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二九章 如何再見
“你別管他們讓不讓去，你總要去爭取吧？”蘇小蓮是真的生氣了！她一直都覺得爸媽都偏心姐姐，現在姐姐卻在她麵前猶猶豫豫。這到底算什麽嘛？
從小到現在，她挨過的打不是十個手指頭能數清楚的。而姐姐，幾乎沒挨打過。也許是因為姐姐長得瘦弱，身體又不好吧？她是羨慕姐姐的。她覺得，隻要姐姐想去，爸媽就不會阻止。
但蘇小嵐卻不這麽想。爸媽每天幹活早出晚歸，很辛苦。她知道他們根本舍不得給自己買點什麽，甚至自己生病了都舍不得去看。就因為這樣的拮據，他們總是吵架。
他們吵架的時候，是小嵐最難受的時候。他們明明都很關心對方，明明都認可對方的能力，卻日複一日地貶低著對方。總是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仿佛這個家庭離了他就會無法生存一樣。
事實確實也是這個家離不開他們任何一人。可他們偏偏要覺得自己比對方強，離了對方也可以把這個家維持得很好。
當他們中有一個人生病的時候，生病的那個人總會鬧脾氣認為對方生病他分明照顧得很好，但輪到自己病了就像沒人理，被冷落了一樣。
也許這就是“愛”矛盾的地方吧？明明相愛，卻互相傷害。旁觀者清，當局者卻用盡一生也解不開這個謎。
想到這些，小嵐的淚就流了出來。眼睜睜看著他們爭吵卻無能為力，是她最討厭的感覺。她不想因為自己想去省城上學又一石激起千層浪。
她回到家，並沒有跟爸媽說任何有關錄取通知書的事情。她隻是隨手把通知書放在桌子上。他們想看，自然會看到。
她以為“錢”會是阻止她去尋夢的最大原因。但媽媽卻在看到錄取通知書後平靜地問她：“你想去上嗎？”她不敢表態，低頭看著自己已經破了的鞋子。
她突然不想去了。省城的同學，大部分不會像她這樣“不懂”打扮吧？她也不是不懂打扮自己，隻是舍不得。要去省城上學，就算她不注重這些，爸媽也會考慮到。因為他們不會想自己的孩子在外麵被人欺負。
然而，她還是有些想去。因為她覺得省城的教學配備各方麵應該都會比這個小縣城好一些。她想有更好的環境去追逐自己的夢想。最大的原因是，她也許有機會跟紀帆一起上學，回家。
幾天後，爸爸跟她說：“我說吧，你還是別去省城上學了！你看，省城距離家上百公裏，你去學校又要坐車。去到那裏又沒有任何一個親人，我們不放心你！”
媽媽也在旁邊幫腔道：“是呀！你身體又不好！要是突然生病了，我們一下子也趕不到那裏。”她沉默了。她知道爸媽是為她好。可是，她總不可能依賴爸媽一輩子吧？她對爸媽說：“我再想想。”
她翻出同學錄，找到紀帆爸爸的電話號碼就打了出去。因為紀帆說過，無論她去不去省城上學，都要告訴他。所以她完全沒考慮過紀帆是否在家。
幸運的是，紀帆在。她幾乎哽咽著聲音對紀帆說：“我不去省城上學了。”紀帆奇怪地問：“怎麽又說不去了？”蘇小嵐穩了穩情緒說：“我爸媽說我身體不好，想把我留在縣城，方便照顧。”
紀帆在電話那頭說道：“你怎麽那麽傻？你是不可能依賴父母一輩子的吧？你要學會自立，自強！如果這點獨立精神都沒有，我算白認識你了！”又被紀帆說她傻了！她又動搖起來。
她沉默了一會兒後對紀帆說：“我再跟他們說說看吧！”她掛了電話後卻無意間聽見爸媽在說話。
她靠近了一點，聽見爸爸在說：“聽說那所學校也不咋滴，而且寫在上麵的學費雖然不貴，可是到了那裏就要交七費八費的，我們哪有那麽多錢？”
她默默地退回自己的房間。果然，阻礙她去省城上學的，是錢。她決定不為難爸媽，過了不久就跟爸媽說：“我不去省城上學了！”
爸媽的表情雖然很吃驚，但蘇小嵐知道他們心裏是在笑的。隻要爸媽開心，她就會很開心。她在心裏安慰自己說：“是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的！”
隻是，這樣或許就不能再見到紀帆了。她又打電話告訴紀帆她最終的決定。紀帆這次沒有再勸她什麽。他知道，獨立，在哪裏都會學會。她相信蘇小嵐會是個獨立的女孩。
掛電話之前，蘇小嵐小心翼翼地問紀帆：“我生日那天你會來嗎？”紀帆肯定地答應道：“一定來！”簡短的三個字讓蘇小嵐不能去省城上學的壓抑心情頓時好了很多。她開心地掛了電話，隻盼著生日快些到來。
