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二)

  是婠婠?竟是婠婠嗎?不該是文紈的麽?

  夏昭儀閨名文紈,不是婠婠!

  他感覺到她的僵硬,驀然起身,神色略顯尷尬,竟脫口而出:“你不是婠婠。”


  她隻感到渾身原本沸騰的血液瞬間冷凝,好似寒冬的北風刮在心頭,眼中噙著淚,苦澀的說:“臣妾不是婠婠,臣妾是……”


  不等她話音落地,他狠狠拂袖抽身,迅捷的離開她的身子。


  許久以前,她作為世家女子參加皇室的狩獵,北國尚武,就連女子也會騎馬射箭。那一日,齊集了許多和她年齡相仿的女子。隻因那天,是為太子以及幾位親王挑選側妃。


  她知道憑她的身份與太子側妃是無緣的,也許連親王側妃都不太可能,因此,她到不像旁的女子一樣費心去叢林深處打到更多的獵物,並且不巧的是,她的弓箭不知被誰藏起來了,可是這樣,反而讓她有了旁人沒有的機會。


  她掏出隨身攜帶的彈弓,仰起頭對著樹上的鳥窩隨意的射著玩兒。她可不是真的要去射那東西,隻是無聊罷了。


  她太專心,沒有聽到身後有人撥開灌木站在自己身後,也不知他看了自己多久,隻聽到他清冷的聲音響起:“你這樣打是打不中的。”


  她嚇了一跳,忙轉身去看,她看到了一個俊美冷漠的男子,穿著騎裝,雖然沒有在馬上,但仍顯出威風凜凜的樣子。


  除了哥哥,她從未和別的男子相處的這麽近,而且,他還向自己走過來。


  她的臉很紅,垂下頭向後退,卻靠在了樹幹上。


  他的聲音依舊冷漠,卻把手伸到她麵前,說:“來,我教你。”


  她沒有拒絕,把彈弓遞到他手上,他真的比劃起來,可是她仍不敢抬頭,直到他無奈的說:“你總這樣低著頭,我怎麽教你呢?”


  於是,她隻好抬起頭來,這樣,她便看到了他幽深的眸子。


  那一刻,她被他吸引了,她從沒見過如此深邃的眸子,仿佛要把人吸進去,可是又多了一層疏離的冷漠,即便別人想進去,卻被拒之千裏之外。


  “啪”的一聲,樹幹好像被什麽東西打到了,她驚慌失措的躲到一邊,卻撞入他的懷中。


  “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循著聲音望去,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手裏拿著亮蹭蹭的弩箭,身後跟著三個俊朗少年。那三位少年都是出類拔萃的。那女孩,雖然年紀尚幼,但是她含苞待放的美,已經讓人覺得炫目。


  她的心底一動,如果坊間的傳言沒有錯的話,那麽這個女孩肯定就是宰相的小女兒了。


  果然,那女孩衝他說:“姐夫,你不去打獵,在這兒偷香?”


  她叫他姐夫?那麽,他就是裕王了!

  難怪會覺得他如此冷漠。


  裕王蹙眉,高聲問:“誰教你說的渾話!”語調雖高,卻不帶半點苛責。


  沈婠吐了吐舌頭,笑嘻嘻的說:“好啦,我們什麽都沒看見,你們說是不是?”身後的三個少年連忙跟著一起點頭。


  不等裕王開口,沈婠又拿金弩對著她,說道:“姐夫,你喜歡她就喜歡好了,不過,若是你因為她而冷落了姐姐,我一定會殺了她!”


  說完,她得意洋洋的走了,不時傳來那三個少年和她的對話聲。


  “表妹,你不是很怕四哥的嗎?怎麽剛才一點也不怕啦?”


  “有你們在,我還怕什麽!”


  “可是,我們也很怕他的呀!”


  “什麽啊,你們是不是男人啊!喂!不許跑!”


  聲音漸遠,裕王回過頭來問自己:“你叫什麽名字?”


  “夏……民女姓夏,閨名文紈。”她聲若蚊蠅,卻也隱約感到,有些東西,似乎要改變了。


  他眯起眼,重複了一下:“文紈,紈是哪個紈?”


  她想了想,道:“是紈素的紈。”


  “哦。”他淡淡的說。


  他走之後,文紈的心還在怦怦直跳,有些興奮,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後來她果然被封為裕王側妃。她在心底感謝那個把她弓箭藏起來的人,否則,也不會有她與裕王的一段緣分。


  可是現在想來,多麽的可笑,什麽緣分,原來,隻因為一個名字的音相近,她隻是一個替代品!


  她甚至知道,沈婠在使用金弩之前,用的就是彈弓!


  裹緊身上的錦被,她欲哭無淚,第二日,她才知道皇上從這裏離開之後,並沒有回到上陽宮,而是去了沈婠的住處!

  一個帝王,竟屈居在一個宮女的寢室內!這對自己,是何等的侮辱!

  夏昭儀帶著哭腔,向哥哥訴說自己的委屈,但她也知道,哥哥隻能傾聽,沒有法子為自己做更多事情。


  夏文澤靜靜的聽完,臉色似是無奈,似是痛恨。


  看到哥哥難受的樣子,夏昭儀知道自己不該和他說這些,可是若是不說出來,自己很有可能被憋死的。


  她愧疚的低下頭:“哥哥,對不起,我並沒有怨怪皇上的意思,你對皇上忠心耿耿,我知道你不樂意聽到這些,對不起了。”


  夏文澤戚戚一笑,叫了一聲:“傻妹妹,”而後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苦澀的滋味湧上心頭。


  兄妹倆正各自憂愁,卻聽那裏一聲嬌呼:“咦?昭儀妹妹始承新恩,該高興才是,怎麽到一臉苦相,莫不是夏將軍衝撞你了吧?”


  兩人忙收斂神色望去,卻是裴妃和慶妃一同前來,說話的正是笑語盈盈的慶妃。那夜皇上在夏昭儀處卻並未寵幸她的事,聰明如慶妃不該不知呀!說出這話,卻到底何意。


  夏文澤見是這二妃前來,雖有不願,但還是行禮道:“見過裴妃娘娘,慶妃娘娘。”


  裴妃倨傲:“免禮了,夏將軍,雖說你是羽林郎,但這後宮畢竟是妃嬪們賞玩的地方,你還是少來走動為好。”裴妃向來看不慣夏家的人,何況當初自己以將軍之女的身份成為裕王側妃,她夏文紈算什麽東西?如今竟也成了昭儀!


  夏文澤並不反駁,略施一禮,道:“如此,下官不打擾幾位娘娘雅興,就此告辭。”走時,又有些不安的望了妹妹一眼,夏昭儀衝他勉強一笑,他心下暗歎,隻好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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