日向承朗與顧昭小姐攀談。”


  ??向承朗這人他是知道的,蕭暄的伴讀,又因為向家也是站在蕭暄一派,所以向承朗一直跟在蕭暄身邊,可以說有他的地方就一定有蕭暄。


  ??顧昭啊……他頭疼起來,怎麽又和顧昭扯上關係了呢?


  ??這兩個人,他記得他叫人去查過顧昭,別說她了,就是從她祖上十八代數下來,與向承朗也沒有一丁點關係。


  ??或許兩人共同參加過什麽宴會,有過幾麵之緣?


  ??這樣一想,蘇宴又覺得渾身不舒坦起來。


  ??回頭看到硯三正朝自己的方向看過來,他笑了笑,道,“我們的人已經找到蕭暄了,他身邊的向承朗也在。”


  ??硯三有些訝異,“他也來了?”


  ??“是。”


  ??硯三默了一會兒,道,“既然我們的人已經找到了慎王,不如先順其自然,如果他真是要做些什麽不同尋常的事,總是會露出馬腳的。”


  ??“也隻能這樣了。”蘇宴道。


  ??他拿起書案上的湖筆,裁了一小張白紙下來,寫道:靜觀其變。隨後將白紙細細卷起,就著先前綁在鴿子腿上的紅繩繼續捆上。


  ??白鴿“咕咕”叫了兩聲,便振動翅膀飛走了。


  ??硯三站起身,覺得這裏不需要他了,就要告辭。


  ??蘇宴止住他欲走的動作,道,“我讓硯一來送你。”


  ??“爺,不用了。他總不能送我一輩子的,有些路,終究還要自己走。”不顧蘇宴的阻攔,他認真說了這樣一句話之後,便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硯一去吃了頓飯,心裏記著硯三,急急從膳堂趕了回來,卻發現人已經走了。


  ??蘇宴看了他一眼,語氣沉沉,“把你嘴角的油抹了。遠遠跟在老三後邊,別上前去。”


  ??硯一憨憨笑了笑,“誒”了一聲,臨走前又覺得這事得解釋一下,於是在門檻處轉過頭來,“爺,這些天來我嘴裏都要淡出鳥來了,不是我嘴饞,是我心裏想。”


  ??“還不快去!”蘇宴喝道。


  ??他又想到顧昭,覺得如果是她在這裏,或許也會這樣受不了。


  ??他叫人去查她,是因為發現自己對她知道的太少了。他不知道她平時在閨閣裏會看些什麽書,喜歡吃什麽東西,有哪些交好的姑娘小姐,這些他都沒有了解過。


  ??到現在他還記得那人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但其實通篇讀下來沒有什麽重點,平日裏看什麽書?幾乎不看。也沒有幾個交好的小姐,宋問漁勉強算一個,聽說現在兩人還有書信往來。至於吃穿,她好像不挑。足夠精致就夠了。


  ??然而就是這樣,他也將那張紙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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