等待的時間過得那麽慢！因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等待的時間過得那麽快！因為每一時每一刻都渾渾噩噩。
蘇小嵐覺得自己等了很久，又覺得期待的時刻來得太快。生日轉眼間就到了。她提前一天就開始打電話給邀請過的大家。
楊誌宇和孫文超突然變卦說不來了。蘇小嵐有些擔心紀帆是否會受他們影響。邀請紀帆的時候，蘇小嵐還是告訴紀帆說另外兩個男生不來了。盡管她知道就算她不說，紀帆也會知道。因為他們是那麽好的朋友。可紀帆的回答依然是會來。
這足夠蘇小嵐雀躍好一陣子了！不管紀帆的到來是為了對她的承諾還是對祝小玲的思念，她都很開心。
她的開心甚至連走在路上遇到的鄰居都會對她說：“明天過生日是不是約了小男朋友了？”她很奇怪，她並沒有跟除媽媽以外的人說過有男生要來啊！難道被媽媽說出去了？
她不好意思地回道：“沒有！我怎麽可能有男朋友？”她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是很開心。男朋友，紀帆真的可以成為她的男朋友嗎？
第二天一大早，蘇小嵐就帶著妹妹跑到約定的地點等待被邀請的大家。媽媽說十點半的時候她就開始燒飯了。十點半到了，女生都到齊了，唯獨紀帆還沒有來……
蘇小嵐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就是紀帆不會來了。其實，她早在邀請紀帆的時候就覺得紀帆不會來。
大家都在問還有誰沒到，蘇小嵐不好意思地小聲說：“紀帆。”於是大家都起哄地“哦……”著。包括祝小玲。
小嵐著急地輕輕跺了跺腳說：“你們別亂想啦！我去打個電話問一下。”她說完就轉身向電話亭跑去。她實在不想聽到那意味深長的“哦”。因為她跟紀帆其實什麽也不算。
剛接通電話，蘇小嵐才說出“喂”，紀帆低低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他說：“對不起！”
他果然還在家裏！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怪他。但她最怕聽見的就是“對不起”！因為聽見“對不起”就要回答“沒關係”。可是，真的“沒關係”嗎？
她不想跟紀帆“沒關係”！她假裝一點也不失望地說：“沒事啊！來不了就算了。”紀帆依舊低低地說：“真的很對不起！我爺爺病重……我也很想來……”
蘇小嵐頓時就心疼了。她想起自己的爺爺。如果爺爺病重了，她應該是會很傷心的吧？她的聲音都快哽咽了說：“我理解的！你好好照顧爺爺，好好照顧自己！”她說完，便很自覺地掛了電話。
也許正是因為她一開始沒抱紀帆會來的希望，所以不是事實也變成事實了。她不想拖累任何人，一直以來都是。
她又回到了那群女孩子中間，依然笑容滿麵地說：“紀帆不來了，我們出發吧！”她不想露出一絲一毫的難過。因為她害怕她們依據想象力胡亂猜測。盡管她還在為紀帆的爺爺擔心，為紀帆擔心，她還是用微笑偽裝著。
回到家，媽媽已經把飯菜都準備好了。大家邊吃飯邊商量著下午去哪裏玩。但她們對這裏都不熟悉。蘇小嵐平時也不怎麽出門，根本就不知道該去哪裏玩。
她到此時才在心裏暗暗慶幸：幸好紀帆沒有來！否則一定很無聊！但她卻在生日之前很久就向四姨借了相機，還買好了膠卷，不出去走走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於是，飯後的她們便向村後的一條小溪走去。那條小溪是陪伴了蘇小嵐無數童年時光的夥伴。那裏有著她童年美好而溫柔的回憶。
溪水不大，很清澈。在潺潺的水流下能看到漂亮的小石頭。蘇小嵐小時候就喜歡跟妹妹一起卷著褲腳在裏麵撿石頭，然後比比誰撿的漂亮。
記得有一次，天都快黑了，妹妹還賴在溪裏不肯上來。蘇小嵐怕妹妹感冒了，可她怎麽也拖不起妹妹來。那一刻，她真的很生氣！早知道就不帶她來了！
她軟磨硬泡妹妹就是不肯聽她的話。最終她把妹妹的鞋子一扔，對妹妹喊道：“你不跟我走你就一個人呆在這裏！我走了！”沒想到這招還真靈！
妹妹一個激靈從水裏爬上岸來，衣服口袋、褲子口袋裏全是石頭。她迅速地穿好鞋子，也不理小嵐，一個人往家的方向走去。她仿佛很確定蘇小嵐會跟著她一樣。她也許覺得隻要姐姐能看見她，她就不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